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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玫瑰的故事-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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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女孩子,整个人沉醉下去,如在大海中遇溺……”

我静静地听着,认识他那么多日子,他从来没有坦白地对我说过这一段情。

“但我已订了婚,并答应双方家人,娶我的未婚妻,我不敢反梅,并且我想,这只是夏天的罗曼史,是幻景,一晃眼就过了,况且她是那么年轻……那么年轻……”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低下去。

我们只听到纸烟燃烧的声音。

隔了一会儿他说:“她是那么的爱我。”声音温柔而惨痛。

我说:“那是多年前的事了。”

他不响。

“年轻的女孩,冲动激情,在所难免,未必是真正的恋爱。很多时候,她们也不晓得她们在做些什么,也许只是为了一点点叛逆的表现,也许是青春期的发泄。如果我是你,我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与多年来有了解的未婚妻成婚。”

他看着我。

“后来你们婚姻失败,也不一定是因为她的缘故,”我替他分析,“你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故此设法找寻借口来开脱这次婚姻失败,是不是?”

他微笑“你不认识她,没见过她,自然不明白。”

“至少你也做了十年好丈夫,不容易了。”

“我们的生活一直是三个人在一起过的。”

我说:“越说越过分了,简直是蝴蝶梦中的雷碧嘉。”

“一点也不可笑,”他抬起头,“我开始注意所有穿白衣服的女孩子,每到夏天,坐立小安……”

我说:“你要不要听听我的罗曼史?”

“你爱说尽管说。”他懒洋洋地。

我说:“你仿佛不大感兴趣。”

他笑,“震中,你这个小儿科……”

“好,我改天娶个电影皇后。”我说笑。

“你说过她长得很美。”庄很温和。

我猛点头,“美得像个梦。”

“也唯有这样才配得起你。”他点点头。

“真的?”我涨红了脸,“老庄,快快祝福我。”

“你何需祝福?震中,你根本含着银匙出生,在玫瑰花床上长大,谁嫁你,简直三生修到。难得有个不好色的公子哥儿,又有生活情趣,学问也好,而且长得雍容瀟洒。”

“哗,十全十美。”我心花怒放地说。

“马到功成,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失败的机会。”

“多谢多谢。”我说道。

“几时介绍给我认识?”

我狡猾地笑,“第一,我还没正式认识她;第二,我可不会替自己找麻烦,你很容易成为我的劲敌。”

老庄气结,“小人,小人。”

“你与罗氏企业的合同什么时候生效?”我改变话题。

“春天,我这就回去辞职。”他说。

“太好了,顺便把我在牛津的杂物全寄回来,麻烦你。”

庄摇头,“真不敢相信,一忽儿永生永世不回家,一忽儿放弃一切……”

我胡扯,“归去来兮,田园将芜。”

“震中。”

“是。”

“我托你一件事。”

“但说无妨。”

“我去后,如果报馆那边有信……你替我取了来,拆阅,用电报打给我。”

“那是你的私人信件。”我收敛了笑脸。

“不要紧,咱哥儿俩,还有什么话不能讲的?”

“她会回心转意?”

“我不知道,对她来说,这件事未免难度太高。”

“背夫别恋到底不是正经女人应当做的事,也许她有了孩子……”

“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庄说。

他说我父亲已替他办妥飞机票,他很快就可以启程。

那天我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我穿戴整齐了,临出门之前,看看老庄,他睡得很酣,被子拥得紧紧地,这么漂亮的男人,只要出句声,大把女人陪他睡——慢着,我的思想越来越恶俗了。

我驾车往父亲的新屋去,车停下来,我并没有开车门,我是跳过去的,在草地上着陆。

我跨过花圃,经过金鱼池,那女郎不在。难道她还没有起床?我吹起口哨。

忽然通向书房的长窗内传出一阵音乐声,我侧耳细听,是梵哑铃,圣桑的吉卜赛狂想曲,奏得并不很纯熟,听得出是业余者,但是感情丰富洋溢,实是高手。

我咳嗽一声,敲敲长窗。

乐声降低,原来是一卷录音带。

里面有人说:“进来啊。”

我一听便知是她。

我推开长窗进去。

她坐在父亲的书房里,明艳照人,一早就起来了,而且梳洗停当,头发梳在脑后,仍编成一条肥辫,白色毛衣,白色裙子,一双黑漆平跟鞋,衬出纤巧的足踝,翡翠的耳环与胸针,笑脸盈盈。

每次见她,她都打扮得十全十美,无懈可击,简单华美,她到底是谁?

她开口了,“你是震中吧?”

“是,”我诧异,且惊喜,“你知道了?”

“唉呀,谁不晓得三少爷呢。”她取笑。

我脸涨红,没想到她口齿这般伶俐。

我呆呆地看着她,她的脸容在朝阳下简直发出光辉来。

只听得她又说:“后来那对水泡眼就死了,买都买不回来。”

我结结巴巴,但非常愉快地说:“一定赔给你。”

“你仿佛没有什么歉意。”她笑。

我坐了下来,讪讪地问:“你喜欢听小提琴?”

“是朋友弹的。”她说。

“弹得很好。”

“是。”她低一低头。

“几时开演奏会?”

“他已去世了。”

“啊!”我说,“对不起。”我欠欠身。

她脸上闪过一阵阴霾,随即又恢复自然。

她说:“震中,你爹等你呢。”

“他怎么知道我要来?”我又诧异。

“我告诉他的,”她站起来,“本来我们早就该见面了,可是因身体的关系……”

“震中——”父亲笑着进来。

我的心狂跳,不祥的预兆。

“震中,你见过你的继母了?”父亲说。

我的心跳仿佛在那一刹那停止。

耳边只余下嗡嗡的声音。

我看到父亲张着嘴在说话,满面笑容“……”

但是我完全听不到他说些什么。

阳光好像转为绿色,我眼前金星点点。

父亲拍着我肩膀:“……”

我听不见。

一个字也听不见。

我死了,我已经死亡了。

我转脸,看着我梦幻女郎美丽的脸。

毒药,命运的毒药降临在我身上。血蛊,我明白了,老庄,我明白了。

我跌坐在丝绒沙发里。

父亲探身过来:“……”他的表情很是关怀。

我闭上眼睛,纷乱悲愤绝望,这一刹那我巴不得可以死去。

“震中,震中,你怎么了?”

继母。我怎么会这么笨。

继母,我早该想到。这里还有什么女客?可不就是我继母。

呵,上天,你让我过了二十多年舒服日子,何苦忽然把宠爱从我身上夺去,为什么要把如此的惩罚降临我身上?我睁开眼睛。

“震中,你可是不舒服?”父亲问,“脸色忽然转白,叫医生来瞧瞧好不好?”

我呆呆看着爹,说不出话来。

我继母过来说:“医生马上来,震中,你可是病了?”她声音充满关怀。

我低下头。

我听见我自己的声音,疲倦但平静。

呵这是我的声音吗?怎么如此陌生呢?“不用了,我想是太早起,且又空肚子的原因。”

继母马上说:“难怪,我马上替你去热杯牛奶。”她匆匆地出去。

爹关切地说:“震中,你并不太会照顾自己呢。”

我苍白地笑,不知道笑些什么,呵,命运,我一直不相信的命运来惩戒我了,它将它神秘的大能展露在我眼前。

父亲喜气洋洋问:“她是否很美?”父亲像一个孩子,得到他最喜欢祈求的礼物般。

“是。”我说。

“而且她是那么纯良,”父亲说,“简直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的神智渐渐恢复,“是。”我说。

“我不是不知道你们不大赞成我这次的婚姻。”爹搓着双手,“可是……我简直像复活了。”

我虚弱地问:“我该怎么称呼她?”

“叫她名字好了。”爹说。

“她叫什么?”

“她叫玫瑰。”

我点点头,“爹,我想回去了。”

“震中,喝了牛奶再说,”她回来了。

“不,”我摇摇头,“我走了。”

“你走到哪里去?”

我站起来,脚步浮浮。

爹说:“他一向是有点孤僻,随他去。”

她笑,“都说三少爷最最调皮捣蛋,爱说笑捉弄人,我还恐怕他会把我整得啼笑皆非,结果却是个文弱书生。”她笑脸若一朵芙蓉花般。

我的心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了不停绞痛,我再说声“我走了”,就原路走出花圃。

“震中!”她在身后叫我。

我大步踏开去,又没见到荷花池,整个人再次掉进水池中。

她娇呼一声,继而大笑。

忽然之间我忍不住悲愤,也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爹在一边说:“荒唐,荒唐。”笑着伸手来扶我。

我自池中湿淋淋爬起,也不打算换衣服,就坐进跑车,不再顾他们在身后叫我,就开车走了。

一路上我把车子开至最高速度,赶回老屋。

  第16章

  黄妈来开门,看到我那模样,大吃一惊,我整个人籁籁地抖,却不是因为冷。

庄国栋正在吃早餐看报纸,见到我这个样子,连忙说:“你怎么了?你怎么脸如金纸?”他走过来。

我如遇溺的人见到救星,抓住他双臂,颤抖着嘴唇,却又说不出话来。

“快换衣服,有什么慢慢说,快换衣服。”他说。

黄妈赶快把干浴袍放在我手中。

我脱下湿衣服,披上浴袍,老庄将一杯白兰地交在我手中,我正需要酒,呵,酒,一口而尽,辣得喉咙呛咳。

“你怎么了?”老庄再一次问。

我硬咽地说:“她,她……”

“什么事啊?”他又问。

“怎么会这样?”我颤声问,“她竟是我的继母,庄,她是我的继母。”

“上帝。”老庄说,“上帝。”他的脸色也转为灰白。

“庄,我等了她一生,她竟是我继母。”我欲淌出血来。

“啊震中,可怜的震中。”

我躺下,瞪着双眼看着天花板。

“震中,忘掉整件事,你唯一可做的,便是即刻忘记整件事。”

我大声嚎叫,“忘记,忘记,你叫我怎么忘记?你为什么不忘记十五年前的情人?朱丽叶何不忘记罗密欧?但丁何不忘记庇亚翠丝?”我疯了似,“你们滚开滚开滚开!我不需要你们,走开!”

他并不走开,他坐在我面前。

老黄妈闻声过来看,我一只水杯朝她掷过去,她被庄拉在一旁,才避过灾难。

庄大声喝道:“你文疯还是武疯?你个人不幸的遭遇与别人有什么关系?你想嫁祸于谁?你还算是受过教育的人?”

黄妈躲了出去。

我用双手紧紧抱住了头,“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真是公子哥儿,”庄冷笑,“死得那么容易,你不是不信命运吗,现在你可以拿出力量来斗争了。”

我看着庄,眼泪忽然汩汩而下。

“我明白了,”我说,“庄,为什么你会说没了这个人,以后的日子活着也是白活,为什么你接了一封信,整个人会发抖,为什么你朝恩暮想,了无生趣,为什么一个大男人,竟会淌眼抹泪,我现在完全明白了,庄。”

老庄不出声。

隔了很久很久,“震中,你随我返伦敦,忘记整件事。”

我痛哭。

又隔了很久,他问:“她是否长得很美,震中?”

我简直不懂得回答,美丽,她何止美丽!我狂叫起来。

黄妈再一次探头进来,“庄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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