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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庄子杂篇二十八 让王 译文-第1章

小说: 庄子杂篇二十八 让王 译文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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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解】
    
    “让王”,意思是禅让王位。篇文的主旨在于阐述重生,提倡不因外物妨碍生命的思
想。利禄不可取,王位可以让,全在于看重生命,保全生命。“轻物重生”的观点历来多有
指斥,认为与庄子思想不合,但其间亦有相通之处;且先秦诸子思想也常互相渗透与影响,
尽可看作庄子后学所撰。
    
    全文写了十六七个小故事,大体可以划分为十个部分。第一部分至“终身不反也”,写
许由、子州支父、善卷和石户之农不愿接受禅让的故事,明确阐述了重视生命的思想,天下
固然“至重”,但却不能以此害生。本部分在阐明题旨上处于重要地位。第二部分至“此固
越人之所欲得为君也”,写周文王的祖父大王亶父迁邠和王子搜不愿为君的故事,在前一部
分的基础上进一步阐述重视生命的思想。第三部分至“岂特随侯之重哉”,通过华子与昭僖
侯的对话和鲁君礼聘颜阖而颜阖不愿接受的故事,进一步指出要分清事物的轻与重,生命是
重要的,利禄、土地等身外之物是不值得看重的,用宝贵的生命去追逐无用的外物,就好像
用随侯之珠弹打高飞的麻雀。第四部分至“民果作难而杀子阳”,写列子贫穷却不愿接受官
府的赠予。第五部分至“遂不受也”,写屠羊说有功也不受禄,表达了轻视利禄、追求高义
的思想。第六部分至“是丘之得也”,写原宪、曾子、颜回身处卑微、生活贫困,却不愿为
官,不愿追求利禄,表达了安贫乐道的思想。第七部分至“可谓有其意矣”,通过魏牟和瞻
子的对话,提出“重生”、轻利的观点。第八部分至“故许由娱于颍阳而共伯得乎共首”,
写孔子身处厄境也随遇而安,说明得道之人方能“穷亦乐”、“通亦乐”。第九部分至“乃
负石而自沈于庐水”,写北人无择、卞随和瞀光诸隐士鄙薄禄位不愿为君的故事,内容跟第
一部分相似。余下为第十部分,写伯夷、叔齐对周王朝夺取天下的评价,斥之为“推乱以易
暴”,宁可饿死于首阳山,也不愿“并乎周”而玷污自身。
    
    【原文】
    
    尧以天下让许由(1),许由不受。又让于子州支父(2),子州支父曰:“以我为天
子,犹之可也。虽然,我适有幽忧之病(3),方且治之,未暇治天下也。”夫天下至重也,
而不以害其生(4),又况他物乎!唯无以天下为者(5),可以托天下也。
    
    舜让天下于子州支伯(6)。子州支伯曰:“予适有幽忧之病,方且治之,未暇治天下
也。”故天下大器也(7),而不以易生(8),此有道者之所以异乎俗者也。
    
    舜以天下让善卷(9),善卷曰:“余立于宇宙之中,冬日衣皮毛(10),夏日衣葛
(11);春耕种,形足以劳动;秋收敛,身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
间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为哉(12)!悲夫,子之不知余也!”遂不受。于是去而入深
山,莫知其处(13)。
    
    舜以天下让其友石户之农(14),石户之农曰:“捲捲乎后之为人(15),葆力之士也
(16)!”以舜之德为未至也,于是夫负妻戴(17),携子以入于海,终身不反也。
    
    【译文】
    
    尧把天下让给许由,许由不接受。又让给子州支父,子州支父说:“让我来做天子,那
还是可以的。不过,我正患有很深、很顽固的病症,正打算认真治一治,没有空闲时间来治
天下。”统治天下是地位最高、权力最重的了,却不能因此而妨碍自己的生命,更何况是其
他的一般事物呢?只有忘却天下而无所作为的人,方才可以把统治天下的重任托付给他。
    
    舜让天下给子州支伯,子州支伯说:“我正患有很深很顽固的病症,正打算认真治一
治,没有多余时间来治理天下。”由此可见,天下应当是最为贵重的东西了,可是却不能用
它来替换生命,这就是怀道的人对待天下跟世俗大不一样的原因。
    
    舜又把天下让给善卷,善卷说:“我处在宇宙之中,冬天披柔软的皮毛,夏天穿细细的
葛布;春天耕地下种,形躯能够承受这样的劳作;秋天收割贮藏,自身完全能够满足给养;
太阳升起时就下地干活儿,太阳下山了就返家安息,无拘无束地生活在天地之间而心中的快
意只有我自身能够领受。我又哪里用得着去统治天下呢!可悲啊,你不了解我!”也就没有
接受。于是善卷离开了家而隐入深山,再没有人能够知道他的住处。
    
    舜再把天下让给他的朋友石户地方的一位农夫,这位石户的农夫说:“君后的为人实在
是尽心尽力了,真是个勤苦劳累的人!”他认为舜的德行还未能达到最高的境界,于是夫妻
二人背的背、扛的扛,带着子女逃到海上的荒岛,终身不再返回。
    
    【原文】
    
    大王亶父居邠(1),狄人攻之(2);事之以皮帛而不受(3),事之以犬马而不受,
事之以珠玉而不受,狄人之所求者土地也。大王亶父曰:“与人之兄居而却杀其弟,与人之
父居而杀其子,吾不忍也。子皆勉居矣(4)!为吾臣与为狄人臣奚以异!且吾闻之,不以所
用养害所养(5)。”因杖而去之(6)。民相连而从之(7),遂成国于岐山之下(8)。
夫大王亶父,可望能尊生矣(9)。能尊生者,虽贵富不以养伤身,虽贫贱不以利累形
(10)。今世之人居高官尊爵者,皆重失之(11),见利轻亡其身,岂不惑者!
    
    越人三世弑其君,王子搜患之(12),逃乎丹穴(13)。而越国无君,求王之搜不得,
从之丹穴(14)。王子搜不肯出,越人薰之以艾(15)。乘以王舆(16)。王子搜援绥登车
(17),仰天而呼曰:“君乎君乎!独不可以舍我乎!”王子搜非恶为君也,恶为君之患
也。若王子搜者,可谓不以国伤生矣,此固越人之所欲得为君也。
    
    【译文】
    
    大王亶父居住在邠地,狄人常来侵扰,敬献兽皮和布帛狄人不愿意接受,敬献猎犬和宝
马狄人也不愿意接受,敬献珠宝和玉器狄人仍不愿意接受,狄人所希望得到的是占有邠地的
土地。大王亶父说:“跟别人的兄长住在一起却杀死他的弟弟,跟别人的父亲住在一起却杀
死他的子女,我不忍心这样做。你们都去和狄人勉力居住在一块儿吧!做我的臣民跟做狄人
的臣民有什么不同!而且我还听说,不要为争夺用以养生的土地而伤害养育的人民。”于是
拄着拐杖离开了邠地。邠地的百姓人连着人、车连着车跟随他,于是在岐山之下建立起一个
新的都城。大王亶父,可以说是最能看重生命的了。能够珍视生命的人,即使富贵也不会贪
恋俸养而伤害身体,即使贫贱同样也不会追逐私利而拘累形躯。当今世上的人们居于高官显
位的,都时时担忧失去它们,见到利禄就轻率地为之贴上了自己的性命,这难道不很迷惑
吗?
    
    越人先后三代杀掉自己的国君,王子搜对此十分忧患,逃到荒山野洞里去。越国没有了
君主,到处找寻王子搜都没能找到,便追踪来到洞穴。王子搜不肯出洞,越人便点燃艾草用
烟薰洞,还为他准备了国王的乘舆。王子搜拉过登车的绳索,仰天大呼说:“国君之位啊,
国君之位啊,就是不能够放过我啊!”王子搜并不是讨厌做国君,而是憎恶做了国君难免会
招来杀身的祸患。像王子搜这样的人,可说是不因为国君之位而伤害自己生命的了,这必定
就是越人一心想要让他做国君的缘故。
    
    【原文】
    
    韩魏相与争侵地。子华子见昭僖侯(1),昭僖侯有忧色。子华子曰:“今使天下书铭
于君之前(2),书之言曰:‘左手攫之则右手废(3),右手攫之则左手废,然而攫之者必
有天下。’君能攫之乎(4)?”昭僖侯曰:“寡人不攫也。”子华子曰:“甚善!自是观
之,两臂重于天下也,身亦重于两臂。韩之轻于天下亦远矣,今之所争者,其轻于韩又远。
君固愁身伤生以忧戚不得也(5)!”僖侯曰:“善哉!教寡人者众矣,未尝得闻此言也。子
华子可谓知轻重矣。
    
    鲁君闻颜阖得道之人也(6),使人以币先焉(7)。颜阖守陋闾(8),苴布之衣而自
饭牛(9)。鲁君之使者至,颜阖自对之(10)。使者曰:“此颜阖之家与?”颜阖对曰:
“此阖之家也。”使者致币,颜阖对曰:“恐听者谬而遗使者罪(11),不若审之
(12)。”使者还,反审之,复来求之,则不得已(13)。故若颜阖者,真恶富贵也。
    
    故曰,道之真以治身(14),其绪余以为国家(15),其土苴以治天下(16)。由此观
之,帝王之功,圣人之余事也,非所以完身养生也(17)。今世俗之君子,多危身弃生以殉
物(18),岂不悲哉!凡圣人之动作也,必察其所以之与其所以为(19)。今且有人于此
(20),以随侯之珠弹千仞之雀(21),世必笑之,是何也?则其所用者重而所要者轻也
(22)。夫生者,岂特随侯之重哉(23)!
    
    【译文】
    
    韩国和魏国相互争夺边界上的土地。华子拜见昭僖侯,昭僖侯正面带忧色。华子说:
“如今让天下所有人都来到你面前书写铭记,书写的言辞说:‘左手抓取东西那么右手就砍
掉,右手抓取东西那么左手就砍掉,不过抓取东西的人一定会拥有天下。’君侯会抓取
吗?”昭僖侯说:“我是不会去抓取的。”华子说:“很好!由此观之,两只手臂比天下更
为重要,而人的自身又比两只手臂重要。韩国比起整个天下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了,如今两国
所争夺的土地,比起韩国来又更是微不足道的了。你又何苦愁坏身体、损害生命而担忧得不
到那边界上的弹丸之地呢!”昭僖侯说:“好啊!劝我的人很多很多了,却不曾听到过如此
高明的言论。”华子真可说是懂得谁轻谁重的了。
    
    鲁国国君听说颜阖是一个得道的人,派出使者先行送去聘礼表达敬慕之意。颜阖居住在
极为狭窄的巷子里,穿着粗麻布衣而且亲自喂牛。鲁君的使者来到颜阖家,颜阖亲自接待了
他。使者问:“这里是颜阖的家吗?”颜阖回答:“这里就是颜阖的家。”使者送上礼物,
颜阖巧妙地说:“恐怕听话的人听错了而给使者带来过失,不如回去再仔细问个明白。”使
者返回,查问清楚了,再次来找颜阖,却再也找不到了。像颜阖这样的人,真正是厌恶富贵
的。
    
    所以,大道的真谛可以用来养身,大道的剩余可以用来治理国家,而大道的糟粕才用来
统治天下。由此观之,帝王的功业,只不过是圣人余剩的事,不是可以用来保全身形、修养
心性的。如今世俗所说的君子,大多危害身体、弃置禀性而一味地追逐身外之物,这难道不
可悲吗!大凡圣人有所动作,必定要仔细地审察他所追求的方式以及他所行动的原因。如今
却有这样的人,用珍贵的随侯之珠去弹打飞得很高很高的麻雀,世上的人们一定会笑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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