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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们的珊瑚礁-第19章

小说: 我们的珊瑚礁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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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桥上分着吃,远远望着艺术学院里来往的人群。桑梓说:“我会考这所学校,学习画画,我已经学了十年画,就是为了进这所学校。”

尧睿说:“我倒没有想进的大学,可能我不会上大学。”

桑梓说:“不上大学,那找工作怎么办?”

尧睿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说:“你养我呀。”

桑梓也笑了,说:“大不了天天吃这样难吃的东西。”

她嘴里鼓鼓地撑满了面包屑难以下咽的时候,看见光冶走上来。他一只手拉着栏杆,一只手插在裤兜,漫不经心地踩上一级级台阶,看到尧睿的吃相,忽然笑开了。

“到了月底,没钱吃饭是不是?”

光冶蹲下来,从面包另一端揪了一块下来放进嘴里嚼,皱起眉头,“这哪能吃啊。”不由分说夺下来扔在一边,牵着尧睿的手把她拉起来,“跟我来。”尧睿站着没动,他又一拉,“来呀。”

光冶带她去一家烧烤店,叫了一大盘子各种各样的肉,还有啤酒,统统堆在面前,看着尧睿说:“喜欢吃烧烤吗?”

尧睿说:“我什么都喜欢吃,尤其喜欢吃烧烤。”

“那你有福气了,我烤的肉很好吃。”

光冶微笑着说,然后开始把羊肉牛肉串在铁架子上一字儿排开。

尧睿看看面前的作料碟,里面有胡椒粉、孜然、五香粉,还有少许辣椒末,她稍微闻了一下就推到一边去。

“你不吃辣椒吗,那就换一个不辣的作料。”

他正要叫老板,尧睿说:“不是,我吃烧烤不加任何作料。”

“盐也不放?”

“不放。”尧睿说,拿起一串牛肉看了看,“而且最好是半生的。”

光冶定定地看着她,唇边慢慢拧起一个笑纹,“你果然是兽性十足,听说天狼星转世的女孩就是你这样。”

尧睿已经一口气把那根串上的牛肉尽数撕咬个干净,嘴唇边都是油,脸上也是。

“好吃吗?”光冶问。

尧睿点点头,“好吃。”

他头朝大盘子一偏,“这些全都是你的。”

尧睿满不在乎地瞥一眼,说:“那你可不要抢,要吃另外叫。”

她果然把所有肉都吃完了,一点也没给他留下。

“知道吗,”他说,“你是第一个吃我烤的东西的人,以前我总是一个人烤,一个人吃。”

“知道吗,”尧睿说,“以前,总是有人烤东西给我吃,但是以后,她可能再也不会跟我见面了。”

不会再见面了。

那些长棍面包的日子;一副耳机两个人听的日子;眺望山峦的日子、在稻田上奔跑的日子;互相换袜子、文具和书包的日子;在秘密与秘密中纠缠的日子……就这样,一去不复返。

“不会再见面了……”尧睿说,又重复了一遍,用喃喃自语的低低的声音,眼泪像撞开地面破土而出的嫩芽,悄然无声地爆发出来。

“尧睿!”光冶喊了她一声,尧睿跑得飞快,光冶只追了几步便停下来,他自己曾经说过,如果一个人想躲避,就不要去打扰她。所以他停了下来,看着眼里那女孩像踩到兽夹的狼一样逃走,长长的黑色头发,白色的毛衣和呢子裙,那背影黑白分明,令人难忘。

那天晚上尧睿在美院那幢古老的建筑里过了一夜,坐在已经脱漆的冰凉地板上。不规则放置的桌子椅子,随着黑暗来临,轮廓渐渐模糊,直到看不见。只有窗外一棵树的黑色枝桠,被深蓝色的天空衬托,分外清晰。

她几乎是追随着桑梓的脚步来到这里,却发现是个形同虚设的空壳。walkman里放着她们在一起听过的最后一首歌,《飞鸟与鱼》。如果她是一只飞鸟,她的梦想就是天空,永不可能是海底的珊瑚礁。也许她是桑梓的另一面,反之桑梓也是,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像照镜子,但谁也不可能逾越了那一层玻璃去成为对方。

第51节:我们的珊瑚礁(51)

尧睿动了一下冰冷的手脚,摸出手机来想看一下时间,却看到一条短信,来自光冶。下午时候发来的,时间是3点52分,正是他们吃完烧烤出来后不久。

冰冷的光照得整个角落一片银白,那条信息只有四个字,需要我吗?

仿佛没有生命的机械也有温暖,尧睿紧紧地握住了手机。

然后她回复:天桥,十分钟。

信息被装进信封发出,时间是凌晨4点02分,相隔12个小时的回复。尧睿站起来,去天桥。

这学院所在的街道非常美,至少在夜里。道路两边蓊郁的花坛,和十米一隔的夜明珠般的路灯,蜿蜒向远处的高架桥。尧睿两手撑着栏杆,站在天桥的中央,没有来往的车辆,这世界好像只剩下她一人。

阿普利亚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仿佛是从远处的地平线而来。她淡淡地笑起来,阿普利亚在天桥下戛然而止,光冶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天桥,迎着尧睿的目光走过来。

“迟到五分钟。”他严肃地说,然后忽然展颜,“幸亏你没走开。”

尧睿上前一步,悄声无息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光冶也抱住了她,非常紧的。

那一瞬间,她不觉得幸福,甚至更加更加孤独。但是,很温暖。冬天就要来了,她需要抵御寒冷的力量。在桑梓离她而去的这个深秋,如果没有人来填补她留下的空缺,她或许会度过一个枯萎的冬季。就是这样一个简单且自私的原因,使她选择留在这个有着温暖怀抱的男孩身边。

光冶松开尧睿,沉声说:“该说太晚了还是太早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尧睿坐在阿普利亚后面,启动的时候,突如其来强烈的风让她噎了一下,也感受到了快意。

就好像抓住了一只藏在风里翱翔的鸟儿的翅膀,它平铺的羽翼渐渐舒展,托着身躯忽起忽落,绵延伸展。不管是张孟扬还是桑梓,爱上的也许就是这只鸟儿。追随着它,在高速公路上,在田埂稻田上,在樱花落满的吉祥道,在黑暗与白昼交替之际……

鸟也好,鱼也好,都拥有自己的领域。从此以后,她和桑梓将在各自的世界里面,不断地和陌生人擦肩,然后走向共同的遗忘。也许真有那样一天,她们都走到了遗忘彼此的一步。

人们总说着:“我不会忘了你。”然后在某一天说:“我忘了曾经说过不会忘记你。”

誓言本身,就是为了忘却而结的符。

何况她根本没有说过,我不会忘了你。

那么忘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尧睿把脸埋入光冶的背。

再见,桑梓。

十三、疼痛的珍珠有的时候,回忆过去,以及面对未来,都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要知道一颗珍珠的诞生,是每一片珠贝在经历了痛彻心扉的疼,和坚韧磨难而换来的。

在那个紧随而来的圣诞节,下了今年冬季里第一场雪。下午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天空开始零星地飘起结晶,尧睿一边裹围巾一边给光冶发信息。他们早就约好要一起过圣诞节,但是直到25号下午放学光冶都没有告诉她过的方式,他说是惊喜。

我放学了。

门口等着,十分钟。

有时候不由得奇怪他究竟身在何方,为什么总能在十分钟内赶来?

尧睿忍不住微笑起来,把手放在嘴边呵气。

十分钟过去了,他没有来。

尧睿看看表,又等了十分钟。

一个又一个十分钟就这样慢慢过去,天黑了下来。她在学校门口站得腿发麻,雪也下得越来越大,落在头发和围巾上,融化后便钻进衣领,冻得她不时打冷战,全身发抖。

看看表,晚上七点,已经等了三个小时。尧睿不停地拨打那个号码,却始终传来对方不在服务区的回答,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心里一紧,她忽然想起张孟扬……

尧睿把手伸进口袋,摸到那朵红色的晴雨花,拿在手中,不消片刻,白色的雪片就轻轻覆盖了它。她怔了一会儿,把花握在手心,走到路边拦出租车。

圣诞节的车特别难叫,大约过了半个钟头,终于有一对情侣在天桥下面下了车。尧睿没等他们站稳就钻进车里,“赶时间,谢谢。”

第52节:我们的珊瑚礁(52)

出租车在不满的骂声中拐上川流不息的快车道,“小姐,去哪里?”

尧睿记得他的家应该离这里不算太远,在立交桥下往左拐后,直着开大约十分钟,就会有一条安静的两边都是法国梧桐的街道。

司机在220号门口把她放下,打趣地说:“这里住的可都不是一般人,小姐,下次要车记得联系我啊?”

铁门上没有装门铃,看来主人不喜欢任何访客。尧睿用力地拍门,好一会才有一个保姆模样的中年妇女把门拉开一条缝,警惕地看着她说:“找谁?”

尧睿收回手,“光冶在家吗?”

中年妇女依然充满警惕性,上下打量她一番说:“你找他什么事?”

尧睿已经没什么耐性,冷冷地问:“我是他朋友,他不在吗?”

中年妇女说:“等一会儿。”就迅速关上门。

“喂!”尧睿一脚踢在门上,哪有这样对待客人的!

二十分钟后,还是那中年妇女来开门,神色依然是冷冷的,“他不在,你走吧。”

尧睿完全忍无可忍了,在对方合门前把一只脚伸进去,手一用力将门推开。

中年妇女吃了一惊,“你干什么你,有没有教养啊!”

“教养?”尧睿斜她一眼,“他在不在家需要二十分钟来确认吗?你们家这么招呼客人就叫教养了?”不由分说往二楼房间走,尧睿转了转把手,门似乎锁上了。她退后一步,抬腿猛地一踢,门震一下,但没踢开,她的怒火已经涨到临界点,第二脚完全没有留力,随着木质品撕裂的声音,门撞到后面的墙上又弹回来,尧睿用手一挡,长驱直入。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切都模模糊糊的,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凌乱的床边,那剧烈的声音使他转过脸,看到尧睿,他吃惊地站起来。

尧睿上前几步,不等他开口说话,抬手一记耳光,“我等了你三个多小时,这就是你所谓的十分钟?!我以为你死在路上了,畜生!”

她一边骂一边踢出去一脚,正中光冶小腿。他吃痛,抱着脚蹲下来,尧睿四下张望一番,走到床边按了台灯开关,转过身,眼前一幕让她有些静默。蹲在地上的光冶裸着上半身,背上稀稀落落地有一些鞭子抽过的痕迹。

看到她吃惊的表情,他笑笑说:“我记得告诉过你,我经常被打,从小如此。”

尧睿要骂的话全部哽在喉口,半天才说:“你爸爸吗?”

光冶站起来,淡淡笑着,“我和他没有话说,这是唯一的沟通方式。”

“他为什么打你?”

“没什么理由,他只是看我不顺眼而已。”

尧睿慢慢皱起眉头,目光落到光冶脸上,朝他伸出手,“我看看你的背。”

光冶抓住她的手按下,另一只手关掉了台灯,“不要看。”

尧睿抱住他,手指摸索到背后,轻轻地碰着纵横裂开的皮肉,“真不敢相信,现在的文明社会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安静地说:“没关系,他已经老了,很快就打不动了。”

尧睿猛地抬头说:“这是家庭暴力,你可以告他!”

光冶低头看着她义愤填膺的脸,淡笑道:“我不会告他。”他声音很淡地说,“只是几棍子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时候我做错事情,他要我认错,可是我不肯。他就叫我跪院子,跪了一天,我还是不肯认。他知道这方法没有用,从那以后我们只要一有冲突,都不约而同用棍子来解决,反正打完了,就相安无事,我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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