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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重重少年行-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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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起身,看床上躺着的重千里,静谧安详得仿佛一副山水画。不由痴了。
  “小徒儿。”
  身后有人唤她,却是胡笳。
  “无衣呢?”
  “他去准备吃食了。”胡笳笑,“你当我们真做神仙了?”
  重穿真佩服师傅大人,再苦痛的人生,他也能见缝插针地取乐。
  “师傅,这小楼,可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她是谁?”胡笳的声音半含笑意。
  “我母亲。”重穿淡淡加一句。
  “你来。”看她那么坦然,胡笳失去了嘲笑的意趣。拉着重穿到一副恨不能占了整个墙的画前面。“这就是你母亲。”
  重穿抬头,看着画中人,慢慢沁出了眼泪。
  虽然她换了发髻,穿着古旧仕女装,而且只露出半个面颊。
  但那勾人的妩媚和娴雅交织的姿仪,一看就知道是母亲。
  妈妈,隔了那么多岁月,那么遥远的时空,你还好吗?
  “她长得真美。”
  “是的。”胡笳眼里有哀伤,“你戚先生的画技,向来比不上为师,可只有这幅画,超出了我的水准。我这辈子也画不出来。”
  “因为作画的人,心中有情啊。”
  胡笳眼里有笑有泪,还有一丝难得见的骄傲。
  这骄傲,照亮了他的脸。
  “是,有情。”顿一顿,又说,“戚东篱把他一生的爱,都给了你母亲,最后,却选了我。”
  “是她,对不对?杀十八的人,害戚先生的人,是她吧?”
  胡笳沉默。
  重穿知道自己猜对了。一颗心有如铅重。
  为什么?
  上一世,母亲因为没有那样的能力,所以只能自伤;
  这一世,同样偏执的她,有着魔鬼一样的能力,杀伤值立刻大不一样。
  “戚先生,是因为保护你,中的‘道’吧?”
  不然,没道理他倒下了,胡笳大人还好好的。
  胡笳点点头,虽然丢人,但两滴清泪就此掉落。
  “可惜这里没有风……”
  重穿抱住师傅。“对不起。”把头埋在他怀里。
  都是我不好。
  脑袋上被敲了一记。“关你屁事?”胡笳大人带鼻音的鄙夷。“少来,好像什么事都是为了你一般。你还没那么重要。”
  重穿笑着撒娇。“就算是实话,师傅这么说,人家还是很受伤。”
  胡笳扯住她背上衣服往外拽。
  “我这身衣服很贵,可别蹭上你的鼻涕。”
  重穿立刻抄起他前襟,在鼻子下面大声擤起来。
  寒无衣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这师徒滚打成一团的一幕。
  这情形,单纯美好一如从前,那时候没人受伤,也没人昏迷。
  片刻恍惚。
  然后,在看到那四只红彤彤的兔子眼里狼狈逃窜的痛时,一颗心又凉了下来。
  没有人会真的忘记,这屋里床上还躺着两个不知道能否醒过来的人,而这楼下,则躺着他们亲爱的十八,粗鲁又温柔的十八,他,肯定是再也不会醒来了。
  “胡师傅,小重,过来喝口粥。”他放下粥碗。
  “小米的,我特意炒焦了熬煮,可以养胃补血气。”
  胡笳和重穿对看一眼,都是一脸狐疑地坐下。
  重穿看看寒无衣。“你确定,这粥真的能吃?”
  寒无衣瞪她一眼。
  虽然他不是特意炒焦的小米,只是锅子热了以后,直接放了米,过半日,眼看黑烟四起,才想起该加点水。没想到歪打正着,炒焦的米熬的汤可以增补元气,正适合身子虚浮,失血未调的重穿。
  这粥的味道不敢保证,吃是肯定吃不死人的。
  笑话,他寒无衣到底是个神医级别的人物。
  拿起一碗,几乎是扔在重穿面前。“少废话,给我喝光它。”
  胡笳在旁边也催。“小徒儿,你就吃两口,师傅也饿了。”
  重穿白他一眼,瞧这居心叵测的。
  自己饿了,叫我吃。为什么,用来试试这粥能不能入人口。
  寒无衣哼一声,端起另一碗,扔在胡笳面前。
  “我数到三,你不吃我即刻倒了它。一,二……”
  胡笳哪敢等他数到三,立时捧起碗。“我吃,我吃还不行吗?得,我也不跟这打搅了,我去陪你师傅,这会子不见,估计要念叨我了。”捧着碗,急急奔出了房间。
  重穿在寒无衣的高压目光下,几口喝光了小米焦汤。
  寒无衣伸手,给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重穿呆呆看着他。
  一阵子没留意,他居然瘦成这个样子了,下巴胡子拉茬,眼圈发黑。
  伸出来的手背上,有两个透明竂泡。
  重穿心里一窒。这该是刚才煮粥烫的吧。
  这样娇惯的一个少爷,真是难为他了。
  忍不住抓住那只手,从手腕里取了针,轻轻挑破那泡,敷上薄荷膏,用嘴微微吹着。
  眼皮抬起,看着他的眼睛。
  那里面有些怜惜,更多的,是疲惫。
  重穿心里慢慢卷上疼来,越积越重;用嘴唇贴住手背。
  “对不起。”
  站起身,从后面抱紧那个疲惫不堪的男人。
  “对不起,这些日子,叫你生受了。”
  那人身子有片刻僵硬,缓一缓,轻轻叹口气,手臂一扯,将她拉到面前,揽在怀里。
  “我不要紧,别担心。”
  ————————我是蒙古太奇线————————
  重穿看着面前的火光,双手合起,拜了几拜。
  浓眉对眼的爽朗少年,在海上冲她笑,笑得温暖无限。
  她和寒无衣将他埋在了群玉山下,一堆烂漫的花丛里。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十八,你是个大大的好人,死后必定要上天的,在天上可要规规矩矩,不要用你的小对眼到处乱看仙女啊!”
  “你小师妹我呢,也会努力做个好人,这样,来日在天上,就可以继续欺负你了。”
  跪低,将之前画好的自己跟十八相处的画像点着了。
  “十八,想我的时候,就看看画吧。天上仙女虽然多,没几个能有我这么漂亮的,你肯定不承认,但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少女的脸,在火光里明灭,带着悲伤的欢喜。
  化成灰烬的,不光是十八的画像,还有跟他一起在莫非岛上,所有无忧无虑的天真岁月。
  ——————我是蒙大拿太奇线————————————————
  “师傅!师傅!快来看!”
  听到重穿激动到颤抖的声音,胡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头。
  “怎么了?怎么了?”
  “你们看,二师兄额头上的红点,是不是浅了?”
  重穿手指轻抖,指着重千里白玉般光洁,弧形优美的额头。那上面,本来殷红如血的一点朱砂印,似乎浅淡了,眼下看去,倒像颗迷人的桃花痣,让沉睡的这张容颜,更添风流。
  “好像真的淡了。”胡笳眯着眼,仔细打量,胸口微微起伏。
  寒无衣不语,只把住重千里手腕处,半日,双目炯炯。
  “怎么样?”重穿和胡笳焦灼地看着他。
  “丝脉里,好像有洪脉的迹象。”
  “啊!”重穿这一下欢喜,如暴雨倾盆而至,头脑一时经受不住,身子软坐在床沿。
  眼睛溜溜地望着床上兀自昏睡的人。
  二师兄,你终于要醒了吗?
  这三日来,可能的时间,她都陪侍在重千里左右,不停寻些话跟他说。
  电视里不是演了吗?植物人也可以听到身边人说的话,会流泪,还能大战僵尸。
  植物人的力量不容小觑。
  忍不住伸出手,隔着空气,轻轻抚摸沉睡人的脸。每一丝轮廓,都镌刻着思念。
  醒来吧,二师兄,如果你可以醒来,把我所有的血给你,我也愿意。
  当重千里额头上的红印,浅得像早春最先绽放的那瓣桃花一样时,已经是输血后的第七日。
  这一日,重穿特意换上了十八岁生日那年,二师兄送给她的银蓝色冰绡裙子,梳着那一日的海棠髻,上面压着十八送的白玉簪。
  照例输了血,坐在重千里的床头,跟他讲话。
  讲着讲着累了,就那么趴着床沿,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脑袋。
  心脏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明明醒了,却不敢睁开眼睛看。
  直到听到那天籁一般温润柔和的声音。
  “小穿,真的是你吗?”
  使出浑身的气力,才睁开眼,一睁开,泪水就模糊了视线。
  在一片朦胧里,有个很好看的人,轻声说:“我不是在做梦吧?”
  重穿抓住那人的手,捧在胸口。泪如雨下。
  “二师兄,你不是在做梦,做梦的人,是我。”
  你终于能醒过来,对我来说,就是今生最美的梦。
  “小穿,还能活着看见你,真是太好了。”
  那人一对弯月般的眼,盛满天下春水秋波。                    
  作者有话要说:  煽情不能,退化的人
    
    ☆、共此烟霞光

  “我就知道,但凡我能活过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必定是你。”
  重千里笑着坐起身,抓住重穿手。“真好。”
  “千里。”胡笳难得颤抖的声音。
  几步走过去,“可还好?”
  “师傅费心。”重千里微笑看向胡笳,又对着他身后的寒无衣颔首。
  “无衣受累了。”
  “千里公子太客气,都是小重照顾的你。”寒无衣不敢掠美。
  重穿此时还在巨大欢喜里,有些语无伦次。
  “二师兄,先喝杯蜂蜜水?睡了这么久,身子必然乏,赶紧继续躺着,啊,不,应得去透透新鲜空气,你要点什么粥吃么?甜的莲子百合,或者咸的皮蛋瘦肉?”
  “小穿,”重千里拉住她一个手,笑,“小穿,”又拉一个,还是笑,“别忙活了。”
  “只要你乖乖在我身边坐着,就已经足够。”
  重穿依言坐下,又站起。“可是你总得吃些什么……”
  寒无衣此时说:“还是我去弄点粥汤来。”跑也似地快步走了。
  重千里问重穿,“我这是,回岛上了?”
  重穿只是拼命点头。
  是的,二师兄,是你最喜欢的岛上。
  胡笳挤到重穿旁边,撅嘴。
  “徒儿你未免太偏心,只拉着你小师妹。”深深看着重千里,“好不容易醒过来,就没有话跟师傅说的?”
  重千里一对墨水双瞳看回来,和煦的目光突然夜海泛波,缓缓道:“没有,师傅。”
  胡笳吸口气。“真的没有?”声音低沉了几分。
  重千里轻轻摇头:“真的没有。”
  胡笳叹口气。“唉,傻徒儿啊。”站到一边。
  重千里突然赧然一笑,轻声说:“那个,师傅,徒儿有话想单独跟小师妹讲。”
  胡笳瞪眼,几次要发飙,最后还是跺跺脚出去了。
  重千里回头,正看见眼神迷离,嘴巴微张的重穿。
  那样子,除了天然呆,就只有自然傻可以形容。
  举手在她眼前晃晃,“小穿?怎么又发呆了?”
  哪里知道,重穿是被尔雅如玉的公子,难得一见的小儿女情态给晕翻了。
  太迷人了,太迷人了!怎么可以这么迷人!
  重千里苦笑,把她一颗毛茸茸脑袋摁在胸口。
  “总是要紧关头,就顾自己神游了。”
  望向壁上陆机的画像,眼里闪过一瞬悲伤。
  “小穿,是你救的我吧。”
  “嗯,算是吧。” 重穿脑袋闷在公子胸口,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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