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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西方历史]和肖邦弹风谱月的日子 完结+番外-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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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微弯的美妙弧线瞬间拉直,笑意从肖邦脸上消失。他捏紧手中的那张谱纸,退到阴影里,讳莫如深。
  “您说错了,这绝不是垃圾——”
  像是在黑暗中点亮的烛火,少女温和地回着话,却字字毋庸置疑,仿若维护着真理。在肖邦的视线里,阳光透过布帷,将一个隐约的、捡拾乐谱的影子拓在上面。
  “这是《肖练》啊,是练习的时候会因为一个小节就疯狂,是弹好一段就能哭着大笑,是藏在简单音符里海般的细节……超越纸张本身,它是宝藏!”
  “可是……恕我失礼,小姐,夫人吩咐过‘运走钢琴后清扫这里’,那就意味着这些纸张是‘可以丢弃’的东西。”
  不愧是伯爵夫人的贴身女侍,肖邦完全可以捕捉到她话中的潜在意味。
  “我不否认女主人的判断。但我记得,您刚才说过钢琴和您家小姐的离开,并不是同时?那是否还有一个可能,曲谱被留在这里,完全不是她的本意?”
  “能弹这些曲目的话,我想她一定是喜欢音乐,爱着肖邦的。”
  “收好它们吧——相信我,如果您家小姐得知丢失了这些曲谱,她一定会想要追回它们。”
  少女的执著令肖邦哑然。
  他看着遮蔽的窗帘上属于她的影子跳来跳去,把地上的曲谱全部收到怀里。
  只是为了让他的作品免遭遗弃——一个陌生人,竟比他的“波兰亲人们”,要珍视得多。
  真傻。
  肖邦倚着着墙壁,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
  这句感叹,不知是给少女的,还是给他自己。
  “您看这些标注,她学的时候是多认真啊……一个爱着肖邦音乐的人,只会允许他的曲谱被翻烂在自己钢琴的谱台上——不,或许连翻烂都不允许呢!”
  青年骤然睁大眸子,少女的话不亚于在他的心脏里引发一场地震。
  起风了。
  遮挡的窗帘在他眼前耸动,他却像一枚钉子似的扎在那,未曾动弹分毫。而她似乎沐浴在圣光下,轻抚着怀中的那沓曲谱,毫无保留地袒露着她的内心。
  帷布摇曳,在见与不可见之间,少女温柔真诚的笑,渐渐倒映在青年天蓝色的心灵之窗上。
  “是你?”
  音容重叠,所谓的熟悉感被揭开谜底,关于她的记忆随着一段练习曲彻底浮现。
  就像春日里的一记惊雷,劈开所有的沉寂,带来温润的甘霖——
  也不经意唤醒了,肖邦那颗渐眠的心。
  ……
  不知过了多久,肖邦终于从隐蔽的角落里走出来,这间屋子里早已空无一人。
  只有那张矮脚茶几上,置着一份被整理好的乐谱。
  不,还多了一样东西。
  一条发带。
  许是听出那位女仆的敷衍,少女特意解下头上做装饰的发带,将曲谱叠放系好。毕竟曲谱不属于她,讨要它们也不合适,她只能选择这种笨拙的、却又固执的方式。
  藕色。
  不同于粉色的天真无邪,它更像是蒙上一层灰色后,依旧不改的温柔。
  肖邦拨了拨这根发带,确认这颜色不愧曾属于她。
  “先生……您手里的那个,能让我拿去处理掉么?”
  青年抬起头,发现最开始接引他的女仆此刻正红着眼睛,唯唯诺诺地望着他。
  “另外……老爷处理好事务了,您快去书房——”
  “请给我一张大牛皮纸。”
  肖邦打断女仆的话,将手里那张乐谱小心地插进发带交叠的十字线里。
  “您说什么?”
  “反正你要将它‘处理’掉,不如交给我?还是需要我再亲自向伯爵大人请示一下?”
  “不,不用——我马上去拿纸,保证给您包得好好的!”
  如果乐谱的主人真的在意,在她离开的那天,这些纸张就应该安稳地存放在行李箱里。
  你看,它们还是难逃被遗弃的宿命;就像我,也要去接受命定的结局。
  谢谢你,不知名的小姐。
  如果走出这里前,我还能再和你碰一次面……
  那我希望这次,能在阳光下得知您的名字。
  收拾好一切,青年改步去往他真正该去的地方。
  *
  “我的夫人允诺你的那件事我已知晓。老实说,我亲爱的孩子,这种事决定权理应在我手中……况且,你并没有征求过‘当事人’的意愿不是吗?”
  “不过,鉴于我们两家多年交好,身为贵族越发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那个‘约定’,我们愿意履行——一个正正经经的‘沃德辛斯卡’。”
  “欧罗拉·沃德辛斯卡,我的第三个女儿,我愿意将她许给你。”
  在伯爵的书房里,青年简直如同经历了一次灵魂的震荡。他完全无法想象,比起拒绝的答案,还会存在第二种惊世骇俗的选择。
  那个含笑的、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中年人,真的是他熟络到可以称之为叔叔的人?
  浑浑噩噩地走出书房,接受伯爵大人好心的建议“去安静地细细考虑一番”,肖邦百无聊赖地坐在花园的木长椅上,彻底将自我放空。
  如果说宅邸内,一切都令人窒息的话,那这片玫瑰园,足够让人再一次找回呼吸。
  不用去思考那些纷扰,不必去在意那些弯绕,渐渐平复下来的青年,思维终于恢复正常。
  欧罗拉·沃德辛斯卡?
  肖邦并不怀疑这位素未谋面的小姐的身份,他只惊叹于“波兰亲人”使出的手段。
  他一向不爱言明,总以为暗示足矣——奈何这次,他骨子里的委婉,竟成了可以利用的东西。
  沃德辛斯卡啊……
  伯爵的行为在外人看来根本挑不出错,他轻易就转换了立场。如若青年递给他否定的答案,最终被谴责的将会是肖邦。
  “妈妈,请原谅我……我没有办法……”
  青年靠在长椅上,紧抿着唇,看着天上的白云,发出微弱破碎的声音。
  他早已想通这门婚事破灭的原因,也准备好接受毫不避讳的拒绝。但他实在无法对这种反转般的补偿心安理得,去将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婚姻,简直比索然无味更像灾难!
  ……
  “先生,请您嫁给——啊不,是‘请您成为我未婚夫’,可以吗?”
  玫瑰丛传来的异响,带着一句风风火火的请求突然打破园中的宁静。
  肖邦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吓了一跳。
  眼前的小姐低垂着头,弯着腰,双手将一份婚契书举过头顶,直端端地送到他面前。
  她双手紧拽着纸张边缘,肉眼可见细微的颤抖。但态度十分诚恳,并非玩笑。
  “……”
  阳光有些过于耀眼,甚至让人头晕目眩。
  肖邦的睫羽来回扑闪,白纸和少女毫无装饰的发髻并未消失。
  他有些懵。
  并不是幻觉?
  那就是我耳朵出了问题。
  青年僵坐在木长椅上,身后的玫瑰花丛越发鲜艳。
  此刻,他的脑中不断重复着某人在琴键上超affolé glissando'3'的回响。
  弗朗茨·李斯特(Franz Liszt),等我回巴黎后,你务必要为我的耳朵负责——如果不是因为听多了你的钢琴,我怎么可能会出现幻听?
  “未婚夫”?
  仁慈的主啊——我这是,被人求婚了?!


第4章 Etude·Op。4
  【主动】
  果然,踏上马车独自一人来拜访所谓最后的亲属,就是一个大写的错误!
  哦,都怪咖啡馆那架胡桃木立式钢琴太诱人,她的手一刻都不想从黑白键上离开。这几日沉浸在回忆音乐演奏的幸福里,欧罗拉直接忘记要去“了解自己”。
  直到她彻底恢复元气,一辆算得上漂亮的马车停靠在旅宿的小店门前。
  原来,“我”来德累斯顿是投奔亲戚的。
  原来,“我”的亲戚正好在这度假。
  原来,“我”姓沃德辛斯卡。
  ……
  沃德辛斯卡?!
  浑浑噩噩地上了马车的欧罗拉,此刻的心情不亚于昨晚把老店主的立式钢琴弹崩时的无语陈杂——她不过应邀弹了首激昂点的《李斯特练习曲》而已,琴弦竟然就断了——虽然店主开导她钢琴放那做摆设太久,琴弦早就老化该更换,但她依旧被刺激得精神好一阵恍惚。
  在十九世纪,李斯特总是代表着“钢琴杀手'1'”,无情地收割着琴弦的寿命。
  那“沃德辛斯卡”这个词,则是代表着肖邦的冷漠,将她的灵魂冲击得飘来荡去。
  历史上,肖邦曾有一次最接近婚姻的机会,他有过一个姓“沃德辛斯卡”的未婚妻。但最终婚约无疾而终,成了他的“莫雅…比耶达(Moja biéda)'2'”。
  从此以后,这个男人就将婚姻从他的人生计划中彻底剔除。
  根据作曲家留下来的细微痕迹,这段“灰色时刻'3'”过去后,他和这一家人彻彻底底断了联系——即使他们是波兰人'4'。
  上帝是在恶作剧吗?
  我是个“沃德辛斯卡”,那我还能期待和肖邦一起弹钢琴吗?
  见鬼,就波兰人那个别扭的脾气加上小心眼,他连李斯特都怼过——我?别说求见他一面,我怕是挤进去他的沙龙,都会被他平静地微笑着“请”出去吧?
  想想都觉得世界末日快要降临了呢。
  等等,这个时间段,好像肖邦和沃德辛斯基一家关系的蜜月期已进入尾声?
  噢,亲爱的夏洛琳,我再也不责备你关注音乐家们的花边消息是不务正业了,它们很有用……
  比如现在,多亏你曾经在我耳边顺带提过——
  我,似乎、马上、就要被我最爱的肖邦先生,扔进黑名单了!
  还能有比这更糟糕的事儿吗?
  欧罗拉紧咬着唇,额头轻撞着车窗玻璃,一幅快要哭出来的悲痛表情。
  *
  事实证明,乐极就会生悲。人一旦染上霉运,就会触动命运的多米诺骨牌。
  永远都不要怀疑糟心事的底线——它大概不会被“最”修饰,但永远都能随时随地升级。
  氛围太过怪异。
  欧罗拉从踏进这间茶室起就觉得不大对劲:
  放着舒服的小沙发不坐,沃德辛斯基伯爵夫人一见面就把她引向这张红木长桌。要知道,这两个地方在礼仪里,完全象征着谈话内容的不同走向——沙发是私人的,而长桌极为官方。
  看到她头上没啥装饰,这位夫人便立即把自己头上的贵重珠花取下来给她戴上。虽然可以理解为长辈的喜爱,但太过直白和唐突。
  长者变换不同的句式同情着她的悲苦遭遇,重复着她以后有人照顾云云。却在某些句子里,隐晦地透露着对她父母的贬低……
  看着眼前笑容挑不出一丝违和,慈爱和母性发挥得恰到好处的伯爵夫人,欧罗拉只觉得寒毛直竖——这种过分的热情和弯绕的对话,以至于教人心生惊悚。
  她更加紧张了。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加上先前音乐室里的插曲,欧罗拉本不会如此焦虑,但伯爵夫人和佩蒂特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此刻,欧罗拉分外想念在她恢复健康后就越发严肃古板的教导嬷嬷,指尖下意识碰了碰裙子右侧的隐藏口袋。
  不知什么原因,佩蒂特没有陪着她出席这次会面,只是出行前将一个小东西塞给她,告诉一头雾水的少女凭感觉决定它的去留就好。
  气压越来越低,总觉得有什么风暴正在酝酿。
  本就不安的外来者更是连思维都被忐忑侵蚀。
  神啊,我宁可去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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