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而行 (下)-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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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人对他示好,终究觉得感激。
林竟受了打击,无法释怀,死活要黏着欧阳,送欧阳回家。欧阳道了谢,也就让他跟着。
到车站下了车,林竟还别扭着,「我送你到家门口嘛……」
欧阳怕他难过,什么都由他,一路和他说着话,慢慢走回来。
行至楼下,却发现这种平民住宅区里,格格不入地停着一辆黑色宝马。
一见那车牌,欧阳腿就软了,忙跟林竟道别,转身就要上楼。肖玄直接到家门口来等他,还是头一回。经历那晚的事情之后,他更是怕肖玄。
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肖玄在背后叫他:「老师!」
欧阳又迈了一步,犹豫着停下来,回过头。从车里钻出来的青年是简单的穿著,没穿西装外套,只套着宽大的淡色克什米尔毛衣,看起来还是个大男孩。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见他咄咄逼人,欧阳立刻后退一步,「我、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肖玄伸手过来,欧阳躲闪不及,被他抓住肩膀,却又很快被拉开,林竟不作声地挡在他前面。
「老师!」
「过去的事我不计较了,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肖玄像是被逼急,咬着牙,「老师,你不要再躲着我了,没有用的。那天晚上你敢说你对我丝毫没有感觉?你记得自己在床上是什么样子吗?」
欧阳没想到他会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种话,顿时羞耻得脸上发紫,「你、你说够了没有?」
「就算是强迫,你也一样很想要我的吧!」
欧阳声音颤抖,气得发晕,「你住嘴!」
肖玄完全无视林竟的存在,又走近一步,「老师,我们再交往吧。」
欧阳脑子里「嗡」地一响。说出这话的肖玄,好像又变回那种天真无害的少年模样,让他忍不住苦笑,「你不是怕我打都打不走吗?」
肖玄略微一迟疑,「我那是,骗你的。」
欧阳怔了怔,叹口气,小声说:「那你还有哪几句话不是骗人的,趁现在都说来我听听吧。」
静等半天,肖玄都没说话。林竟也不再嬉皮笑脸,感觉得出这一层严肃,便紧紧握住欧阳的手,拉他上楼。
肖玄还在原地站着,看起来孤单单一道人影,像被丢在路边,找不着回家路的小孩子。
进了屋子,欧阳还有点失魂落魄。
看他肩膀还在微微发抖,林竟气得要死,「那人是变态跟踪狂加强暴犯吗?还那么嚣张哟!当真警察局是他家开的不成!」
欧阳定了定神,对着林竟,「谢谢你。」
「你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太多,」林竟以为他吓坏了,便安抚他,「肖玄再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或者卓文扬,我们才不怕他。比较晚回家就叫我们陪你。」
林竟平时大大咧咧的没心没肺,不代表他真的不懂事,欧阳很感激他。但把无辜的他和文扬扯进来的做法未免太无耻了。
「你是好孩子。」
林竟突然有点脸红,「我不是为了讨好你才说这些话的啦。」
欧阳摸摸他的头,「我知道。」
肖玄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但是电话不断,偶尔也会到学校或者公寓附近等他,虽然不再强迫他,但欧阳被那么远远望着,也十分尴尬。他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也不亏欠肖玄什么,那还要他怎么样泥?
周末两天在香港有个学术交流会,系里也给了欧阳一个名额。
其实这趟不是什么旅行放松的美差,行程紧,准备资料多,回来还要写大堆冗长的报告,老资格的教师没几个愿意去,但欧阳连日被肖玄弄怕了,出远门避两天也好。
想到远离肖玄,就生出心安的感觉。
肖玄却仍然坚持不懈打他的电话,欧阳自然不想接。但在同事的侧目下,任电话响着一直不理也不象话,左右为难,最后勉强接听了一次,不等那边说话就急忙忙地,「我在香港出差,长途话费很贵,别再打电话给我。」
肖玄还真的安静下来了,也算是尊重他节俭的习性。
两天的行程,欧阳就只在室内和车上待着,做了密密麻麻的记录,反复整理。同行的人还好歹去逛了一圈,抽时间买了不少东西,他就只埋头做事。
大家都笑他不必如此认真,但他习惯如此。只是天气不太好,下了雨,骤然降温,欧阳中了标,一到那里就受风寒,撑着撑着,便发起烧来。想着回去之后可以用健保卡看病吃药,便连药也没舍得买。
回程过关,欧阳因为生病而比较木讷,腿又因湿寒而作痛,便在后面慢腾腾地走。
他们一行人多少都购物了,手上都有行李。欧阳只有不大的一个拉杆箱,一手还空着。
欧阳跟一个同事走无申报通道的时候,旁边有个看起来纤弱的女人,推车上除了两个行李包之外还有个不大的手提箱,东倒西歪地推着,很不方便的样子。
欧阳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那女人便笑着对他示意,「先生能帮个忙吗?」
欧阳忙接过她递来的手提箱,觉得不重,便热心道:「不然我帮你推车吧。」
「不用不用,帮我拿这个就好。」对方十分客气。
过关的时候女人一副心急的模样,一直往前挤,欧阳跟同事也就让了让,让她排到前面。
然而欧阳过关并不顺利,行李过了一遍之后,海关人员朝他示意:「先生,稍等一下。请把箱子打开。」
「哦,」欧阳看被单独拎出来的是那只被托付的箱子,便解释:「这个不是我的。」
他正要张望着找那个女人,海关人员面无表情地提醒他:「请让我们检查。」
欧阳站在一边看他们拧开箱子上的锁,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幸而箱子打开来只是普通的衣物。
看他们仔细翻找的样子,又让人有些不好的预感。
衣服口袋里搜出两纸包东西,吓了欧阳一跳,拆开来一看却是花旗参,欧阳总算舒口气。但是对方并不马上放行。
「里面有夹层。」
欧阳脑子一激灵,瞬间明白过来,忙转头去看。但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女人已经不见了。
箱子底部被拆开,果然有个相当隐秘的夹层,赫然露出数个小袋子,包装严密。
看到他们拿在手上捏挤的动作,而后小心打开,欧阳背上就凉了。几个袋子里都是白色的晶体,虽然没见过真正的毒品长什么样子,但这个时候不用说也明白了。
同事也懵了,一时说不出话来。两人都是只做学问的人,何时遇到这种阵仗。
「这、这不是我的,我替人带的。」欧阳百口莫辩,声音直发抖。
「替人带行李需要主动声明的,你不知道吗?」
「啊,我、我只是随手帮忙而已……」
几个关员将搜出来的东西装袋,打电话,不管欧阳说什么,只将他带到一边,反剪双手制住。
「何教授,你也看到了吧,这是我替一位小姐拿的。」
老先生紧张得脸色发白,「是啊,这应该不是他的东西。」须臾又怕事地反问欧阳:「那个人你真的不认识吗?」
不要出于好心替人携带行李,以免被利用,这种说法,虽然也有耳闻,但是真正碰到的时候,他根本就不会那么警惕。
欧阳又惊又悔,脑子里乱糟糟的。那个女人见势不妙,已经一走了之,无可对证。
他除了一再声称不知情之外,没法为自己申辩。
约一千五百克的冰毒,他说什么也没用,嘈杂之中已经被高大的警察押着,冰凉的手铐毫不留情铐在他手腕上。
这种东西他只在电视上见过,没想过会有用在他身上的一天,欧阳看得人都呆了。
但惊惶之中总算还有一丝理智,便请求那推搡着他的警察:「请、请让我打个电话。」
铐住他双手的警察一开始并不理会。对毒贩没必要客气,这种人都是高明的骗子,长得更老实憨厚的都有。
但禁不起他苦苦哀求,便把已经搜走的手机暂时递还给他。
欧阳勉强镇定下来思考,想着该通知钟理,看看他有没有律师或者相关行业的朋友可以帮得上忙,找人出点主意也好。
手指颤抖着拨了键,不灵便,一直出错,退回主功能的时候却不小心从通话记录拨了出去。第一个正是肖玄的号码,欧阳动作迟缓,没来得及按掉,那边就已经通了。
「老师?」
欧阳这时也忘了要避着那个人,任何熟悉的人都跟救命草一样,本能就放到耳边。
「你打电话给我,是已经回来了吗?」青年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要不要我去接你?」
「肖、肖玄……」
「怎么了?」
欧阳结结巴巴地,颠三倒四把事情说了一遍。
那边沉默了一下,「你等一等,我会过去。记得先不要乱说话。」
「肖、肖玄,我……」
「没事的,有我在,你不用伯。」
不知道为什么,他听肖玄那么说的瞬间,非常有安全感,连牙齿也不打颤了。
肖玄没有出现,但很快来了一名律师。高大的男人长着让人安心的面孔,尽管是匆匆赶来,脸上仍然带着一丝不苟的笑容。
「你好,我姓詹,肖先生让我来的。你放轻松,不必担心。」
欧阳感觉镇定了一点,尽量把思路理清楚,在詹落的陪同下做了笔录。
审讯的过程无疑是种煎熬,这些毒品是谁让他带的,过关之后要交给谁,问题一个接一个,不停从他短少的回答里找漏洞,而他几乎什么也答不出,像只被弄懵的绵羊。
不知詹落对警员说些什么,总之,审讯过后虽然还是对他严格看押,但态度和缓多了。
詹落留下来继续交涉,欧阳被便送回囚室。
单人的囚室算是种优待,但不可能因此而高兴。欧阳戴着手铐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腿越发酸痛不堪,晕晕沉沉发着呆,鼻子都酸了。
他是最规矩的家庭教育出来最规矩的人,老实得胆小,连红灯都没闯过。
为人帮忙是他的习惯,从来也没想过要求什么报答,但得到这样的回报,未免让他觉得伤心又困惑。
人们对待「好意」通常的方法,就是「利用」。
隐约想起很早就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但他仍然没能记住教训,也许也是不想记住。想证明说,好心是对的,人的本性是善的。但结果总是让他迷惑。
这个时候他也仍然想到肖玄。虽然不敢信赖,但还是很愿意相信肖玄肯帮他。那句「有我在,你不用伯」,让人觉得天塌下来也不必担心。
但那个女人已经跑了,事情要是没法查清楚,他也不知道会怎么样。牢狱之灾对他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灾难。
他只知道毒品这种东西,少量都是重责,即使能证明箱子不是他的东西,洗脱主谋的罪名,可是被抓的时候人货并在,串谋罪也够他受的。那么多冰毒是什么程度,他想着就很害怕。
热度更高了,欧阳没法好好思考,只能把额头抵在墙上。
时间慢慢过去,但好像事态没有进展。不知道詹落交涉得如何,还在不在,是否已经回去了。也不知道肖玄究竟会不会来,或者那只是说说而已。
混乱地害怕着,想到他也许真的再也出不去,就软弱地很想见远在美国的父母,见钟理。也想见肖玄。
在他简单的人生里,留下痕迹的,就只有这么寥寥几个人。
被关押了一夜,欧阳烧得更厉害,睡着全身一阵冷一阵热,头昏脑胀。
喉咙快冒烟了,迷糊中有着干燥得燃烧起来的错觉。欧阳想起身要点水喝,但眼睛烫得睁不开,脚也根本抬不动,只能蜷起来,直打哆嗦。
高烧的煎熬让他渐渐觉得呼吸困难,虽然困倦,却无法入睡。难受地翻来覆去,破恶梦反复纠缠着,只能失控地不停用额头磕墙壁,说胡话。
难熬的黑暗和冷热反复之中,突然身上暖和起来,耳边隐约有人声,欧阳努力想辨认,但只觉得忽近忽远,听不真切。渐渐地意识又重归寂静。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