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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罗伯特·西尔弗伯格短篇科幻小说集-第15章

小说: 罗伯特·西尔弗伯格短篇科幻小说集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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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失败后里查森都坚持说每次我们都有进步。要知道,我们不是在搞巫术。我们不是召唤亡魂的巫师,我们是程序设计师,我们必须发现如何向程序输入它所需要的信息。那么,这次皮萨罗索呢?

“干吗你想研究他呢?”坦纳早在五六个月前就问过,“据我从读小学得来的印象,他是一个冷酷的中世纪西班牙殖民者,一个掠夺文明古国的嗜血强盗,一个厚廉无耻,不讲信用,没有信仰——”

“你也许冤枉他了,”理查森说,“几个世纪以来,他受到舆论的谴责。然而,他身上有些东西吸引着我。”

“比如?”

“他的进取精神。他的勇气。他的绝对自信。冷酷无情的另一面即好的一面是对事业的全身心投入,决不让任何障碍挡住前进的道路。无论你对他所完成的事业赞同与否,你都不得不羡慕他——”

“行啦,”坦纳突然对这个项目感到厌倦起来,“皮萨罗索!你觉得他怎样就怎样。”

几个月过去了。理查森给他一些模棱两可的进展报告,没有任何可以激起他希望的东西。然而,此时此刻他凝视着全息图像库里那个阔步前进的小不点儿,心里开始相信理查森终于找到了使用模拟程序的窍门。

“这么说来,实际上你再创造了他,对吗?一个生活在——什么时候?500年前的人吗?”

“他死于1541年,” 理查森说。“那么就差点600年了。”

“另外,他和别的模拟人物不同——不是简单地再创造一个能够讲预先设置好的话语的历史名人。如果我没有错的话,我们这里创造的是一个人工智能,能够以不同于它的程序设计师所设置的思维模式进行独立思考。换句话说,它拥有的信息比我们提供给它的更多。这是了不起的成就,这是我们从一开始就追求的重大哲学突破。利用这个程序产生能够独立思维的新的程序——一个能够想皮萨罗索所想的程序,而不是层层搬家,程序根据里查森的设想来思维,而理查森的设想又来自于一些历史学家对皮萨罗索思维方式的设想。”

“可不是。”坦纳说。“这就意味着我们不仅仅是回收可以期望到,可以预见到的东西,还将有许多惊奇出现。我想,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获得了成功。哈瑞,这也许是迄今为止人工智能领域里最重大的突破。”

坦纳沉吟良久。

是吗?他们真的成功了吗?还有,如果他们成功了——此时,那人的眼睛正凝视着坦纳,目光是如此锋利,令他难以对视。片刻后,他把目光移开了。他的左腿开始颤抖,他不安地望着理查森。

“瞧那双眼睛,卢。基督呀,它们有伤痕!”

“这我知道。是我自己设计的,从旧书籍里得来的。”

“你认为这时候他在注视我们吗?他能够做到吗?”

“他只是一个软件,哈瑞。”

“当你扩大图形的时候,他好像知道。”理查森耸了耸肩:“告诉你吧,他是一个十分出色的软件,具有独立意志,可以说他拥有电脑。不过,他的观察力毕竟有限(奇*书*网*。*整*理*提*供)。我不认为他能看见全息图像库之外的任何东西,除非我们输入他能够处理的数据,而现在我们还没有这样做。”

“你没有把握吗?”

“哈瑞,请讲吧。”

“这个人率领50名士兵就征服了整个庞大的印加帝国,是吗?”

“据我所知,是150名。”

“50名也好,150名也好,这有什么关系?我要说的是,我突然感到不安。很长一段时期,我都以为这个项目不会有什么收获的,而现在,我却突然觉得这个项目会产生我们驾驭不了的东西。我可不想你那些该死的模拟人中哪一个走出全息图像库,来征服我们。”

理查森向坦纳转过身去。他的脸一阵红,但却嘿嘿地笑起来:“哈瑞呀,哈瑞!我的上帝,五分钟前你还认为除了那个甚至连位都定不了的微小图形外,我们一无所成。可现在你却走向另一个极端,想像最糟糕的 ——”

“我看见了他的眼睛,卢。我担心他的眼睛也看见了我。”

“你看见的不是真正的眼睛,你看见的不过是一个投影进全息图像库的图像显示程序。你了解这个原理就会知道该程序没有视觉能力,只有我的吩咐,他的眼睛才会看你。而现在它们没有看你。”

“但你能够使它们看你吗?”

“我想要它们看什么,就能使它们看什么。是我创造了他,哈瑞。”

“具有主观意志,具有独立性。”

“这次,你开始担心的就是这些东西吗?”

“一旦你们这些搞技术的人弄出杀人狂来,我就会挨头刀的。这个能独立行动的家伙突然令我心神不安。”

“我仍然戴着数据手套,”理查森说,“我一动手指,他就会跳舞。记住,他不是真正的皮萨罗索,也不是弗兰肯斯坦那个怪物。他只是一个模拟人,只是许多数据的组合,只是一束电子磁场脉冲,我动一下小指头就能关掉。”

于是,理查森动了一根指头,转瞬之间皮萨罗索图像便从全息图像库消失。里面灰蒙蒙的雾团旋转片刻,随即呈一片白羊毛状。顿时,坦纳受到一种负罪感的震撼,仿佛他刚刚命令处决了那个身穿中世纪铠甲的人似的。

理查森又动了动手指,只见色彩闪过图像库,皮萨罗索再次出现了。

“我很想知道,”坦纳忧郁地说。沉默片刻后,他又说:“你觉得自己好像上帝吗?”

“像上帝?”

“你注入了生命。不管怎么说,是一种生命。但同时,你还注入了自由意志。这就是实验的目的吗?在就是你所谓的独立意志、独立行为吗?你试图再创造一种人脑——也就是说重新创造——这种大脑能够以独特的方式进行思维,能够对环境做出独特的反应,这种反应不必是它的设计师所能预见的,事实上几乎不可能预见,而且不必是令人满意的,不必是有益的。而你却不得不冒这个风险,正如上帝,一旦赋予了人类自由意志,他就知道他将不得不目睹他的创造物行使自由意志时犯下种种罪恶——”

“别说了,哈瑞——”

“听我讲,我有没有可能和你的皮萨罗索交谈?”

“为什么呢?”

“想弄清楚你获得的是什么东西,想得到这个项目所取得的成就的第一手资料,或者你可以说我只是想试一试模拟人的性能。不管怎样,如果我能直接与他接触的话,我想亲自感受一下这家伙,了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没问题吗?”

“那当然,没问题。”

“我必须和他讲英语吗?”

“你想讲什么语言都行,反正有语言接口。不管是什么语言进去,他都会以为是他自己的语言,也就是16世纪西班牙语。而且,他会用他以为的西班牙语回答你,但你听到的却是英语。”

“你肯定吗?”

“那当然。”

头上方空中出现一阵躁动、一阵旋转,犹如旋风一般。

皮萨罗索停下来,端详一会儿,心里纳闷又会出现什么情况。也许是魔鬼到来折磨他,也许是天使。管它是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攘。

随后,从旋风传来一个声音,用西班牙语问他:“你听见了吗?”那西班牙语简直和他皮萨罗索刚才说的西班牙语一样滑稽可笑。

“我听见了,但我看不见你。你在哪里?”

“就在你面前。等一下。我会让你看见的。”

说着,旋风里露出一张脸,悬浮在虚无缥缈之中,那是一张没有躯体的脸,一张瘦削的脸,修刮得干干净净,没有一根胡须,头发剪得很短,一双黑眼睛挨得很近。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脸。

“你是什么人?”皮萨罗索问道,“是魔鬼还是天使?”

“都不是。”的确,他的声音不像魔鬼的声音,“是一个人,和你一样。”

“我看不怎么像我。你只有一张脸吗?还是也有身体?”

“你只看见我的一张脸吗?”

“是的。”

“等一下。”

那张脸消失了,接着它又显现,连在一个宽肩膀的大个子人的身体上。那人穿了一件宽松的灰色长袍,有点像牧师的长袍,只是华丽得多,处处闪烁着光点。随即,躯体消失了,皮萨罗索又只看见那张脸,他感到茫然不解。他开始明白当年西班牙人身披铠甲,跃马横枪,出现在地平线时,印第安人是如何惊惶了。

“你这个人怪模怪样的。你是英国人吗?”

“美国人。”

“哦,”皮萨罗索似乎还是不懂,“美国人。这是什么意思?”

那张脸有些颤动,模糊了一阵。它周围厚厚的白云又神秘地躁动起来。然后,那张脸稳定下来说:“美国是一个国家,在秘鲁北面。它可大啦,那里居住着许多人。”

皮萨罗索耸了耸肩:“我压根儿不知道那些地方,或者说知道得很少。有一个叫做佛罗里达的半岛,对吗?而且还传说有不少黄金城呢,不过我想只是传说而已。我在秘鲁发现了金子,足够了。还是谈这个吧,我是在天堂吗?”

“不是。”

“那么是地狱吗?”

“也不是。你是在——这很难解释,实际上——”

“我是在美国?”

“是的,在美国,是的。”

“还有,我死了吗?”

对方沉默片刻。“不,没有死。”那声音不安地说。

“我想你在撒谎。”

“如果你死了,我们怎么能交谈呢?”

皮萨罗索嘶哑着嗓子笑起来:“你问我吗?我对我在这里的一切遭遇连一点头脑都摸不到。我的神父在哪里?我的侍从在哪里?把我的兄弟找来!”他怒目圆睁,“怎么样?干吗你不把他们给我找来?”

“他们不在这里。你独自在这里,皮萨罗索。”

“在美国,我独自在你们美国?那么,让我看一看你们美国吧。有这样一个地方吗?美国全是云彩和旋转的光吗?美国在哪里?让我看一看美国吧,向我证明我在美国吧。”

来自旋风的声音突然说:“瞧,皮萨罗索,这就是美国。”

一幅图画展现在云端上,皮萨罗索从来没有见过,甚至从来没有想像过这种图画。它像一道大门开启在他面前,将他卷进去,带着他掠过一幕幕不断变化、璀璨夺目的场景,宛如飞行在大地高空,俯瞰一幅美不胜收的神奇画卷。他看见没有围墙的城市,一根根犹如无穷无尽的银链伸向远方的公路,巨湖、大河、高山,这一切一掠而过,令他目不暇接。不一会儿,他的头给搅晕了:高楼大厦比最高的教堂塔尖还要高,闪闪发光的金属战车没有马拉,人群密密麻麻,大地无边无际,这一切既紧凑,又复杂如迷津。目睹眼前的山山水水,他昔日的贪婪又攫住了他:他想征服这片奇异的大地,占领它,紧紧地握在手里,抢走一切有价值的东西。

图画消失了,他那颗激动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他哈哈大笑起来。“秘鲁!”他叫道,“秘鲁与你们美国相比,简直微不足道!秘鲁只是一个洞!秘鲁只是一团泥。我好愚蠢!有比秘鲁宏伟千倍的美国,我却偏偏跑到秘鲁去!我想我在美国能够发现什么呢。”他舔了舔嘴唇,眨了眨眼睛,接着,他格格地笑着说,“别害怕。我不会征服你们美国的。现在我人老了,力不从心了。就是回到当年,也许美国对我来说也太庞大了。也许——”他对着短头发、没有胡须的美国人那张愁眉苦脸一阵狂笑,“我真的死了,难道不是吗?我感觉不到饥饿、疼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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