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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心-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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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夫人、小姐和我的关系到了这种地步的时候,竟变成了另一个人注定地走了进来的局面。他成为这个家庭一员的结果,给我的命运带来了巨大的变化。倘若没有他在我的生活道路上,恐怕也没有必要为你写下这封长信了。我束手无策地站着让魔鬼在面前通过,简直就象没有发现那瞬间的掠影将使我的一生变得暗淡。老实说,是我自己把他拉到家里来的。当然这必须要有夫人的同意才行,所以我一开始就毫不隐瞒地对夫人说了。但是,她不同意。尽管我认为带他来的理由很充分,可在夫人看来,那简直不能成为理由。因此,我只好硬按着自以为是的善意,断然地做了。

十九

“在这里,我暂把这位朋友的名字称作K。我同这位K,从小就很要好。一提从小时候说起,勿需解释也会明白的吧,因为我们是同乡。K的父亲是个信奉真宗(注:日本佛教派别之一,创于十三世纪初,创建人亲鸾(11731262),允许食肉,结婚)的和尚,但他不是长子,而是次男,因此K被送到医生那里作了养子。在我的故乡,本愿寺派的势力强盛得很,所以在物质上,真宗派和尚要比其他人优惠得多。举个例子来说,如果和尚有个女儿到了适当年龄,便会由施主们协商嫁到一处宽裕人家。当然花费是不会从和尚的腰包里掏的。从这种意义上说,真宗和尚大体上都是有福气的。
K的本家生活也很富足,然而是否有能力把次子送到东京去上学,便不得而知了。况且是否是为了便于送出去学习才去作养子的,我也不大清楚。总之,K到医生家当了养子,那还是我们上中学时的事情。至今我还记得很清楚,先生在教室点名时,K的姓忽然变了,大家都吃了一惊。
K的养父家是个相当有钱的财主。他就是因此得到学费去东京的。我们并不是一起去的,可是到东京后,马上住在同一宿舍内。那时候,一间屋子里常常住两三个人。并排摆着共同起卧。K和我就住在一起。我们象是从山里捉来的动物似的,相互偎靠在兽栏里观察着外界。我们畏惧东京和东京人。但是,在六张席大的房间里谈论起来,却目空一切。
然而,我们是严肃的。我们实际上想成为一个伟人,特别是K更要强。他出生寺院,常把‘精进’一词挂在嘴边。在我看来,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可以用‘精进’这个词来形容。我常常从心底里敬畏他。
从中学的时候起,我就被他那玄妙的宗教啦哲学啦弄得糊里糊涂。我不知道这是他父亲的感化,还是受了他出生的家庭,即寺院这种特殊建筑气氛的影响,总之,他仿佛比一般和尚更具有和尚的性格。本来K的养父家是打算让他到东京学医的,他却固执得很,到东京来根本不是为了当个医生。我责问他,‘这不等于欺骗养父养母么?’他大胆地回答道:‘是的。只要为了道义,这是无所谓的。’那时他所说的道义,恐怕他也未必能理解。当然更不用说我了。但是,这个模糊的词汇,却对年轻的我们发着神圣的音响。虽然我们并不理解它的内容,可是内心却被一种崇高的情操所支配,在向往这个道义的热情中没有丝毫龌龊之处。我赞同K的学说。我也不知道我的赞同对于
K有什么影响,只觉得他专心致志,即使我全力反对,他也会毫不动摇地走下去的。我虽然是个孩子,却很知道,由于我赞同他,所以一旦出事,我多少是要承担责任的。纵令那时没有这样的决心,在应该用成人的眼光回顾过去的时候,用最恰当的话来说,由我承担那部分责任,就是我的赞同所造成的后果吧。

二十

“K和我上的是同一学科。K若无其事地花着养父家送来的钱,走上了自己喜好的道路。在他胸中同时存在着瞒着养父的坦然和被发现也不在乎的胆量,我只好眼睁睁地瞧着,而他却比我更平静。
头一个暑假K没有回家,他说要在驹込(东京地名)的某寺院里借一间房子学习。我从家乡归来已是九月上旬。果然他把自己关在大观音旁的一座肮脏的寺院中。他住的是一间紧挨着正殿的狭窄的斗室。他在那里随心所欲地学习,似乎很愉快的样子。那时他手腕上挂了一串念珠,我觉得他的生活真的渐渐象个和尚了。我问他,这是干什么的,他就学着和尚的样子用拇指一个两个地数着给我看,仿佛他就是这样每天多少次地数下去。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念珠是圆串,数到哪儿也不会有个完哪。虽然觉得无聊,我却常常在想K是数到什么地方,以怎样的心情才停下来呢。
在他的房间里,我又发现了圣经。记得以前我常常听他说过一些经书的名称,但是关于基督教,既没有问过我,也没有提过,因此我有点惊诧。我禁不住问他为什么看这书,他说不为什么,也说过这样对人有益的书籍当然要读读啦。而且他还说如果有机会,可兰经也想看看呢。仿佛他对穆罕默德也饶有兴趣似的。
第二年夏天,因为家里催促,他终于回去了。但是,专业的问题似乎他根本没提过,家里也没人过问。你是个受过学校教育的人,这类事情是可以理解的吧。一般人对于学生生活和学校规章都是惊人地无知。我们认为无所谓的事情,向来也不会对外人讲的。我们呼吸的又只是学生范围内的空气,所以习惯上总是想得多,生怕学校里的事情会不分巨细地流传到社会中去。在这方面,K也许比我更老练吧,他又若无其事地回来了。离开故乡时,我们同路。一上火车,我就问他怎么样了。他答道平安无事。
第三年,就是我下决心永远离开父母墓地的那一年夏天,我劝K回家,他没答应。他说每年都这样回去干什么呢?似乎他又打算留下来学习,我只好独自离开东京。我在家乡度过的这两个月,对于我的命运是怎样的波澜起伏,前面已有叙述,就不再重复了。我怀着一腔忿懑、阴郁和孤苦,在九月又同K相逢了。谁知他的命运也同我一样,发生了变化。他趁我不知道的时候,给他养父家写了一封信,坦白了自己的欺骗行为。据说他一开始就下了这样的决心。大概他盘算过,想迫使对方承认,事到如今也只好由着他爱搞什么就搞什么算了。总之,他在上大学之前,似乎就不想再对养父养母欺骗下去了,也许他认识到欺骗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二十一

“看了K的信后,养父大发雷霆,立刻修书一封,严厉地斥责了欺骗父母的不肖之子,并声言不能给他寄学费了。K把信给我看了,又把与此前后接到的本家的信也给我看了。后者信中严厉的责难并不逊于前者,可能出于情理上对不起养父母吧,说他连本家也不放在眼里。为了这件事,K是恢复原户籍,还是讲些妥协话依然留在养父家,那是以后的问题,眼下得想方设法解决的,是每月必需的学费。
关于这一点,我问K有什么打算,他说准备去当夜校教师。那时候,社会上的门路要比现在宽得多,业余工作也不象你想象的那样难找。所以我想K是能够干下去的。但是,我还有我的责任。当初K违背了养父的意愿,正要走上自己选择的道路时,赞同他的是我。因此我决不能袖手旁观,便提出要在物质上帮助他。但是,干脆都给他回绝了。从他的个性来说,大概觉得自食其力要比靠朋友保护愉快得多吧。他说,上了大学还不能自立,那算什么男子汉!我不忍心为了尽自己的责任而挫伤K的感情,因此,便依顺了他,不再管他了。
不多久,K就找到了如愿的工作。但是,这项工作对于珍惜时间的他来说,却是难以想象的辛苦。他一面一如既往不放松地学习,一面又背上了新的负担,果敢地前进了。我怕他身体吃不消,刚强的他只笑了笑,一点不理会我的劝诫。
同时,他和养父家的关系渐渐变得复杂了。他没有多余的时间,连象以前那样同我说话的工夫也被剥夺了。所以我始终没能了解事情的详细过程,只知道事情越来越棘手。我又听说有人试图从中调解,他写信催K回家,而K回答说不行。虽然
K推说正在学习期间不能回去,但这在对方看来硬是倔强。这样一来,事态越发变得险恶了。他伤害了养父的感情,同时也激怒了本家。当我不安地写信为双方调解的时候,已经不起任何作用。我的信如同石沉大海,连半句回音都没有收到。我也发火了。既然事已至此,原来就同情K的我,以后更不顾是非地站在K的一方。
   最后,K终于决定恢复原来的户籍。原来由养父家提供的学费要由本家赔偿。但是因为本家也不再负担他,说是从此随你便好了。说句俗话,这就是断绝父子关系。也许没有那么严重,不过他是这样理解的。K没有母亲,在他性格的某一方面,可以清楚地看到继母对他的影响。我想如果他的亲娘还活着,或许他和本家的关系不至于闹到这般田地的。他父亲当然是个僧侣,但是在不欠情这一点上,倒索性有点象个武士。

二十二

“K的这场纠纷告一段落之后,我接到他姐夫的一封长信。K曾告诉过我,K的养父家同这位姐夫是亲戚,所以无论是在为他周旋的时候,还是让他恢复原籍的时候,他都很尊重这位姐夫的意见。
信里问我K以后怎样了,让我告诉他并说他姐姐很不放心,希望我能尽快回信。K喜欢这位嫁到外人家的姐姐,远远胜过继承寺院的哥哥。他们虽然都是同胞亲姐弟。但姐姐的年纪比K大得多,所以在K幼小的肘候,姐姐反倒比继母更象亲娘。
我把信给K看了。他没说什么,但却告诉我,他已经收到姐姐寄来的两三封大意相同的信。K当时告诉他们不必担心。这位姐姐运气不好,婆家生活不富裕,所以尽管怎样同情,却无法在物质上帮助弟弟。
我给K的姐夫写了大意跟K相同的回信。我在信中慷慨陈词:在关键时刻,我会竭力相助,请放心。我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当然也有让为K前途担忧的姐姐放心的好意,但是也含有对抗蔑视我的他的本家和养父家的意思。
K恢复原来户籍是在一年级的时候,以后直到二年级的期中,大约一年半的时间,他是靠自己的力量来维持生计的。然而过度的劳累,似乎已经渐渐影响了他的健康和精神。当然那也是他刚刚脱离养父家,一些纠缠不清的问题造成的。他慢慢地变得感伤起来。有时他说,只有他一个人是在背负着世上的不幸而伫立着。倘若能消除这些不幸,他会立刻激奋起来的。他焦虑不安,仿佛觉得自己未来的光明,渐渐远离了他。大凡人在开始学习的时候,几乎谁都是抱着远大的理想登上新的旅途的。然而过一两年快到毕业时,便会突然发现自己的脚步慢下来,大都会在这时感到失望。这是自然的,K也是如此。不过他的焦虑却比一般人来得更猛烈。我终于想到重要的是要使他心情平静下来。
我劝他放弃那些多余的工作,现在应该多玩玩,为了远大的将来调理调理身体,才是上策。我早就料到倔强的K,是不会轻易听从我的劝告的。话一出口,比预想的还要费劲,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K一贯主张,自己的目的不在于学问,而在于培养意志,成为坚强的人。于是他得出一个结论:必须尽量使自己处于逆境。这在一般人看来,简直是想入非非。结果,他的意志在逆境中丝毫没有增强,人倒索性变得神经衰弱了。我拿不出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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