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阙II焚城-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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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可哭的！〃石岱哈哈大笑，〃万事无碍，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的心思我也明白，眼前这孩子我看不错，也很是喜欢。至于什么门户之别……不过狗屁！又担心个什么？〃
　　江蕤停了哭泣，她睁着一双泪眼，有些怔忡。没想到的是，宗主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这足令人欣慰感动。只是其中另有波折，有亡兄横在两人中间，则又是石岱所不知道的。
　　江蕤哽咽良久，突然问道：〃师傅，你怎么会是明祥侯，之前我都不知道的？〃
　　这问题也是巫梦寒想知道的，因此也聚精会神盯着石岱，等他回答。
　　〃没什么张扬的意思。〃石岱笑了笑道，〃当初这片地方荒得鸟不生蛋，半个人影也没有，也没什么明祥国。后来所有罪犯都往这里流放，加上些盗匪，渐渐才有了人……明祥侯就是强盗头子，西陵君管不了了，这才给个封号，有他娘的什么意思？〃
　　巫梦寒看着石岱，只觉这火上师着实有趣。和巫若水不食人间烟火，清若冰霜的风格相比，此人更像一个入世的豪杰，强盗的头目。
　　石岱看了看江蕤，再看看巫梦寒，叹道：〃云梦泽不出人，一出便是天纵之才，真是一点不假。巫若水那丫头是上师里资历最浅的，偏她又资质最佳，进境最快，连收徒弟也要强过我一筹！本以为蕤儿已是少有的资质，却依旧不如你这小子，话说回来，蕤儿本也是云梦人么！这……真他娘的没天理了！＂巫梦寒听他大发私意，还评论到自己师尊，只觉新鲜有趣。江蕤更是听得入神，到了最后，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只有那百里虚仍旧是一脸漠然的神色，静静站在一旁。狄飞火搔搔头皮，似乎感觉有些难办。
　　〃小子，你来，这个给你。〃石岱招了招手，让巫梦寒走上前来。同时把手一摊，就见一道红光飞出，直落向巫梦寒手里。定睛一瞧，原来是当初那块水玉，只是莹白的外表已经全然染红，散发着蒙蒙的淡红光泽。
　　巫梦寒犹在怔忡，就听石岱道：〃你把这个去交给丰安国的车师匠。〃
　　〃什么？〃巫梦寒一愣，〃让我去丰安国？〃
　　〃没错。〃
　　〃可是我师尊的命令么？〃
　　〃不是，可也差不多！〃石岱大模大样道：〃我让你去，你便不去么？〃
　　巫梦寒一皱眉，这火上师当真是喜欢强人所难！想了想道：〃便是去，晚辈也想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石岱不耐烦道：〃我让你去便去了，又问那么多干什么？〃
　　巫梦寒心下不快，他对这种没来由的奔波本就反感，先前是师尊的命令，难以推托，现在石岱也来命令他！当下摇了摇头道：〃晚辈还要回水云流复命，前辈的托付恕难从命了。〃
　　〃怎么？〃石岱眉毛一立，仿佛对巫梦寒的拒绝很是诧异，奇道：〃我的话，你竟敢不听么？〃
　　〃晚辈实在另有事情，上师见谅。〃
　　石岱面色一变，冷冷道：〃我石岱向来说一不二，还没见谁敢违抗我的命令！〃
　　〃那是自然。〃巫梦寒不顾江蕤拼命使过来的眼色，淡淡一笑道，〃可晚辈既不是火山宗门人，也不是明祥国的臣子，却由不得前辈管辖。〃
　　石岱大怒，突然伸手凌空一抓。巫梦寒就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不由自主地朝前飞去，他拼命运转灵气，竭尽全力一挣，又哪里挣得动！手中的冰玉也在挣扎中掉落在地。情急之下，就见白光一闪，莲花虚界陡然张开，将少年护在当中。谁知火上师的手掌竟毫无阻隔的穿越冰晶花瓣，一把揪住了衣领，把他高高吊起来。
　　〃你道我不敢杀你么？〃石岱冷然道，〃我杀了你，巫若水那丫头也不能怎么样！〃
　　巫梦寒却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对方越是强硬，他越是倔强。他被憋得面红耳赤，却哈哈大笑道：〃前辈杀我自然轻松，丝毫也不费力的。到真是便宜了我，能死在火上师手里，当真不枉此生！快些动手，还说些什么？〃
　　江蕤大骇，她泪流满面地跪求道：〃师傅……您……您手下留情……他不是这个意思的……〃
　　石岱怒道：〃他不是这个意思，又是哪个意思？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你且问问，这些年冒犯我的，可有一个全尸的？〃
　　巫梦寒咳了两声，嘿嘿冷笑道：〃却有一个叫陆佑麒的，至今还活得不错。〃
　　〃呸！〃石岱更加恼怒，大骂道，〃你小子知道什么？我那是念他修行不易，手下留情罢了。可他这么多年仍然停留在'通神'的境界，也着实令人失望。早知今日，当初就将他杀了也罢！〃
　　〃师傅……〃江蕤颤声道，〃你饶了他吧……〃
　　石岱只是摇头：〃不饶不饶！〃
　　江蕤又看看大师兄，指望他能帮忙说句话。可百里虚仍然是一副木然的神色，仿佛眼前的事情都事不关己，丝毫也不留心。
　　〃也罢！〃江蕤突然止住了哭泣，腾地站起身来，对石岱凄然道，〃师傅，你便杀了他吧！＂
　　〃唔？〃
　　〃你杀了他，我正好与他同死，这世间纷纷扰扰，本就太过凄苦。这样一来，岂不干净利落！〃
　　巫梦寒费力地转过头去，对上了江蕤坚毅的双眸，大笑道：〃不错，世间多苦难，又何必留恋？不能同生，但愿同死。〃
　　石岱瞧了瞧江蕤，见那个少女面上露出温柔而坚定的笑容，显然是心意已绝。而掌中这少年更是又臭又硬，没什么好说。他哼了一声，突然手一松，将巫梦寒扔了出去。
　　少年觉得一股的力量生硬的将他抛出去，却如何也稳不住身形，于是脊背着地，结结实实摔了一觉。身下就是通红的岩浆，本来感觉不到温度，可这次不知怎么的，滚烫的感觉从后背传来，疼得他几乎要大叫。见巫梦寒咬着牙，满脸冷汗的站起身来，石岱不禁赞道：〃行，小子有种！〃
　　巫梦寒拱了拱手，冷冷道：〃上师今日教诲，定当铭记在心，须臾不敢遗忘。〃
　　〃笑话，我还怕你寻仇不成？〃石岱大笑起来，〃不过敢说这话的，你还是第一个，当年陆佑麒被我打得半死，也没放过一句狠话。嘿嘿，有意思！〃
　　他不再理会少年，转对江蕤道：〃蕤儿，你也别再要死要活，我有事情交代给你。〃江蕤一怔，忙睁大眼睛听着，眼中犹有泪光。只听石岱道：〃我本交代给了这小子，他既不肯去，我又不舍得杀他，就只好交给你了。〃一挥手，一点红光从地上慢慢飘起，落在了江蕤手中。江蕤一瞧，正是刚才那块冰玉。
　　冰玉在手中发出淡淡的红光，微有暖意。
　　〃这是……〃
　　〃你去把这东西拿到丰安国，交给木上师车师匠去。〃石岱挥了挥手，很随意的说：〃那人很是好找，便在丰安太学之中。〃
　　江蕤怔了怔，把冰玉在手中一攥，点头道：〃是。〃
　　巫梦寒忍不住道：〃那丰安国地处偏远，一路上也不安宁，怎么能叫她去？〃
　　石岱瞅了他一眼，道：〃这倒奇了，我自己的弟子，不叫她去，又能叫谁去？〃
　　〃你火山宗那么多弟子，叫谁去不成？〃巫梦寒指着百里虚道，〃就算都不在身边，就叫他去也可。他这么高的本事，想来全无阻碍的。〃
　　石岱冷笑道：〃这还要你来教我不成，你既不是本宗弟子，又不是明祥国人，管得未免宽了些吧！〃
　　巫梦寒哑口无言。这句话是他刚才对石岱说的，如今反被用来堵自己的嘴，果然是报应来的好快。从这个细节上可以看出，火上师决不是表面上那样粗鲁不羁的猛汉。
　　他朝江蕤看去，见那个少女已经收起了红玉，显然已接受了命令。他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当真要去么？〃
　　〃自然要去。〃
　　〃罢罢罢，〃巫梦寒叹了口气，道：〃既然这么着，我就跟你走一趟吧。〃
　　江蕤大喜，还没说话，就听火上师大笑起来：〃你这小子果然还有点良心，也罢，这东西便送了你又何妨？〃
　　就见一团红云从他手中飞起，直朝巫梦寒飞来，竟是那九龙神火罩。红云浮在少年头顶，悬停片刻，便化作一道火光，刺溜一下自头顶钻入。
　　巫梦寒怔忡间，就听石岱道：〃这九龙神火罩和云水镜融合，我竟没有法子，真要收回来，除非把你杀了。嘿嘿，只是我那宝贝徒儿又要与你同死，当真他娘的麻烦！你若能护得蕤儿周全，我也不算白丢了一件宝贝。〃
　　江蕤听得满面通红，羞怒道：〃那个要他护送？师傅就这般小瞧我么！〃
　　火上师笑了笑，又对狄飞火道：〃这事情从此揭过，你不许再对巫梦寒出手，知道了么？＂
　　狄飞火叹了口气，道：〃谨遵师命。〃
　　〃去吧！〃石岱一挥袍袖，一片红光登时笼罩住了众人，巫梦寒就觉得眼前一花，接着周身一轻，等再看到东西之时，已经到了那大厅之内。明祥大神的雕像仍然散发着赤红的光辉，热力源源不断涌动出来。
　　〃巫兄弟！〃
　　〃江姑娘！〃
　　李炎和沙平原迎了上来，纷纷道：〃你们没事儿？真是担心死人了！〃
　　李天师哼了一声，道：〃我老人家天机神算，说他们没事，就不会有事。你们担心个棒槌？〃
　　〃多谢关心，已经没事了。〃巫梦寒微微一笑。这大厅已然如故，还是当初那般寂静，除了雕像上传来的跳跃的光芒，再无生气。想想刚才的情形，宛若梦幻，就连火上师石岱的嬉笑怒骂，都变得朦朦胧胧，不真实起来。
　　〃我适才当真见了火上师么？〃他不禁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
　　江蕤闻言笑道：〃自然是见了，你以为做梦不成？〃
　　〃当真像是做梦。〃巫梦寒笑道：〃谁成想竟在这地方见了面！火上师和明祥侯就是一个人，真叫人难以置信。〃
　　江蕤也有些感慨，叹道：〃在火山宗这么多年，我竟不知道。〃
　　百里虚一言不发，跟在两人后面。狄飞火挠了挠脑袋，道：〃巫梦寒，我师尊不许我再出手。嗯，这火种的使命到现在算是完了。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找我寻仇，可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巫梦寒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们一前一后走完通道，又从那间有着明祥侯宝座的大殿前门走出来。门嘎的推开，两个守卫吓了一跳，一齐扭过头来。
　　他们先前僵迷了过去，后来又一同醒来，对此事无知无觉，仍是一切如故地守在门前。见百里虚和狄飞火带了几个陌生人出来，都是大吃一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百里虚也不理会，和他们二人一同走到外面的神像下，这才道：〃好，你们这就去吧。〃
　　〃好，好。〃巫梦寒点点头，拱手笑道：〃两位，就此别过了。〃
　　拱手作别，转身而去。四个人一起走在幽暗的街道上。背后明祥大神的雕像发出七彩异光，把他们的面孔映得阴晴不定。
　　〃沙老大，你什么打算？〃巫梦寒问。
　　沙平原怔忡片刻，吐了口气道：〃回去，继续做我的马贼。〃
　　〃李兄你呢？〃
　　〃我？〃李炎道：〃我不想呆在商队了，如有可能，想跟巫兄弟去闯荡闯荡，四处见识一下。〃
　　〃好！〃巫梦寒看了看李天师，心想：〃此人就不必问了。一定是死缠烂打，非要跟着自己不可。〃
　　〃那怎么这就走！〃
　　〃去哪里？〃
　　〃丰安国！传说中的绿海世界，万年古国。〃巫梦寒露出遐思神情，思绪一下飘得很远很远……
　　苍白的月下，几人的影子拖出极长，清冷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