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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文革恋史-第159章

小说: 文革恋史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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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故事多得很。我再讲一个他的对联故事,有一个妓女叫大姑……”

“怎么不叫大姨?”刘武汉故意起哄。

“你他妈又打岔,再操蛋把你赶下去。”铁戈骂道。

“咳!”左万应咳了一声,将一口浓痰吐到窗外,接着说:“这个名字也俗得很,可能是老鸨认钱不认字,给人家取了这样俗的名字。如果以‘大姑’二字作鹤顶格的嵌字联,你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对联?”

左万应有意要考一下这几个年轻的文学爱好者,也是卖个关子。他得意地翘起二郎腿,手上的大蒲扇慢悠悠地扇着。

众人低头想了半天都对不上来。

刘武汉突然说道:“大海航行靠舵手,姑嫂姐妹跟我走。”

众人笑得东倒西歪,都道:“妙对,妙对!”

铁戈笑骂道:“你他妈又在放狗臭屁,哪有这样的对联?”

刘武汉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上联有一个大字,下联有一个姑字,而且每句都是七个字,怎么不是鹤顶格的对联?”

铁戈笑道:“你不懂,又在乱放屁。还姑嫂姐妹跟你走,你也不嫌多,玩女人太多了要肾亏的。”

左万应这才抖出包袱:“你们还没对出来呀?真是蠢材!人家写得那才叫韵味无穷:‘大抵浮生若梦;姑从此处销魂。’怎么样?这对联写得妙不妙?”

“妙倒是妙,只是格调低了一些,不过撇开这副对联的内容不谈,在艺术上还是有可取之处,真想不到我们左庆父的肚子里还有这些货色。”铁戈善意地取笑道。

“你们以为我左万应只会当包打听?我是上过大学的人,我这肚子里也是满腹经纶!”

“狗屁的满腹经纶,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又是刘武汉带头起哄。

巩长林笑道:“你只有一肚子的不合时宜。”

祝平却说:“准确地说应该是一肚子牢骚。牢骚牢骚,牢中离骚之谓也。”

铁戈也戏弄他:“人说唐朝宰相李林甫‘口有蜜而腹有剑’,所以后来有口蜜腹剑的成语。你左庆父比李林甫还厉害,李林甫只是停留在口蜜腹剑的阶段,庆父却敢杀国君,而且一杀就是两个,还是庆父厉害。”

左万应大为不满:“铁戈你又来了!我从来没有打过你的小报告。”

“打过刘武汉的小报告没有?”铁戈追问道。

“没有!”左万应坚决否认:“刘武汉是个老实人,也是个苦命人,搞他要遭天雷打!”

“古人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连庆父都有恻隐之心,看来古人此言不虚也。”铁戈笑道。

“我说了,我专门搞那些搞过我的人。陈庆父就搞过我,所以我也搞他。哪晓得他反过来叫我庆父,中队的人后来都这样叫。陈庆父是个什么东西?典型的不是人养的杂种,要不是陈克非那个狗日的我怎么会叫庆父?”

左万应情绪激动,口沫横飞地骂道。

刘武汉笑得坐不住,一头撞到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哎哟!左万应你要笑死我呀?”一边说一边揉脑袋。

祝平和巩长林也笑得东倒西歪。

铁戈郑重其事地宣布:“从今天起五中队十组正式宣布,摘去左万应同改‘庆父’的帽子。左万应,右派摘帽叫摘帽右派,你以后是不是叫摘帽庆父?”

一语未了,众人绝倒。

左万应一本正经的说:“摘了帽就不能再叫摘帽右派,那跟不摘帽有什么区别?右派的帽子都摘了,又搞一块像中国人民解放军那样的胸章,上面大书‘摘帽右派’,倒不如不摘帽,老子就右到底了,反正摘不摘帽都一样。”

铁戈调侃道:“好,那我们正式决定:左万应同改既不是庆父,也不是摘帽庆父,从今以后叫你左万应,这总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左万应表示满意。

铁戈这才发现左万应对‘庆父’这个绰号如此反感,从那以后再也不叫他左庆父了。

巩长林对文学方面的东西很感兴趣,他问道:“还有没有好东西再讲一些我们听听?”

左万应又开始侃侃而谈:“对联中还有一格缩脚联,所谓缩脚联有点像歇后语,就是把紧要的话或字眼故意隐去,留给读者一定的想象空间,比方说章太炎骂康有为的一副缩脚联就很有意思。康有为是有名的保皇党,而章太炎是著名的反清志士,章太炎骂康有为的一联说:‘国之将亡必有;老而不死是为’。联末嵌着‘有为’二字,但上下联分别缩去了‘妖孽’和‘贼’,这就是省去关键字让读者自己去联想,真可谓骂得入骨三分。这种对联如果做足了反倒不好,妙就妙在让人产生无穷无尽的想象。”

这些年来大家一直都回避左万应,大有敬鬼神而远之的意味,平时很少有人跟他搭腔。今天好不容易有了听众,他谈性大发:“我刚才说了我的肚子里是满腹经纶,你们还不信,再说说尾嵌联。方地山曾有一赠给妓女月红的尾嵌联:‘杨柳岸晓风残月;牡丹亭姹紫嫣红,’把柳永和汤显祖都扯进来了,你们说妙不妙?”

铁戈笑道:“也不能说怎么好,不过有些巧思罢了,就跟唐诗集句一样,读多了读熟了都会做。”

左万应又说:“还有一种对联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要表达的东西不能写进去但又必须包含在里面。”

铁戈道:“还有这种玩意儿,快说给我们听听。”

左万应说:“方地山赠给一个名叫嫦娥的妓女的对联是这样的:‘灵药未应偷,看碧海青天,夜夜此心何所寄;明月几时有,怕琼楼玉宇,依依高处不胜寒。’上联用的是李商隐的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的典故,下联用苏东坡《水调歌头》的词意,都隐藏着嫦娥二字在里面,但就是不用嫦娥的字样,所以我把这种对联叫隐字联或者叫会意联,不知是不是蛮恰当?”

铁戈不以为然道:“你管它恰不恰当,我们是劳改犯又不是研究语言文学的专家学者,只要自己明白就行了。”

刘武汉越听越觉得有意思,便说:“哎,左万应还有别的好东西吗?”

左万应洋洋得意的说道:“还想听哪?老左我是文革前的大学生,肚子里的东西多得很。就说柳永吧,这个人倒还真是个才子。宋仁宗很喜欢他填的词,但就是这首《鹤冲天》惹了祸,他说‘忍把浮名,换了浅酌低唱?’等到放皇榜时,宋仁宗也是饿狗记得千年屎,他说:‘此人风前月下,好去浅酌低唱,何要浮名?且填词去。’就这样柳永终于无缘三甲,后来他自称‘奉旨填词’就是这样来的。从古至今有谁敢自称奉旨填词?仅此一人而已,也算是实至名归。柳永后来辞官不做,专门在青楼鬼混,靠写这些艳词过日子。他的词很受一些妓女的喜欢,如果他给哪个妓女写了一首词,这个妓女马上身价百倍。他的词恰恰又是通过妓女的传唱,所以在民间流传很广,尤以秦楼楚馆、勾栏瓦肆之人传唱最多。他的词以写行旅和儿女私情为主,写得明白而家常。像《玉蝴蝶》里的:‘暗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雨霖铃》里的:‘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写得非常口语化,明白好懂,这一点有些像白居易。苏东坡曾经评论柳永的《八声甘州》‘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说‘此语于诗词句不减唐人高处’,评论得十分恰当。有一次苏东坡和他的幕僚聊天,他问:我词何如柳词?那幕僚说:柳郎中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持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这幕僚虽然有拍马屁之嫌,但的确说到点子上了。再说苏东坡,苏辛派词人素以豪放雄健著称,但他也能写出‘十年生死两茫茫’这样缠绵悱恻的词,很有婉约派的韵味。写‘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的李清照,竟然也能写出‘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这样的诗,其豪放之处即使苏辛也不遑多让。不过我还是喜欢柳永,这人一生太多传奇。据说他死后无钱下葬,是一帮妓女凑钱为他料理了后事。下葬那天满城妓女都来为他送行,称得上是半城缟素,一片哀声,这就是《喻世明言》里《众名姬春风吊柳七》的故事。人要是做到这个份上死了也值,我要是也有这些艳遇,打死我都不会当反革命。你们想啊,既能风流快活,又不必坐牢,何乐而不为?”

铁戈大笑着问道:“左万应,你一个反革命干嘛老想这种事?人说做梦娶媳妇尽想美事,你倒是更绝,坐牢娶媳妇——绝对风流。”他突然模仿电影里的口气夸张地喊道:“女人来了,弟兄们顶住,顶住!”

左万应反问道:“监狱的人都说‘坐牢三年,母猪赛貂蝉’。我都坐了十几年牢,母猪硬是要赛过嫦娥。难道反革命就不是人吗?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会想这些事,这大概不会触犯刑律吧?我原来也在沙洋劳改,和大脑壳是一批调过来的。那里曾经发生过一个真实的故事。有一个长得奇丑无比的男犯人在菜地种菜,而且是个土不拉几的山里人,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解杆’(文革时期武汉黑话:靓男)。那一大片菜地他一个人种不过来,干部就分了几个女流氓过去跟他帮忙,满以为这样的男人没有人会看得中的,哪晓得这几个女的倒还真跟他发生了那事,其中还有人怀了孕。难道他能做我倒不能想,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为什么那些经典文学作品永远充满魅力让人爱不释手百读不厌?就因为爱和死是文学永恒的主题。为什么茶花女、林黛玉能让读者伤心落泪?为什么枯燥的哲学、政治经济学不能引起人们的共鸣?就因为哲学、政治经济学没有感情,只有一些死板的文字和数据。如果有人看哲学、政治经济学而掉泪,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头脑里哪根筋短路了。”

祝平和巩长林大惊道:“还有这种事?太不可思议了。”

铁戈说道:“倒也不是说你触犯刑律,只是你现在已经没有跟女人接触的机会了,连三队那些女流氓你都不可能接触,你想也是白搭。依我看还是不去想这种事为好,免得着急上火。”

刘武汉也笑道:“左万应要是急得着了火,把我们这个监号烧着了,我们到哪里去睡?这可是我在人世间最后安身的家了。还有,要是你真的着急上火烧了监号,干部问起来是哪个搞的,你岂不是又要加刑?六队有个犯人抽烟把绸子烧着了加了两年刑,你把监号烧着了,该加几年刑?我看你还是不想算了。”

铁戈记起了去年冬训大会时六队一个犯人被五花大绑押到台上,加了两年刑。原来是因为这个犯人在织机后面偷偷抽烟,另一个犯人吓唬他说干部来了。这人慌忙火急地把刚划着的火柴扔了,结果引燃了织机下面的绒毛,轰的一下着了火,把织机上面的经线全烧光了。火灾这种事在车间经常发生,有时因为电线短路也能引起火灾,铁戈就碰见了几次。

左万应骂道:“你个狗日的怎么就盼着我加刑?你们这些童子鸡什么也不知道,跟你们说也是白说,不说了,我要睡个午觉,晚上还要上夜班。我倒是有个建议,你们的刑期还很长,不要光是欣赏诗词,你欣赏的东西还是别人的。不如利用这样长的刑期自己学写诗词,一来可以一试身手,二来也好安度刑期,铁窗也是寒窗嘛。”

左万应这番话与铁戈等人的想法暗合,但他们谁也没有应声,因为他们不能轻信左万应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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