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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莲谋-第184章

小说: 莲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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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年节,永兴坊中的御医便不曾断过,每日轮着班地往蔡国公府上请脉调治。永兴坊的坊门自此便一直留了一个角门,方便夜间受遣来问诊的御医出入。
    年后兵部邸抄送至府上,杜如晦连夜抱病赶进宫中,禀报李靖率军征讨东突厥的战况,去了不过一个多时辰,便教宫中车辇又送了回来,竟是在殿上因气力不支昏仆了过去。府内上下连带整个太医署好一通忙乱。
    太医署令、太医丞、医监各来了一名,医士轮番地来,前一名才出了永兴坊,后一名接踵就入了坊,跟着一同来的禁咒师,穆清却不许他们进去,都被阿柳请去前厅吃茶静候。至夜,又留了一名医士值夜。太医丞临走前愁眉不展地向穆清道:“蔡国公乃国之肱骨,圣人为了蔡国公的疾患,险些将太医署掀翻了,直下了死命,倘若医不好国公,我等只怕也不得活命了。可终究是我等技拙……实在是对不住国公,对不住夫人。”
    “太医丞莫自责,这些日子,拙夫病体沉疴,我也想明白了,人各有命,生死富贵全不在人,早已定下的命数,又如何能怨太医署的各位。倘若,倘若果真是回天乏术,我自会在圣人跟前禀明了。”穆清将太医丞送至二门,低哑着嗓子,劝慰他且放宽心。
    送走太医丞,阿柳已领了留夜的医士往偏院去歇息,杜齐带着大斗篷遮身的赵苍穿过黝黑狭窄的夹弄,疾步从后头角门悄无声息地进入府中。
    “病势已日益沉重,今日太医署的人诊后定会向圣上回禀,再捱上三五日,待圣人确信无疑了,撤走御医后,便可换药调养。”赵苍放下杜如晦的手腕,虽说是腊月里,他额头上仍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他随手抹了一把,向穆清道:“蔡国公端的是胆大,此举实在太过凶险,远甚当年圣人尚是秦王时,为速治疟疾下的猛药,幸而蔡国公底子尚壮,竟能熬持至今。”
    穆清赶忙加了一领毛氅在他后背。“哪里就有赵医士说得那般骇人了。”杜如晦淡然一笑,自半榻上支撑起身,转向穆清,“方才还见阿柳在,尚未来得及告知她阿延的消息,转眼便不见她。”
    穆清赶忙在他身后加了一领毛氅,“阿延如何?”
    “他此去首战告捷,单身匹马挑了颉利可汗帐前的狼头大旗,斩杀颉利麾下的一名战将。圣人大悦,也不知甚么人向圣人进言,说阿延的拳脚功夫自小受教于英华,圣人也不等他们班师回朝,当殿便晋赏他为仁勇校尉,正九品的衔。”杜如晦拍着她的手背笑道:“一会儿你去知会阿柳阿达,好教他们高兴高兴。再,得空还了阿达的籍,如今阿延也是官身了,总不好使他仍旧在奴籍里。”
    这几句话说得他极累,说到后头几乎带喘。赵苍听得“英华”时,面色忽然一动,到底不敢向杜如晦造次,只怒瞪了穆清一眼,“照你这般照料他,我便是华佗再世也无法了。又有甚么紧要的话非得即刻说了,还不快让他躺下安歇。”
    穆清醒悟过来,扶着杜如晦就要他躺下,杜如晦握着她的手,沉沉地说道,“义成公主自戕于李将军槊下。她……自投阵前,只高喊了一句‘大隋负我,大唐欺我’,便迎上李将军的长槊,拦救不及……”
    穆清猛然顿住,停滞了拿毛氅的手,隔了片刻才回复了动作,“今时今日,旁人生死皆与我不相干,我只管你如何。”
    赵苍又催促了一遍,穆清照料着杜如晦安寝,亲自送他自原路出府。回来时却见四郎独自一人坐在游廊边的长椅上等她,见她过来,从长椅上站起,犹豫了一息,小心翼翼地问:“阿母,阿爹的病几时会好?”
    穆清习惯地想抚他的脑袋,忽然发觉不知何时他已长高许多,已过她肩膀,她的手只得落在他的肩上,“你阿爹他,不过是一时身子不爽利,调养一阵自会好的。四郎好生习学,待阿爹好了……”
    “阿母不必瞒我,四郎而今又不是不晓事的小儿,阿爹若真只是一时不爽利,咱们家怎会每日不断有御医进出?阿兄们上回回来时说,说阿爹只怕是……四郎不信,必要听阿母亲口说予我听。”四郎肃板着脸,昏暗的灯火照出他面上与年纪不相当的冷静,那神情同杜如晦极似。
    穆清胸口一胀,险些又落下泪来,一手搂了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只任由他们说嘴去,莫与他们辩。阿母说你阿爹能好,他便一定会无事。四郎已经这般大了,定是能体谅阿母,接后的日子,家中大约是不得安稳了,四郎若懂事,便安分守己地顾好自己,莫再教阿母更添操劳,可好?”
    四郎一动不动地由得穆清搂住他的肩膀,过了许久才用力点了点头,“四郎省得。”
    穆清微微一笑,放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阿母知晓四郎最是懂事。天晚了,快回去睡罢,不能误了明日的早课。”
    四郎向她躬身行礼道了安,走了几步,转身又唤住她:“阿母,阿母再等等,待四郎再大点,所有的事便交由四郎来担当,再不教阿母受半分劳累。”
    穆清笑了起来,“阿母等着。”挥手让他赶紧回去歇息,待他少年初成的背影没入黑暗中后,她脸上的笑仍在,却无端地落下一颗泪珠子来。都让她再等等,杜如晦让她再等等的话犹在耳,又乍然听到儿子亦如是说。
    她伸出手,腊月末的寒冷依旧刺骨,按说年节后就该要盼春风临世了,只是这钻肉剜骨的寒气中,怎么也触不到半分半毫的暖意。贞观四年的春天大约会来得很迟很迟。L
    ps:终于要写到结局,心里忽然空荡荡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茫茫大梦(十六)(结局)

这一年的春天果然来得甚是迟,眼见立夏将至,草木仍未见繁茂。自腊月过后,永兴坊日夜不断出入的御医渐少了,坊内蔡国公府的朱漆大门前终是平静了下来。
    坊内邻宅内的仆妇家人们,闲来无事扳着手指头细数了这大门内整个春日来寥寥数桩事。无非是,管事柳娘子的独子,在征讨突厥时立了战功,领了官身回来;原在春日里要迎娶的长庆长公主,因蔡国公病得起不得身,便无人再提,只当作罢了;臣僚们起先还争相来望探,皆被家仆告罪阻拦在外,却是处处与之敌对的齐国公来探了两回,家中主母携子亲迎入府中,齐国公每每唏嘘而出。
    立夏前夜,夜风鼓荡中依稀尚有丝丝凉意,偌大的府宅内灯火通明,却是静得出奇,阖宅上下的仆婢小厮俱被阿柳与杜齐召至偏院说话。穆清已在杜如晦的病榻前凝坐了一个时辰有余,赵苍撤去他身上的最后一枚银针,汗湿已然浸透了薄薄的单袍,他将银针悉数收归于医笥内,抬手胡乱抹了两把额头面颊上的汗水,向穆清点点头。
    穆清缓缓站起身,舒了舒酸麻的腿膝,端端地向他拜下大礼,“赵先生莫辞,你若不肯受我这礼,便是教我余生难安。我于赵先生不过略施举手之劳,却换得屡次鼎力相助,总教七娘惭愧。”赵苍也不辞让,生受了她这一拜。
    穆清直起身,从身侧抱过一只包裹,低头轻轻抚摸着,“还有一事望赵先生成全。英华……向来不羁,自小便同我说将来要去那处瞧瞧。这处走走的,还说终有一日要走遍这天下山水。只可惜,她因我未能如愿,终是我对不住她。既先生日后打算四处游历看诊,还求先生带着她,了一了她生前心愿。”
    语罢,赵苍面上已纵横了数道泪水。微微颤着伸出双臂。如获至宝地接过穆清怀中的包裹,声调怪异地连声谢她。“我尚有些话要与克明说道,劳烦……”穆清还未说完。赵苍小心翼翼地怀抱着包裹,转身向外走,“我先去外头打点,你们有话且说着。只是莫要误了时辰。”
    屋门被轻轻地合拢,穆清坐回榻边。瞧着面色已略有恢复的杜如晦慢慢睁开眼睛,忽然之间,她满腹的话竟不知从何说起,只剩了一片空白。直到杜如晦使劲捏住她的手指。她方拣了一句她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话来说:“如此,你可会后悔?”
    杜如晦挪至榻边,与她并肩而坐。“不悔。”分明中气尚不足,穆清听来却如同二十年前他问出的那句“可愿随我去”。坚决果断与昔年一般无二。
    “突厥初定,灾年未去,朝堂不安,百姓苦乐,大唐盛世,这些,你曾为之呕心沥血,熬白了头发,如今当真都要撂开手去不管不顾了么?”穆清忍不住伸手去抚他几近斑白的发鬓。
    手未触及他的发丝,突然被拽了一把,整个人被裹进了一片熟稔入骨却掺和了药味的气息中。他气力不大,却努力地将她紧紧锢在怀中,粗糙的下巴抵住她的头顶,这个动作仿佛耗费了他大半的气力,过了片刻,才幽幽开口:“因我年少轻狂的抱负,你赔上身家性命,无名无分地伴着我整二十年,而今我想做的,不想做,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尽了,不负初心,不负天子,不负大唐,唯独负了你。余下的二十年,不知够不够补还我对你的亏欠。”
    穆清绽开笑颜,笑自心底来,许久不曾笑得这般舒心,却又抑制不住地轻轻啜泣起来,往他胸膛前钻了钻,“二十年怎够,怎够……不算是利息么?你须得赔足我四十年,五十年才好。”
    门上传来“剥剥”的叩门声,赵苍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杜兄,七娘,到时辰了。”
    ……
    至后半夜,蔡国公府中忽然传来“当”的敲击云板声,猝然一声,撕裂了笼罩着整座府邸的静默,随之云板渐次铿锵响起,慌乱无序,响遏整个永兴坊。
    次日天亮后,蔡国公府便被裹入了一片素白中,铺天盖地的白直映得天色跟着加速泛白。府中的悬灯帷幔皆换成了白纱,廊下梁间四处缠了素麻,府内哭声浮动,外间走动的家仆尽换了麻衣素裙,日常掌事的几个分列跪于廊下,伏地低泣。前厅内设起了灵台,一方牌位端端正正地坐于案中,上书有“莱成公杜公讳克明”的字样,封死的楠木棺椁静置于灵台后的白纱帷幔内。
    长孙无忌亲传的谕旨,追封了杜如晦莱国公,谥号成公。杜构以长子身份接旨时,因被告知圣人午时要亲来吊唁,暂顾不上灵前号哭,着急忙慌地命人去重新做得了这座灵牌。
    原以为众僚要至散朝后方会来,岂知李世民接报后痛哭一场,当即下旨罢朝三日,故不及辰时,门前已停满了车马,直延伸至永兴坊大门外。穆清浑身斩榱披挂,呆若木鸡地跪在灵前,并不理人,同她说话也无反应。众人见她的形容,哀伤至深,形如死灰,已然不见了眼泪。只四郎红肿着双眼,不断地抹着眼泪,跟在杜构杜荷兄弟二人后头,在堂前素白软垫上跪着迎来送往,焚纸钱燃香烛,叩谢来客。
    至午时,天子车驾果然到了府门口,有侍卫率先入内,围起人墙,将众人隔在人墙之外,灵前只留了穆清与三子。
    李世民一身素白常服,一步一顿地走入正堂,堂内四人有重孝在身,不能起身亦不拜天子。内监燃起三支香,交由李世民亲上过香后,便有人来宣旨,授故莱成公长子杜构尚舍奉御,袭莱国公爵位。又命次子杜荷接旨,授尚乘奉御,封襄阳郡公,尚城阳公主。待公主及笄迎娶。
    宣旨的话音方落,人墙外虽不敢哗然,大多悄然互交眼色,各人心中无不起了浪涛般的腹议。杜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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