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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鲁迅-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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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⑩ “内言不出于阃” 语见《礼记·曲礼》:“外言不入于阃,内言不出于
阃。
”阃,即妇女所居内室的门限。
“男女授受不亲”,语见《孟子·离娄》。

  ⑾ 李自成(1606—1645) 陕西米脂人,明末农民起义领袖。
他于崇祯二年
(1629)起义,后被推为闯王。
曾提出“均田免赋”的口号,部队纪律严明,受到
广大人民的拥护。
崇祯十七年(1644)一月在西安建立大顺国。
同年三月攻入北京。

后明将吴三桂勾引清兵入关,李兵败退出北京。
清顺治二年(1645)在湖北通山县
九宫山被地主武装杀害。




                                看镜有感

  因为翻衣箱,翻出几面古铜镜子来,大概是民国初年初到北京时候买在那里的,
“情随事迁”,全然忘却,宛如见了隔世的东西了。

  一面圆径不过二寸,很厚重,背面满刻蒲陶,还有跳跃的鼯鼠,沿边是一圈小
飞禽。
古董店家都称为“海马葡萄镜”。
但我的一面并无海马,其实和名称不相当。

记得曾见过别一面,是有海马的,但贵极,没有买。
这些都是汉代的镜子;后来也
有模造或翻沙者,花纹可造粗拙得多了。
汉武通大宛安息,以致天马蒲萄,大概当
时是视为盛事的,所以便取作什器的装饰。
古时,于外来物品,每加海字,如海榴,
海红花,海棠之类。
海即现在之所谓洋,海马译成今文,当然就是洋马。
镜鼻是一
个虾蟆,则因为镜如满月,月中有蟾蜍之故,和汉事不相干了。

  遥想汉人多少闳放,新来的动植物,即毫不拘忌,来充装饰的花纹。
唐人也还
不算弱,例如汉人的墓前石兽,多是羊,虎,天禄,辟邪,而长安的昭陵上,却刻
著带箭的骏马,还有一匹驼鸟,则办法简直前无古人。
现今在坟墓上不待言,即平
常的绘画,可有人敢用一朵洋花一只洋鸟,即私人的印章,可有人肯用一个草书一
个俗字么?许多雅人,连记年月也必是甲子,怕用民国纪元。
不知道是没有如此大
胆的艺术家;还是虽有而民众都加迫害,他于是乎只得萎缩,死掉了?
  宋的文艺,现在似的国粹气味就薰人。
然而辽金元陆续进来了,这消息很耐寻
味。
汉唐虽然也有边患,但魄力究竟雄大,人民具有不至于为异族奴隶的自信心,
或者竟毫未想到,凡取用外来事物的时候,就如将彼俘来一样,自由驱使,绝不介
怀。
一到衰弊陵夷之际,神经可就衰弱过敏了,每遇外国东西,便觉得彷佛彼来俘
我一样,推拒,惶恐,退缩,逃避,抖成一团,又必想一篇道理来掩饰,而国粹遂
成为孱王和孱奴的宝贝。

  无论从那里来的,只要是食物,壮健者大抵就无需思索,承认是吃的东西。

有衰病的,却总常想到害胃,伤身,特有许多禁条,许多避忌;还有一大套比较利
害而终于不得要领的理由,例如吃固无妨,而不吃尤稳,食之或当有益,然究以不
吃为宜云云之类。
但这一类人物总要日见其衰弱的,因为他终日战战兢兢,自己先
已失了活气了。

  不知道南宋比现今如何,但对外敌,却明明已经称臣,惟独在国内特多繁文缛
节以及唠叨的碎话。
正如倒霉人物,偏多忌讳一般,豁达闳大之风消歇净尽了。

到后来,都没有什么大变化。
我曾在古物陈列所所陈列的古画上看见一颗印文,是
几个罗马字母。
但那是所谓“我圣祖仁皇帝”的印,是征服了汉族的主人,所以他
敢;汉族的奴才是不敢的。
便是现在,便是艺术家,可有敢用洋文的印的么?
  清顺治中,时宪书上印有“依西洋新法”五个字,痛苦流涕来劾洋人汤若望的
偏是汉人杨光先。
直到康熙初,争胜了,就教他做钦天监正去,则又叩阍以“但知
推步之理不知推步之数”辞。
不准辞,则又痛哭流涕地来做《不得已》,说道“宁
可使中夏无好历法,不可使中夏有西洋人。
”然而终于连闰月都算错了,他大约以
为好历法专属于西洋人,中夏人自己是学不得,也学不好的。
但他竟论了大辟,可
是没有杀,放归,死于途中了。
汤若望入中国还在明崇祯初,其法终未见用;后来
阮元论之曰:“明季君臣以大统浸疏,开局修正,既知新法之密,而讫未施行。

朝定鼎,以其法造时宪书,颁行天下。
彼十余年辩论翻译之劳,若以备我朝之采用
者,斯亦奇矣!……我国家圣圣相传,用人行政,惟求其是,而不先设成心。
即是
一端,可以仰见如天之度量矣!”(《畴人传》四十五)
  现在流传的古镜们,出自冢者中居多,原是殉葬品。
但我也有一面日用镜,薄
而且大,规抚汉制,也许是唐代的东西。
那证据是:一、镜鼻已多磨损;二、镜面
的沙眼都用别的铜来补好了。
当时在妆阁中,曾照唐人的额黄和眉绿,现在却监禁
在我的衣箱里,它或者大有今昔之感罢。

  但铜镜的供用,大约道光咸丰时候还与玻璃镜并行;至于穷乡僻壤,也许至今
还用着。
我们那里,则除了婚丧仪式之外,全被玻璃镜驱遂了。
然而也还有余烈可
寻,倘街头遇见一位老翁,肩了长凳似的东西,上面缚著一块猪肝色石和一块青色
石,试伫听他的叫喊就是“磨镜,磨剪刀!”
  宋镜我没有见过好的,什九并无藻饰,只有店号或“正其衣冠”等类的迂铭词,
真是“世风日下”。
但是要进步或不退步,总须时时自出新裁,至少也必取材异域,
倘若各种顾忌,各种小心,各种唠叨,这么做即违了祖宗,那么做又象了夷狄,终
生惴惴如在薄冰上,发抖尚且来不及,怎么会做出好东西来。
所以事实上“今不如
古”者,正因为有许多唠叨着“今不如古”的诸位先生们之故。
现在情形还如此。

倘再不放开度量,大胆地,无畏地,将新文化尽量地吸收,则杨光先似的向西洋主
人沥陈中夏的精神文明的时候,大概是不劳久待的罢。

  但我向来没有遇见过一个排斥玻璃镜子的人。
单知道咸丰年间,汪曰桢先生却
在他的大著《湖雅》里攻击过的。
他加以比较研究之后,终于决定还是铜镜好。

不可解的是:他说,照起面貌来,玻璃镜不如铜镜之准确。
莫非那时的玻璃镜当真
坏到如此,还是因为他老先生又带上了国粹眼镜之故呢?我没有见过古玻璃镜。

一点终于猜不透。


                      一九二五年二月九日


                               科学史教篇

  观于今之世,不瞿然者几何人哉?自然之力,既听命于人间,发纵指挥,如使
其马,束以器械而用之;交通贸迁,利于前时,虽高山大川,无足沮核②;饥疠之
害减;教育之功全;较以百祀③前之社会,改革盖无烈于是也。孰先驱是,孰偕行
是?察其外状,虽不易于犁然,而实则多缘科学之进步。盖科学者,以其知识,历
探自然见象之深微,久而得效,改革遂及于社会,继复流衍,来溅远东,浸及震旦
④,而洪流所向,则尚浩荡而未有止也。观其所发之强,斯足测所蕴之厚,知科学
盛大,决不缘于一朝。索其真源,盖远在夫希腊,既而中止,几一千年,递十七世
纪中叶,乃复决为大川,状益汪洋,流益曼衍,无有断绝,以至今兹。实益骈生,
人间生活之幸福,悉以增进。第相科学历来发达之绳迹,则勤劬艰苦之影在焉,谓
之教训。
  希腊罗马科学之盛,殊不逊于艺文。尔时巨制,有毕撒哥拉(Pythagoras)⑤
之生理音阶,亚里士多德(Aristoteles)⑥之解剖气象二学,柏拉图(Platon)⑦
之《谛妙斯篇》(Timaeus)暨《邦国篇》,迪穆克黎多(Demokritos)⑧之“质点
论”,至流质力学则癙于亚勒密提士(Archimedes)⑨,几何则建于宥克立(Eukl
eides)⑩,械具学则成于希伦(Heron)⑾,此他学者,犹难列举。其亚利山德大
学⑿,特称学者渊薮,藏书至十万余卷,较以近时,盖无愧色。而思想之伟妙,亦
至足以铄今。盖尔时智者,实不仅启上举诸学之端而已,且运其思理,至于精微,
冀直解宇宙之元质⒀,德黎(Thales)谓水,亚那克希美纳(Anaximenes)⒁谓气,
希拉克黎多(Herakleitos)⒂谓火。其说无当,固不俟言。华惠尔⒃尝言其故曰,
探自然必赖夫玄念⒄,而希腊学者无有是,即有亦极微,盖缘定此念之意义,非名
学⒅之助不为功也。(中略)而尔时诸士,直欲以今日吾曹滥用之文字,解宇宙之
玄纽⒆而去之。然其精神,则毅然起叩古人所未知,研索天然,不肯止于肤廓,方
诸近世,直无优劣之可言。盖世之评一时代历史者,褒贬所加,辄不一致,以当时
人文所现,合之近今,得其差池,因生不满。若自设为古之一人,返其旧心,不思
近世,平意求索,与之批评,则所论始云不妄,略有思理之士,无不然矣。若据此
立言,则希腊学术之隆,为至可褒而不可黜;其他亦然。世有哂神话为迷信,斥古
教为谫陋者,胥自迷之徒耳,足悯谏也。盖凡论往古人文,加之轩轾,必取他种人
与是相当之时劫,相度其所能至而较量之,决论之出,斯近正耳。惟张皇近世学说,
无不本之古人,一切新声,胥为绍述,则意之所执,与蔑古亦相同。盖神思⒇一端,
虽古之胜今,非无前例,而学则构思验实,必与时代之进而俱升,古所未知,后无
可愧,且亦无庸讳也。昔英人设水道于天竺(22),其国人恶而拒之,有谓水道本创
自天竺古贤,久而术失,白人不过窃取而更新之者,水道始大行。旧国笃古之余,
每至不惜于自欺如是。震旦死抱国粹之士,作此说者最多,一若今之学术艺文,皆
我数千载前所已具。不知意之所在,将如天竺造说之人,聊弄术以入新学,抑诚尸
祝(23)往时,视为全能而不可越也?虽然,非是不协不听之社会,亦有罪焉已。
  希腊既苓落,罗马亦衰,而亚剌伯人继起,受学于那思得理亚与僦思(24)人,
翻译诠释之业大盛;眩其新异,妄信以生,于是科学之观念漠然,而进步亦遂止。
盖希腊罗马之科学,在探未知,而亚剌伯之科学,在模前有,故以注疏易征验,以
评骘代会通,博览之风兴,而发见之事少,宇宙见象,在当时乃又神秘而不可测矣。
怀念既尔,所学遂妄,科学隐,幻术兴,天学(25)不昌,占星(26)代起,所谓点金
通幽(27)之术,皆以癙也。顾亦有不可贬者,为尔时学士,实非懒散而无为,精神
之弛,因入退守;徒以方术之误,结果乃止于无功,至所致力,固有足以惊叹。如
当时回教新立,政事学术,相辅而蒸,可尔特跋(28)暨巴格达德(29)之二帝,对峙
东西,竞导希腊罗马之学,传之其国,又好读亚里士多德与柏拉图书。而学校亦林
立,以治文理数理爱智质学(30)及医药之事;质学有醇酒(31)硝硫酸之发明,数学
有代数三角之进步;又复设度测地,以摆计时,星表(32)之作,亦始此顷,其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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