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军一二0师六八九团征战历程-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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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14团团长吴国璋向钟伟报告：发现靠山屯方向有大批蒋军向南运动。
钟伟立即做出判断：敌人处于运动之中，立足未稳，可以打。
然而林彪命令5师是东进配合1纵作战。对于眼前这股敌人，打还是不打？5师领导人之间意见出现分歧。
多数人认为不应顾及眼前的敌人，一则情况不明，边侦察边打，势必浪费时间，而且5师是一个师孤军深入，胜利把握不大。再则，东进关系到全局，若贻误战机，后果严重。
钟伟却主张打。他对众人说：“敌人在运动之中，部署不周，情况不明，正好为我所利用。我们1个师出击虽然冒点风险，但是我们突然出击，敌人没有防备，我们至少可以歼灭敌人一部分，最低限度也不会吃大亏。再说，独1师和18师现在都在靠山屯附近，必要时可以过来支援我们。我们东进虽然是执行上级的命令，现在敌情有变，我们继续东进，势必与南撤的敌人形成交叉，不打也得打，仗打不好，路也走不成，还放跑了敌人，也难以在限定的时间内到达指定地域。”

　钟伟看了众人一眼，又说道：“前两次咱们师下江南光跑路，没打上大仗，部队都憋了一股劲，要痛痛快快地和敌人打上一仗，现在正是出气的时候！”
众人见钟伟言之有理，暂时不提异议了。
钟伟当即决定：暂停东进，就地展开，歼灭当面南撤的敌人。

下午6时，5师开始行动。14团一口气跑了20里，赶到十里堡时，蒋军刚刚逃离十几分钟。团长吴国璋立即命令1营跟踪追击，东渡伊通河占领毛家屯，切断德惠到靠山屯的公路。1营长带着部队追了一阵子，不见敌人踪迹，心想，跟在敌人屁股后面追，最多只能将敌人击溃。德惠是县城，东逃之敌必向南折向德惠方向。于是率领部队改变了追击方向，直插姜家屯，切断德惠至靠山屯的公路。

刚插到姜家屯，就听见围墙上有人在叫嚷，接着就有人喊道：“什么人？”

1营3连长答了一句：“自己人。”

就这一句“自己人”，麻痹了敌人，为我军争得宝贵的两分钟。1营迅速展开，3连正面进攻，1连侧翼迂回，向敌发起了攻击。

战斗中，1营长发现西北方有一炮楼，便命令3连长派人占领它。3连战士赶到炮楼下方，炮楼内的蒋军又以为是“自己人”，居然招呼道：“赶快上来！”边喊边伸出手来，将3连战士一个一个拉了上去。

等我军战士到了跟前，蒋军才发现拽错人了，可也晚了，只好缴械投降。

姜家屯驻有敌军88师262团1个营，他们根本就没想到东野部队来的这么快，仓促应战，结果不到一小时，全营一半人被击伤击毙，其余的都当了俘虏。

战斗中，1营捡到了敌人丢下的一个笔记本，上面有敌88师师长韩增栋的签名。抓住俘虏一问，原来韩增栋半小时前还在姜家屯，我军发起攻击时，他和262团团长带着卫兵，趁混乱先逃了。
在距姜家屯不远的王家屯，14团2营也与敌人接上火。由于姜家屯这边先打响，王家屯的敌人有所准备，我2营三次进攻受挫，僵持了４个小时，王家屯的敌人突围逃向了靠山屯。
钟伟随即指挥全师向靠山屯逼近。
当师指挥所到达八家子后，钟伟即令山炮连向靠山屯轰击，打了一阵子，却不见敌人有任何反应。过了一会儿，侦察员回来报告说靠山屯内没有蒋军，估计刚刚撤离。钟伟于是命令各团归拢，准备继续东进。
就在各团归拢后不久，15团派人赶来报告：在靠山屯东端的烧锅大院内尚有敌88师264团900余人。
900多人，一个小团的兵力啊！
钟伟听到这消息，心里怦怦急跳起来，好歹揪住了一股敌人，可不能轻易让其跑掉。如果放掉这股敌人，真如扔掉到嘴边的肉！

钟伟不想失去这极好的歼敌机会，于是命令正准备继续东进的部队停下来，消灭烧锅大院内的敌人。
部队迅速开始进行歼敌准备，钟伟一面督导部队行动，一面将歼敌决心上报给“东总”。

林彪三个小时发来三份急电，令钟伟迅速东进，其他师领导也要求钟伟尽快执行上级的命令，钟伟拍桌大喝：“我是师长，我说了算！留在这里打他个狗日的。打错了，砍头掉脑袋我担着。谁再说走，我就毙了谁！”　林彪终于因钟伟改变了作战决心，被下级指挥了一回，并赞道：“要敢于像钟伟那样打违抗命令的胜仗。”

再说15团刚刚离开靠山屯，就接到了钟伟围歼烧锅大院之敌的命令，遂再返靠山屯。正准备发起攻击时，钟伟赶来了。钟伟进至前沿观察了一阵，发现退守在烧锅大院内的蒋军并不惊慌，火力部署较为严密。便对15团团长说：“别乱打，等下午师统一组织后再打，我还要钓鱼呢！”

此时的钟伟并不在乎对面的敌人，他有本事消灭对方。他在乎的是林彪的态度，他不执行林彪东进的命令，扎进靠山屯“钓鱼”，林彪知道了肯定恼火。
果然，林彪很快来电催促５师东进，林彪的目光仍然盯在东线德惠大房身新1军的那个整编团上：
　
“目前我军决以1、6两纵队及第4师和炮兵首先歼灭大房身之敌，以5、6两师及独立1、2师钳制朝阳堡、达家沟、高家堡之敌。望照此方针行动。”

　
一个小时过后，林彪又给5师单独发来电令：

　
“据报高家窝棚、四马架之线有敌，望5师即出发向该线前进，钳制该地区之敌，并求得相机歼灭其一部。我主力拟先歼灭大房身之敌。”

两封电报，都是要求5师尽快东进，协同其他部队歼灭德惠大房身之敌。

钟伟接到电报后，放到了一边，继续进行他的进攻准备工作。

林彪也知道5师在靠山屯围住了一股敌人，但他却看不上这一股，林彪有林彪的口胃，他是看准了才下筷，吃进肚里保证能消化掉。

而钟伟也有自己的口胃，他更喜欢发现目标突然下手，他对盯住的目标近乎迷恋，全然不顾他人的眼光了。

钟伟的执拗让林彪感到不快了。他见钟伟守在靠山屯不动弹，就在两小时后，再向钟伟发去电令：“望立即向四马架附近前进，堵住敌人退路！”

这封电令，仅此两句，却充满威严，字间写满警告：你钟伟赶快执行东进命令，若是放跑了敌人，我找你算账！

林彪三个小时来了三个命令，若是一般人，别说接到林彪三个电报，就是接到一个，也许立马上路了。在哪打仗不是打仗啊？再说打好打坏有上头担着。可钟伟就不是这号人，他认准自己做对的事一定要坚持到底。对于林彪的电令，他硬是不执行。

他的举动让人不解。其实，这正是一个优秀指挥员的优秀素质。

然而，师里其他领导不愿再屈从钟伟了，他们要求钟伟尽快执行林彪的命令，带领部队迅速东进。

钟伟先是据理力争，说：违抗上级命令固然不对，可是贻误战机而影响全局就更不对了。

其他领导人说：什么叫全局？林总那里才是全局，东进才是全局。上级命令是铁的纪律，我们不能贪图眼前利益影响全局，我们不能违抗上级命令，我们这里即便是打胜了，也是犯错误！

争来争去，最后坚持留在原地打的只有钟伟一个人。

钟伟与所有的人僵持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这时候，敌71军88师和87师主力分别从农安和德惠赶来增援靠山屯蒋军，这两个师是抗战中装备起来的“德式师”。

军情如火！

猛然间，钟伟拍了桌子，大声喝道：“我是师长，我说了算！留在这里打他个狗日的。打错了，砍头掉脑袋我担着。谁再说走，我就毙了谁！”
一个蛮不讲理的指挥官。
一个虎虎生威的战将。
其他人不再说话了，打吧，还是那句话，在哪打不是打呢？反正错了先杀钟伟的头。
钟伟的性格刚烈，虎劲上来天不怕地不怕，但他并不是一个蛮干的人，他军事素养极佳，敢打，并不瞎打。他一面组织部队攻击、打援，一面把战场变化的情况报告林彪，特别强调了围住靠山屯的敌人达到调动敌人的目的，那意思很明白：现在大量歼敌的好时机出现了，我就在靠山屯这里打，你赶快调动其他部队来配合我吧。

林彪在战场上的机敏和睿智最能在这种关键时刻展现出来，他接到钟伟的电报和其他方面报告后，全面分析了战场的情况，迅速作出判断：战场形势已变，交战中心已由原定的德惠大房身转至靠山屯，整个歼敌部署必须作出改变。

林彪当即给各纵队下达新的指令：改变原定的作战方案，1纵、2纵和6纵向靠山屯附近集结，集中主力歼灭敌88师和87师。对大房身的蒋军则转为监视。

林彪也给钟伟回了电报：“援敌能歼则歼，不能歼则放其进靠山屯，以促其分散。你师不必东进，速查明敌情电告总部。”

不难想象，钟伟在接到林彪这一封电报时的激动心情：

　
林彪终于被说服了！
林彪终于改变了作战决心！
林彪被下级指挥了一次。

　
这一天，钟伟是在情感的大起大落中度过的，当一切归于平静，他感到了心中的喜悦与充实。
战场的重心已经转移，一场大规模的围歼战就要在靠山屯地区展开，钟伟像一个解脱了束缚的猛虎，急不可耐地扑向走投无路的猎物。
当夜，钟伟指挥5师对靠山屯守敌发起总攻。13团尖刀连率先突破敌人阵地，炸开围墙，冲进烧锅大院，在马棚里举起了突破成功的信号灯。13团的2营随即加入战斗，从突破口冲入院内。与此同时，在西侧攻击的15团也突入围墙内，与敌展开激战。
蒋军不甘灭亡，利用地堡、房屋等拼命顽抗，双方展开了反复争夺。蒋军的几个坚固地堡一度阻滞了我军向纵深发展。13团的参谋长张峰调来了一门日式步兵炮，将敌人的地堡逐个摧毁，扫清了前进障碍。
交战中，敌军87师主力赶到了。这时，5师全师部队都投入战斗，形势十分紧张。钟伟冷静地分析了敌情，认为敌人援兵不明情况，又不习惯夜战，不敢贸然行动。于是命令14团不惜一切代价坚决堵住来援之敌；命令13团和15团加速进攻，尽快解决战斗。同时，钟伟还发电给纵队和“东总”，请求迅速支援。
林彪给钟伟回了电报：大胆作战，你身后有4个师正火速赶来！
有林彪这封电报，钟伟胆气更足了。他即向全师下达号令：全力攻击，不留预备队，打出5师的威风来！
正如钟伟所判断的那样，敌援军来了却不敢在夜间作战，只是停在靠山屯外观战。而我13团和15团则一鼓作气，攻下了屯内敌军最后一个据点。
午夜时分，靠山屯内的战斗结束了，5师歼敌1300多名。
次日晨，东野的1纵、2纵和6纵赶至靠山屯及附近地区，将敌军88师残余和87师团团围住。激战一天，将这两个师基本全歼。
此战一锤定音，蒋军全线撤退，我东野北满部队的“三下江南”再一次以胜利而告结束。
战后，“东总”专门给5师发来嘉奖电，表扬了5师的主动精神和机动战术。
在东北战场上，灵活处置敌情、没接到上级命令而主动歼敌的胜仗时常可见；可是像钟伟这样“违抗”上级命令而打成的胜仗，却仅有这一次。
战后有人这样说：这一仗真可以说是本末倒置，5师把几个纵队都调动了，把林总也指挥了。
而林彪自己却说：“要敢于打违抗命令的胜仗，像钟伟在靠山屯那样，三次违抗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