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阔,与镜成说-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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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不进来？”突然听见问话，沙薇晃了晃神。打量了一周才发现是洛景鸢在说话。他没有抬头，依然对着一堆公文。如此还能察觉她的到来，果真是相当谨慎的个性。沙薇拍了拍肩头的雪花，踏进屋门，“皇上特许您休息几日，为何还在忙碌？”
“公文积压下来终究要处理。早些和晚些有区别吗？”一如往昔的淡然，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她也早就习惯了，转身到一旁倒了杯热茶放到桌边，“累了就休息一会，公务也不急于一时。天气凉，多喝些热茶，衣服别忘了加。”
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故意无视，洛景鸢没有回答，笔锋同样没有丝毫犹豫。沙薇就这样陪在一旁，适时帮忙研磨换纸。记得还是师徒之时，每天都会这么做。早就烂熟于心的动作，此刻没由来的感到酸楚。还好，进行的还算顺利。有人帮着，一堆的公文很快就处理完了。末了，洛景鸢放下笔，喝了口茶，总算空下来。他用一贯的神色看向沙薇，“何事？”
“明日是大人的生辰。所以……”
“无需在意。”不等她说完就打断，“明日国庆，你一同随我进宫。若没有其它事，回去准备吧。”说罢，把公文收拾整齐就要往外走。沙薇颤抖着指尖，看着他即将离去的背影，委屈直往身体里钻，“大人！”她焦急唤住那人，声色悲哀，“难道不做师徒，您就连话都不愿听了吗？”
“……莫要多想。”
“是否多想，您很清楚。来不来我这里，同是您的自由。我不会奢求其它，更不会与弥夫人争宠。只盼您不要漠然无视。至于要恨要怒，沙薇任凭处置。”人人都说妻不如妾，一个做妾的居然说到这个份上，真是够可悲的。可真到了这个处境才明白，冷眼相待比任何态度都要煎熬。她从衣袖从拿出一小檀木盒放在桌上，“大人生辰，沙薇选了件礼物聊表心意。您若是不喜欢……便丢了吧。”怀揣着黯然的心情，在洛景鸢无所动静之时，她更先一步走出屋子。没有打伞，也没有往廊道回去，沙薇直径走进大雪中。
雪下得很大，点连成线，线织成面，远些的建筑好像整个融在了雪里。洛景鸢就站在书房门口，眼睁睁的看着沙薇走近雪中，融在雪中，最后消失不见。她身着的紫色冬服终于被白色所覆盖。侧头回看，檀木盒静静的呆在桌上，格外寂寞。不知在何时，手已然握成拳头，用力到关节泛白。为何——
究竟是为何？想要爱护一人竟如此艰难吗？
第二日一早，沙薇起床梳洗，换衣时忽然看见那件绛红色的华服，不禁怀念起来。那日之后，好像又过了很久很久。所谓的世事多变也就是这么回事吧？转眼间，事人都不如往昔容颜。叹气摇头，让自己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挑了件鹅黄色的华服预备换上。忽听见门外有响动，以为是琉璃来了，回身去开门，看见的竟是意外的人影，“岚儿？”
她半低着头，一抬眼，眼眶里是湿润的。委屈的唤了一声‘夫人’，马上就忍不住掉下眼泪来。这副样子同惹得沙薇一阵酸楚。这半月以来，青岚虽然在她身边做事，却总避着她，一天见上一回还无话可说。换衣束发虽有琉璃帮忙，可仍是习惯她的手艺。只是那次争执，两者都尴尬，就算是沙薇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任由她去。不想这一别扭，竟是半月还多。
“怎么愣着？外面凉，快进屋来。”唤青岚进屋后，欲回身关门，余光瞥见一旁的人儿直直跪了下去，可把她吓了一跳，“岚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匆忙把门合上，去扶她，青岚已然满脸是泪，“夫人，对，对不起。是岚儿错了，夫人千万别生气了，好吗？”她边哭边说，样子实在叫人心疼不已。
“傻瓜，我哪有生气。快先起来再说。”二人到桌边坐下，青岚的委屈好像找着了发泄的地，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岚儿错了。那天我不该那么说的。明知道夫人是为了我好，不领情还伤了您……对不起！我真是笨蛋！只求夫人别怪岚儿。”说着就又要跪下，还好沙薇手疾眼快，先拉住了她，“傻瓜，你不必如此。那天的事说不在意是假，但并不是与你生气。……其实你说得对，我或许真是自私。”
“不是这样的！夫人到底是怎样的人，大家都看在眼里。是岚儿一时昏了头，说了一堆不该说的话！琉璃来劝过好几次，可我因为害怕才拖到现在来见您。其实岚儿早就知道错了，真的！夫人别怪岚儿可好？”
“不是说了吗？我不气你。况且，那日我的话也重了。是替你考虑不错，却从未想过你的心情。说到底，还是做错了。”这是心里话，沙薇已经无数遍想过。青岚一听，更是难过得很，“夫人千万别这么说。都是岚儿太任性，明明受了保护，还怪你们丢下我一人。我保证，今后绝不会了。夫人对我好，我是知道的。”说完又觉得一个‘保证’还不够，“不如夫人您罚我一下吧。是去柴房闭门思过，还是到雪地跪上一天，只要别赶岚儿走，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沙薇阻止了立马就要往外跑的青岚，“傻瓜，你要去做什么？！”没想到得到的答案竟是直率的要去领罚。本想劝她算了，可青岚又不是琉璃，不是随便哄哄就能好的。转念一想，“也罢，如此便有我来罚。你可不许有怨言！”
“夫人请说，岚儿一定诚心悔过！”她点头，走到妆台坐下，“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帮我梳妆。今日进宫，要面见皇后，切不可怠慢。”
“……夫人……就这样？”
“刚才说了，无论我罚什么，你不得有怨言。如今是反悔了？”沙薇反问，脸上没有笑意，却一点也不显刻薄。青岚呆了半晌，然后破涕为笑，如此才是她的主子呢，“夫人放心，岚儿一定帮你打扮的漂漂亮亮。一出场就艳压群芳。”似乎恢复了活力，沙薇也好松口气。可一想起前次皇宴，头还是闷痛一阵，“庄重就好。琉璃那般喜好实在敬谢不敏。”随着青岚欣喜的应承，窗外明显一个身影飘过。沙薇暗自一笑，八成又是琉璃在后面推波助澜。也罢，如此一来，大家都轻松了。
情深难承（2）
午后的光景，沙薇跟着洛景鸢一起进了宫。当然少不了简西媛和弥千苑。一路上气氛格外微妙，只有弥千苑与他在恩爱的搭话。先不提简西媛一旁嫉妒又恨的神色，沙薇尽管心里难受，仍保持着谦恭的常态。倒是琉璃早就不见了人影，说是皇上先邀了他进宫玩赏。
待到进了宫门，洛景鸢先下了车，往正宴厅去。这是晋辕一直的惯例，国庆之时，皇上皇子们与百官同贺，夫人和后宫中人们则由皇后宴请。想也清楚，这天就和战场似的，女子们聚在一起免不了互相哄抬攀比。可沙薇有些特别，毕竟以尚书令徒弟的身份露过面，很多人都认得。虽然是皇上赐的婚，真传起来还是会闹出闲话。不管怎么说，师徒成婚太荒唐，这点她是清楚的。所以没有像弥千苑那般带上贴身女婢，也无法如简西媛一样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前往宴场之前还得先去趟雁翎宫。她只有以陪同公主为由才能光明正大的进去，既然如此，自然要做得像一些。等到她与公主一起来到宴厅，几乎所有的人都已就位。即使不满他们姗姗来迟，对着最受宠的公主断不敢有半分责怪。皇后和弥婕妤亦是如此。
“薇儿，走，我们坐那里。”昭和真比以前开朗许多，加上宴会更是笑得欢乐。来之前沙薇几番叮嘱，众前绝不能唤她‘姐姐’，看来公主是有认真记下的。环视一周后，就拉着沙薇匆匆往位置走。可她不能不顾规矩，一一参见了皇后与各嫔妃，才谦恭得坐到公主身边。她一坐下，就撞上了皇后的视线，深意不明，“一段时日不见，这黎沙薇真是不大相同了。”弥婕妤点头，“果然，真是越变越漂亮了。如此人儿，哪个男人会不疼呢？”
简弥二位夫人就坐在对面，听了这话，一个尴尬，一个冷笑。想来说这话的皇后和弥千苑是知道她入洛府的事，也知道她在洛府的境遇。话出口，语气和前次真是大相径庭。至少弥婕妤准备开始看笑话了。谁也不愿有女人和自己的亲妹妹同争一个夫君！
“皇后娘娘和弥婕妤谬赞了，沙薇还远不及二位。”
“真是会说话。而且比上次说得更好了。不仅说得好，这身行头选的也好。”皇后俯视打量着她的鹅黄色华服，“如此懂事便对了。想要一鸣惊人也要选和自己相称的。不是你的衣服，还是不要穿的好。你说呢？”
“娘娘说得是。”她低头应下。看如今形势，不论皇后是否觉得她有威胁，都打定主意不喜欢她了。一旁昭和虽然听不懂，但还是感觉到皇后有意为难，“母后，薇儿不受宫规约束，若是得罪了您，青林替她陪不是。您大人有打量，何必与宫外之人计较？”此话一出，沙薇同是吓了一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公主这话说得颇有深意，简直就是在众人面前指责皇后没有度量。果然，皇后的面色瞬间僵硬，硬是掩饰而笑，“青林真是误会母后了。母后只是在教规矩。也是为她好。”
“可父皇允许薇儿不懂规矩。母后又要来教规矩。这样一来，薇儿该听谁的？”
沙薇悄悄拉了拉公主的衣袖，使了个眼色要她别说了。昭和嘟起了嘴，只能作罢。可难得有刁难到皇后的茬，弥婕妤哪能错过这等好事，“公主可不能这么说，这不是为难皇后吗？她也是一片好心。您说是吗？皇后姐姐。”
“妹妹说得不错。青林怕是误会了。”
“是误会了。不过公主始终还是孩子，有些事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她笑着哄昭和，面容的甜美和弥千苑十分相似，“公主别担心，莫说这皇城之中，就是整个晋辕都得听你父皇的，谁也插不了手。有些人自视甚高，想要多管闲事，到头来还是落个死罪。”她说着，神色若有所指的看向皇后一边，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不过皇后娘娘可是好心，什么都可以误会，只是千万别误会她才好。公主明白吗？”
昭和似懂非懂的点头，皇后神情则越发严肃，“弥婕妤，还有话没说完吗？”
“姐姐莫急，妹妹我也只是在和公主讲讲规矩。”
“如此便开宴吧。错过吉时便不好了。”她单方面结束对话。举起杯，所有人也跟着效仿，“今日是我晋辕国之大喜，能与各位嫔妃夫人共庆实乃幸事。大家不必拘谨，随意一些，恭祝我晋辕世世昌荣。”随着话音的落下，宴会终于开始。沙薇为公主夹了几块甜点，却实在没了心情。原本只是皇后冷语相对，不知何时变成了她与弥婕妤二人借题发挥。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让谁。一人掌权一人得宠，一人沉稳庄重，暗里城府极深，一人笑脸相迎，实则字字珠玑。看来这后宫真如传言所说是尔虞我诈、明枪暗箭，只为得一人之心。沙薇不经意看向对面的两人，苦笑无奈，自己府中不也如此吗？
不同于大人们的游刃有余，酒宴刚过半，昭和就有些坐不住了。说实话，沙薇并不喜欢夫人贵妃们互相恭维的场面，公主说不定是个不错的借口。向皇后请示之后，她便带着昭和一同到御花园中散心。如今夕阳已落，夜幕降临，除了梅花独绽，其它的花枝全是以光秃的面貌迎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