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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酌墨桃花尽嫣然-第103章

小说: 酌墨桃花尽嫣然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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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自然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如今,聂云瀚率领的大队人马正潜伏在边境之上,只待他们越过苗岭山上的天堑峡,回到大汉的领地,便要开始与拜月教里应外合,大举进攻南蛮了。

南蛮王阴险狡诈,信奉道术,为了长生不老,无所不用其极,当年,甚至在方士的怂恿之下逼迫拜月教献出镇教的法器用以练就仙丹,还索要尚年幼的圣女用以修炼房中术。拜月教的祭司无奈之下,不得不将暗中将拜月教的圣女与普通女子调换身份,并送到大汉来。那时,他在殷太后的监视之下,正韬光养晦,忙于部署夺回兵权之事,虽然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却也反应冷淡。直到后来,拜月教暗地里多次派长老来到大汉,表示向他效忠,而他也乐于借拜月教的内援攻下大骊,一举擒获阳奉阴违地南蛮王,双方这才一拍而合。

只不过,他没有料到,早前在蓦嫣身边做婢女的蝶儿布,便是那拜月教的圣女。拜月教的祭司与长老忧心事成之后反遭他钳制,便先下手为强,指示蝶儿布掳了蓦嫣,想借以用青州的兵权来要挟他。

那时,他看着蓦嫣,心里谋算的只是兵权和复仇,不过把她当做一枚棋子。后来,当他觉察到她目光里的倾慕与感激时,只是不动声色的冷笑,只因,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个女子会成为他一生的牵挂。

情,究竟是何时萌生的,又是何时茁壮的?为何这般悄无声息,令他全无防备,等到蓦然回首,却发现,他的记忆之中,已满是她的一颦一笑。

她久久地昏睡着,一如既往地翻来覆去,极不安稳,似是噩梦连连。他伸手抚上她尚平坦的小腹,虽然还感觉不到那微弱的心跳,却也甚为奇异地有了那种为人父的感觉。毕竟,她的腹中,孕育的是他的孩子。

他和蓦蓦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像蓦蓦一样,一笑起来,眼儿便甜甜地弯作了豆角梢,一生起气,便撅着嘴闹脾气?这个孩子,以后是如她一般聪慧而坚强的,还是如他一般睿智而深沉的?

他不是没有渴望过与她白头到老,儿孙承欢膝下,只是,如今的他,哪里还有这样的资格?

多想有一个他和蓦蓦的孩子。

多想多想。

可是,这个孩子却是连老天也不期待的。既然生下来便注定是死胎,那么,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现下里便结束一切,永初后患。其实,他只需要戳一戳她腰上的几个穴道,这个尚未成型的孩子便会即刻化作一摊血水,永永远远地消失。

只是,他却颤抖着手,怎么也戳不下去,接踵而来的罪恶感若一把锋利的弯刀,在他的胸口一刀一刀剜着,直到将那里剜出个巨大的空洞,怅然若失的空洞。那空洞如今正一寸寸地将他淹没,面对即将灭顶的痛苦,他无力反抗。

为什么要逼他走入如此绝境?

他不能为她留下一个孩子,那也就罢了,为何一定要逼着他亲手做这丧尽天良的弑子之举?

若一旦蓦蓦知道,这个孩子是由他亲手下胎的,她会多么恨他?

如果说,她肯为他煮粥是出于最后的感激和怜悯,那么,只怕以后,她会彻彻底底地与他恩断义绝了吧?

其实,他已经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又何必顾忌再多做一件?

他要的不就是她彻彻底底地恨他,进而转身追寻属于她的幸福么?

只是,反复思量,天人交战,他怎么也没办法下手,唯一能做的只是抱紧了她无声地哭泣。他素来是宁肯流血也不肯流泪的,可眼下,那从未流过的泪,一滴一滴没入她的发间,带着难以想象的灼热与疼痛,仿佛不是泪,而是一滴又一滴的血。紧紧握着她的手,他却只感觉到刺骨的冰冷,他努力地想要温暖她,却是束手无措,不知怎样才能让昏睡的她真真切切感觉到温暖,就只能这么等着,越来越绝望,越来越无望。

薄唇反复摩挲着她的手,他伸出手,那么珍惜,那么轻柔地抚过她平静的睡颜,一寸一寸皆是眷恋。眼眸之中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比熊熊的烈火灼烧得还要热,似乎只一眼,就燃烬了一切。

他抱在怀中的,是与他已经无缘的妻子和孩子。

只是,他还能再这样抱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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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嫣醒来之时,如玉的月光正照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幽冷噬骨的莫名寒意。她脑子一片混沌,好半晌反应不过来,不知自己经历了什么,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可是,当她看到坐在一旁的萧胤时,像是本能地激起了恐惧感一般,戒备地把自己蜷成一团,就连呼吸也在不自觉地发着抖。

当她更清晰地发现他的目光一直瞅着她的小腹,手里还把玩着那金光闪闪的“涅槃针”时,她缩在角落里,心里有了极可怕的预感,就连牙床也不自觉地格格作响。“你,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发现自己已经换了衣裳,小腹似是微微有些酸痛,她颤抖着声音质问着,心中的恐惧随着他平静的神色开始无限扩大。

蓦嫣那近乎本能的揣测和怀疑深深刺伤了萧胤。

原来,他还什么也没有做,她便已经在心底认定了一切了么?看来,她说得一点也没错,在她心里,他不过是个无所不为的禽兽罢了。

“你以为我做了什么?”明明气血翻涌,狠狠的疼痛在骨髓深处流窜,可他却不动声色地垂下眼,拾掇起那些“涅槃针”眸子被睫毛的阴影所遮掩,格外的深幽黝暗,隐藏着无尽的波澜;顺着她的猜测往下道:“我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为彼此解决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既然她已经认定了他做过了什么,那么,他即便是就此背下了所有的罪,又有什么关系呢?

“萧胤,他到底是你的骨肉呵!”被成功误导的蓦嫣神色愀然一变,被他话语中的“麻烦”二字给气得不断哆嗦,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汹涌浪潮,努力弥合的痛被突如其来的蛮力给撕裂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被流露出的绝望陡然劈开,一种似乎被闪电击中的感觉一瞬间贯穿了全身,最终,她只能咬牙切齿地含着泪,一字一字地指控着:“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你竟然能够狠得下心——”

“你不也说我是禽兽么,我为何狠不下心?我哪来的心?”她的决绝的指控,如利刃般刺入他的心。他略略一愣,接着,脸上便显出了冷冷的笑意,像是带着一种无所谓,如鬼魅一般狰狞狂妄,却也笑得凄凉,笑得绝望,笑出了隐隐泪意。半晌,他才敛了笑容,扭过头,不想被她看到他此刻黯枯无泽的眼睛,眸中的光芒淡了,散了,最后,只是余下空洞的怅惘:“向晚枫想要为你解气,故意变着法儿地折磨我,如今,他要的东西都在我手里,不怕他不肯就范。”

她说得一点不错,向晚枫除了要她,还想要南蛮王珍藏的玉液琼浆草,如今,这两样东西都在他手里,他的确是有恃无恐,不怕等不来向晚枫的。只不过,那“就范”二字背后的含义并不是蓦嫣想象的那样。

他不过是希望向晚枫能够带着她尽快离开南蛮,让他可以痛痛快快解脱罢了!

蓦嫣垂下的睫毛,眼睫的尾翼在脸颊上涂了一层影,泪水终于忍不住潸然而下。而她就看着,看着那些无的液体在衣衫上缓慢晕散,像一只枯萎的手,茫茫然仓惶辗转,却怎么也抓不到那曾经的脉脉温存。“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喃喃自语,心底的难以言喻的痛楚潮水般涌出,噬咬着身体的每一个地方,疼得连视线也有些微模糊了,神色一片空洞,像是失魂落魄一般。

知道诀别在即,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复杂神色,垂眼掩住眼底的漩涡,他将自己的一切都隐藏在谁也看不见的阴影之中。“萧蓦嫣,你还真是犯 贱!你之前不是大义凛然地教训叶思禹么?可你瞧瞧自己,和他有什么区别?”逼着自己挤出决绝地冷笑,他死命地在思绪里挣扎着,好一会儿,才睁开殷红的眸子:“你想不想听我说实话?”

“我不听!”她猜得出他要说什么,只是蜷成一团,拼命地用手捣住耳朵。

她不相信自己选错了男主,她也不相信自己一开始就爱错了人。

“你不听也得听!”他残忍地扼住她的手,把曾经无比的悸动全都归于死寂,强迫她将他的言语一个字一个字地聆听仔细:“我一直都只是在利用你,利用你夺兵权,利用你挑拨太后兄妹的关系,利用你自以为是的感情牵制叶楚甚和向晚枫!”

看着她的泪水绝了堤一般倾泻而出,看着她眼里无望的绝望,那是一种彻底的寒心。那瞬间,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心破碎了,红红的眼眶底,哀伤的眸底,模糊地映着他伤透了她心的脸容。她那绝望的眼神使他的心忽地就碎在了胸腔里,一地狼藉,再也收拾不起来。

紧紧闭上眼,似是不忍看,再睁开时,他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这才能让自己平静地说出最后的一句话——

“我其实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在她低低的呜咽声中,他终于松开了那钳制着她的手,冷漠却也利落地下了马车,不敢再在她的面前多呆一秒钟。下了车,他看着坐在一旁满脸不敢苟同的尚彦柏,还有站在远处一脸漠然不知已经到了多久的向晚枫。

“怎么,下不了手么?!”见他步履不稳地走到近处,向晚枫的唇边突然绽开了一抹诡谲的笑意,像是带点说不出的快意,就连那明知故问地言语,也带着局外人的清醒和冷漠。“这世上,竟也有你萧胤下不了手的事么?”

“算我求你——”瞳孔不禁一缩,自语般的呢喃,轻得不具重量,难以捕捉,随着尽碎的心,消散于风中,他的双眸盈满了哀伤,还有一种痛极了之后疲惫而虚弱的眸色。

见他如同一个失魂落魄的影子,向晚枫哼了一声,脸上的笑意这才稍稍收敛了一些。“看在你求我的面子上,剖了你的心之后,我便为她下胎。”终将萧胤无法下手的事给应承了下来,向晚枫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想起他专程请自己到京师,拉下脸面相求之时的情景,只觉得不可思议:“只不过,那活剖人心的痛苦,你可受得了?”

萧胤离开青州的那一日,他曾经坦言,自己医治不了那长寿阎王之毒,尔后,当他回到墨兰坞不久,萧胤便将他请到京师,承认那瑶池琉璃果已经被自己吃了。他当时只以为萧胤是无路可走,要他陪葬垫背,只是冷笑,却没想到,萧胤竟然肯将那医治他家族宿疾的方法告知,还愿意让他活剖了自己的心。

只是,他更没有想到,萧胤开出的会是那么匪夷所思的条件。

“我连长寿阎王毒发也能熬得住,还会怕什么?”听他说起了活剖人心之事,萧胤毫无惧色地淡淡一笑,整个人像是失了魂,逐渐涣散茫然的眼里有着再难抑制的虚弱无力:“我只希望你言出必行。”

“萧胤,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半晌,向晚枫拢紧双眉,半眯着眼,说不清缘由地长叹一口气:“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语毕,他往马车所停之处而去,不一会儿,听着马车里传来柔声安慰的言语和蓦嫣断断续续地恸哭。萧胤只能站得远远的,看着那马车里隐隐绰绰的身影,逃避似的径自低下头,紧紧攥住手心里的一缕发丝。

那是蓦蓦与他结发的那一缕青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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