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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玫瑰的故事-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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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爹办事不错的。”我一本正经说。

“我也不善钻营。”他说。:

“那么去吃顿饭总可以的。”我说。

“你放心,我一定去,既然住在你家,总得拜会伯父大人,但不是今天。”

“老庄,”我说,“这是正经的,你可相信一见钟情?”

“我相信爱情可以在任何情形之下,防不胜防地发生。爱情是一种过滤性病毒,无药可治。”

我兴奋地说:“我今天终于见到了她。”

“谁?”他淡然问。

“我梦中的女郎呀。”

“嘿!”

“别嘲笑我,是真的。”

庄说:“就因为她长得还不错?也许她一开口,满嘴垃圾,也许她唯一的嗜好是坐牌桌?别太武断,许多漂亮女人是没有灵魂的。震中,你的毛病是永远天真。”

“听听谁在教训我,”我不服,“我自然有我的眼光。”我白他一眼,“你去不去?不去拉倒。”

“你在那里嚷嚷,不过是因为你根本没勇气去坐在你父亲与继母面前。”他笑。

说实话,我真有点气馁。

老庄简直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怕是怕父亲在晚饭当儿(一片死寂,只听见碗筷叮叮响),忽然说:“震中,你不用回英国了,我给你在公司里安排了一个职位,月薪三千元,打明儿起,你名下那些股票全部蠲免,所以你不回来也不行了。”

当然听了父亲那些话,我只好流泪。

于是继母拿出她那后娘本色,在厚厚的脂粉下透出一声冷笑:“震中,你爹也是为了你好……”

我打了一个冷战,两个姐姐的话对我实在有太大的影响。

老庄对我说:“震中,你这个人,其实是懒,懒得不可开交,听见工作是要流泪的。”

我耸耸肩,“我要去了。”

黄妈进来说:“老爷来电话。”

“是。”我敬了一个礼。

我出去取过听筒。

爹在那边说,“震中,对不起,今天的晚饭恐怕要取消。”

“为什么?”我问。

“你继母有点要事,赶出去了,叫我向你道歉。”

“呵,不妨。”我说,“改明天吧,好不好?”

“你要不要来陪我一个人吃饭?菜式都做好了。”

我沉吟片刻。

“震中,至多我不再提叫你回来的事。如何?”

我笑了,“爹,我想与朋友出去逛逛,我明天来吧。”

“咱们父子两人的生肖,怕是犯了冲了。”

“爹,你怎么信这个?”我说,“你是罗德庆爵士呀。”

他只好呵呵地笑,挂了电话。

庄在我身边说,“好了,推得一天是一天,又能逃避一日。”

“爹已答应我不会逼我留下来。”我说。

“震中,每一个人生下来,总得负一定的责任,你很应该为你父亲牺牲点自我。”

我反问:“你总知道宋徽宗,他也为他父亲牺牲自我呀,结果他做好皇帝没有?”

“你太过分了。”

“还有这个叫温莎公爵的人,他也对得起他老子……”

“够了够了,”庄笑着截止我,“太过分了。”

我说:“我们喝啤酒去。”

老黄妈又进来说:“二小姐的长途电话找你。”

“唉,万里追踪。”我说着去取过听筒。

小姐姐马上问:“你见到她没有?”

“还没有。”

“爹怎么样?”

“气色非常好。”

“有没有叫他生气呢?”

“怎么会?他都没逼我住香港。”

小姐姐惶恐地说:“大告不妙了,难为你那么轻松。”

“我不明白。”

“他不要你了!”

“胡说。”我喝止她,“你们真是小女人,别再离间我们父子的感情了。”

庄在一边鼓掌。

小姐姐怒道:“那你多多保重吧!”摔了电话。我说:“女人!女人对一切男人都没有信心,包括她们的男友、丈夫、兄弟、父亲……女人根本不相信男人,可是又得与他们发生亲密关系,可怜。”

“哲学家,”庄问,“去什么地方吃饭?”

黄妈说:“两位少爷,我做了一桌的菜,你们就在家里吃吧。”

饭菜端出来,我看到一大盘香啧啧的葱烤鲫鱼,当场又想起了妈妈。妈妈学会了煮这一味上海菜,吃尽苦头,鲫鱼肚内塞肉饼子,常让鱼骨刺破手指,不外为了爹爱吃这味小菜。

可是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也难怪姐姐们替妈妈不值——父亲竟另娶了他人,我再大方,再替父亲高兴,想到妈妈,心中也恻然。

“你母亲也是个美女吧?”庄问。

“是。”我点点头,“广东美女,瘦瘦的,尖长脸蛋,非常美,不过美是非常私人的一件事。”

“不,”庄说,“真正的美并不私人,所谓情人眼中出西施,那并不是真正的美,那不过是看顺了眼而已。‘不识子都之骄者,乃无目者也’真正的美是有目共睹的。”

我拍一拍大腿,“老庄,今天早上我见过的那个女郎,老庄,她才是真正的美女……”

“貌美,倒还是其次,最了不起是她那种完全为感情而生,又为感情而死的意旨。”庄喃喃说。

“什么?老庄,你说什么?”

“没什么。”

“你也见过那种美女吗?”我问。

“当然。”他悲凉地微笑。

“就是银相框中那个女郎吗?”

他点点头。

“十多年了,即使你寻回她,也……”电话铃又打断我们的话柄。

黄妈说:“报馆找庄少爷。”

庄马上跳过去。

只听他唯唯诺诺,不知在电话里说些什么,然后放下电话,不吃饭,竟要出门了。

“你哪里去?”

“我收到信了!”

“什么信?没头没脑。”

“她的信!”

“她是谁?”

“你这个人!”他急躁地说,“别阻着我出门,夹缠不清。”

我抓起一条鸡腿,说:“我送你去。”

一向温文的庄说:“快呵快呵。”每个人都有他投胎的时间。

我飞车与他到北角。

他说:“明报……是这里了。”

“这不是你登广告的那间报馆吗?呵,我明白了,她有信给你了,”我笑,“真快!明报广告,效力宏大。”

他逼我胡乱停了车,与他奔上报馆。

我喘气:“为什么不搭电梯?”

“电梯太慢,你没见电梯在十楼吗,下来又得老半天。”

我叫苦连天,奔到十楼,肺都几乎炸开来。

我扑到广告部。

一个瘦瘦高高,戴黑边眼镜的男人摇摇晃晃向我们走过来,他说:“广告部休息了。”

“是你们打电话叫我来取信的,我有个信箱在贵报。”老庄急如火焚。

那男子托托眼镜框,“啊,是,特别关照,信在这里,请跟我来。”

庄跟着过去。

那男子取出信来,又托一托眼镜,他说:“拿信来的那位小姐,跟你一般心急,”他抬起头来,“她是一位美女,令人心悸。”

这男子的口气像个诗人。

老庄取出证明文件,取过了信,迫不及待地要拆开来,这时我看到一个中年人步入编辑室,他长得方头大耳,神态威武,面容好不熟悉——

我推一推老庄“喂,你天天看射雕英雄传,你瞧,这位先生像不像金庸?可能是你的偶像呢,还不上去打个招呼请他签名?”

老庄看着那封信的内容,手籁籁地抖,根本没把我的话听进去,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激动。

我眼看那位先生走入编辑室,简直跌足,失之交臂,全是老庄的错。老庄这人,读了一封女人写的信,灵魂飞上离恨天去,太没出息了。

但见他把信按在胸前暖着,仰天长叹,声中似有无限辛酸。

“你怎么了,老庄。”我担心起来,“咱们离开这里吧。”

那位交信给他的仁兄表示无限同情,握住双手问:“信中不是坏消息吧?”

庄根本不答他。

我客气地问:“先生贵姓?”

“小姓蔡。”

我拉起老庄,跟他说:“谢谢你,蔡先生,我们走了。”

  第15章

  我开车把老庄载回家。一路上他很沉默,额角靠在车窗上,相信我,看见一个那么英俊的男人如此伤怀,实在不是一桩好过的事。

车子过海底隧道的时候,他暗暗流下泪来。

我知趣地把车驶至尖沙咀,停在一条灯红酒绿的街上,打算与他共谋一醉。

他没有拒绝。

在酒馆中他把信交在我手中。

信用中文写,字体非常稚气,像个孩子,原文照录:

“庄:你回来了吗,我想是你,还有什么人,能够知道,我一生最快乐的一刻,是在大哥书房内度过?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夜我们脱了鞋,偷偷开着大哥的唱机,直舞至天明。可是我已经再结婚了?别后发生的事太多太多,过去的已属过去,希望你能寻到快乐,我已不再年轻,人生的真谛不在于满足一己的私欲,祝好。”

“呵,”我说“还君明珠双泪垂。”只觉无限感慨。

时间永远是我们的敌人,已发生的恨事无法挽回。

我问:“如果时间倒退,你会不会娶她?”

庄说:“我会。”

我说:“她并没有留下地址,她是一个理智可爱的女人。”

“不,她一点也不理智,这封信不外是说明,她不再爱我了。”

“她怎么再爱你呢?叫她抛夫离子的来跟你,也未免太残酷了。”

庄拼命喝着酒。

我按下他的杯子,“至少你已知道她的近况,如果你仍爱她,应为她高兴,她现在生活过得很平静。庄,好好享受这个假期,香港很大,容得下你,也容得下她。”

庄点点头。

我搓着手,“我很同情你,也许这就是中国人所说的缘分,缘分实是洋人的机会率。”

我说:“也许我们刚才搭电梯上报馆,会碰见她也说不定,而你偏跑楼梯上去,”我停了一停,“亦也许在电梯内遇见她,相逢不相识。”

“怎么会呢,”他说,“你没听见那位蔡先生说,她仍是一个美女?”

“你也仍是个英俊的男人呀。庄,前边的日子多着呢。”

“你不会明白的,”他颓丧说,“没有了这个人,一切日子都没意思,活着也是白活。”

我忽然害怕起来,“庄,别这么说,别吓我。”

“是真的。”他说,“我将悔恨一生。”

“庄,想想你已得到的一切。”我鼓励他,“你是一个能干的人……”

“谢谢你,震中。”

我也陪他喝了不少,那夜我们两人都醉了。

叫计程车回家,我们往床上一躺,不省人事。半夜我醒了,口渴去取杯水喝,看见庄的房门半掩。

我听到他的饮泣声。

天呵。

看到这个样子,我情愿一辈子不谈恋爱,逍遥快活,多么好。

但是我脑海中又想起那个金鱼池畔的女郎,若是为了她,半夜哭泣,是否值得?我已经堕人魔障,为此我震动不已。

天亮我看见老庄眼肿肿地站在露台。露台上种着一整排的海棠花,把雾晨衬得如诗如画。

我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到,叫他吃早餐,黄妈做了四只过粥的小菜,美味之极,我们两人均吃了许多。

稍后父亲来了电话,他说他新太太昨天着了凉,现在发烧,约会又告取消。

我巴不得如此,换了姐姐们,又会疑心这位新任罗太太是在那里争取时间与父亲谈判有关我的问题了。

管它呢,我正想好好陪陪老庄,以尽朋友之道。

太阳极好,我与老庄下棋。

黄妈说:“太太昨夜在花圃立了半夜,清晨便发了烧,老爷急得什么似的。”

我看了庄一眼,无独有偶。为谁风露立中宵呢?

我忽然灵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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