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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始皇簿-第54章

小说: 始皇簿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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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一眼就看出了大少爷的感觉,他低头走了到门口,斜看了我一眼,微微咳嗽了一声,示意我进去跟少爷简单交流一下。 

当时,我感到有些纳闷,为什么管家不给我介绍一下。但后来我才知道,老管家是个十分了解大少爷习性的人。李安生虽然出自非常传统的中国人世家,但生活习惯比美国人还美国人,他只在乎要他自己是否喜欢,是否有感觉,其他的任何介绍在耳中都是“噪音”,对人和事物,他都喜欢自己去探索,他喜欢新的东西,尤其是喜欢新的有感觉的东西。 

我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我勉强微笑了一下,小声的说,“主人,你好!我叫麦琪。” 

“不要叫我主人,叫我安生,我们是平等的!” 

“是,安生主人。” 

“不,叫我安生。” 

于是,我低头用连我自己都听不清的微小的声音叫了一声“安生”,就开始打扫整理主人的房间了。 

李安生刚刚大学毕业,他的房间里却像幼儿园小孩一样混乱,衣服扔的到处都是,书本和纸屑像是随手撒在屋里的一样,还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各种奇怪的模型和标本,都杂乱不堪的堆放着……我怀疑,他的房间有十多年的没有整理过了,但事实上,就在昨天,被他骂走的那个女佣还仔仔细细的整理过。 

后来,我才清楚是怎么回事,原来,每当李安生要找他需要的书,或者是他突然想看的东西时,而恰好这种东西又不在他的手边,他就会翻箱倒柜,在他触摸到那样东西之前乱扒一气。更糟糕的是,他的思维跳跃性很强,常常会突然一愣,就去找八百年都没人想看一样的东西。比如,有一次,他想一张老上海的年画,它可能夹在那本书里,也可能压在箱子里,还可能在垫在床板上……最后,他在竟然在一个鞋盒里找到了,再回头看看屋子,简直像是发生了海啸,或者龙卷风。 

所以,我几乎每天早上都要面对的这个像是十几年没有收拾过的屋子。但是,我也很快想到了应对的方法。 

李安生的卧室,出奇的大,有100多平米,据说是他自己要求的。这屋子里摆着几个镂空的书架和红橡木柜子,我的应对方法就是给所有的东西分类,小到一张纸一块石头,大到一套书一个箱子,严格的分类摆放,并准确记住它们的位置,每次主人想要的时候,我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拿出来,等他用完在按照我记忆中的地方放回去。 

其实,回忆当时的情景,并不像我现在说起来这么简单,因为李安生卧室里的东西太多了,太杂了!且不说五花八门的图书字画,也不说适合各种场合的衣服,单单是他从世界各地收集石头标本就够让人头蒙了,因为看上去没有什么区别的石头对于李安生来说,却意味着不同时代,不同的地质,不同的科学想法…… 

而这件事对我来说尤其不容易,因为我没上过学,我的文化仅限于认识数字和简单的英语单词。而这件事要求我不仅要像一个佣人,还要像一个图书馆管理员和博物馆管理员。 

所以,我不得不学更多的单词,并且了解它们的含义,幸运的是李安生这里有各种词典和百科全书,而且他非常鼓励和支持我这么做,他还常常主动教我很多知识。 

大约又过了半年,我终于完全实现了我的想法,达到了我想要的效果,甚至当李安生自己都说不清想要看什么书时,我只需要让他大致说出一个想法,甚至只是突然想到的几个词汇,我就能立刻拿出到相关的几本书供他选择,并给他相应的建议了。 

还记得那是大雪纷飞的夜晚,李安生看着窗外的飘飘雪花发呆,突然,他说,“水能形成庞大的冰山,也能形成细小的雪花,不同的形态对应着不通的能量……那么机械的几何外形是否能跟生物的能量结合,并且实现同样自由的变化呢……” 

他又突然抬手,对我说,“麦琪,帮我拿一本……”当他还没有想到要具体要什么书的时候,我把朗道(lendau)的《量子力学》和黎曼(Riemann)的《空间几何》,两本书递给了他,并告诉他,这两人的理论比较注重动态的变化。 

那次,我还像往常一样的看着他,而他却没有接过书,而是握住了我的手。 

他用我不敢对视的目光看着我,“麦琪,我对你的感觉一点都没错!你正是我想找的人!” 

窗外,鹅毛大雪还在纷飞,我腾的感到一阵脸颊发烫,我立刻把手从他掌心抽出,反复的在心头告诉自己,我已经订婚了,我未来的丈夫只能是梅森。 

而同时,我当时又用另一种克制不住的感觉,我想李安生抓住我的手永远都不要松开,我甚至想让他抱住我。我还想流泪,我的心被他这句话深深的感动了,他带我进入了另个世界,我看到了完全不同的东西,我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在我的记忆中,那是我生平中第一次有了感觉,一种春天的感觉。 

抓住我的手吧,不要让我把手抽走……而他松开了手。 

我带着复杂的失望和期盼,红着脸,低下头,我想最好先回去冷静一下。 

可他一下子又抱住了我。 

四 

在我用心整理李安生屋子的那半年里,我没有忘记每晚点亮父亲的蜡烛,我每晚对着烛光,不知不觉中自己却在发生巨大的变化。 

每个星期二下午梅森都会来看我,我也常常会跟他亲热的说几句话,但我总是跟他保持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距离。这主要是心理上的,但梅森对此并不在意,他那半年总是显得很兴奋。事实上,自从我走了之后,他父亲的病就再也没好,那半年他们酒馆的生意也越来越遭了,干脆关门了,而梅森完全相反的表情是因为他因此获得了另一个机会。他终于说服家人动用所有的积蓄筹集一家买一船,跑航运生意。这个想法我很早就听梅森说起过,他说开酒馆这种生意不适合他的性格,他更愿意去跑航运。梅森总是踌躇满志的对我说,最开始在密西西比河上,然后是沿着美洲的海岸线,跑各大海湾,然后是大西洋,再然后是整个地球的蓝色海面…… 

那半年,我们俩人发展的都很快。梅森干的很卖力,他的生意也还不错。我对自己的工作和进步也感到非常满意,我从一个文盲开始,学会的知识越来越多,懂得也越来越多。李安生后来说,我在那半年里完成了一个人从小学到大学的教育,我的知识至少可以跟5个专业的大学本科毕业生相提并论。也许这就是父亲临终前所说的,我与众不同吧,但紧紧是“也许”。 

而然,在我和梅森笑容的背后,我看到的是我们之间距离的扩大。我尽量不让自己有不该有的感觉,我常常想起父亲,想起他的说的“感恩心”,无论如何我都只是佣人,而我的能在这个大户人家学到这么多知识,也都是源自于梅森和他的家人对我的恩情。而李安生,不管他让我称呼他什么,他都是我的主人,雇佣我的人。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心理上的距离是否越来越近,或者像他所说的那样从开始就很近,但我们眼前的距离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我是下等人,他是上等人。 

半年多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梅森的小货船已经开到的纽约湾了。终于,有一天,他送给我一个自由女神像的小塑像,并告诉我他想跟我“结婚”,我接过自由女神像,却告诉他,再等等,等他事业稳定的时候,我们再完婚,我还掏出订婚的小十字架给他。 

梅森虽然没有如愿,但他得到了我的保证,他还是高兴的走了。而我知道,我在骗他,也在骗自己,我是在找借口,我还不想结婚,我在等待,但我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等什么…… 

就是那天夜里,在雪花飞舞的窗前,李安生突然抱住了我,他提出了和梅森相同的要求,他要我答应嫁给他。 

人总是想拥有选择的自由,但人生的痛苦也恰恰就在于“选择”。 

我多么希望自己没有选择,不用思考,也不用放弃,或者被放弃。 

那次,我没有答应李安生,我不能背叛自己对马丁父母的诺言,答应哪门婚约是我在心里以父亲的名义答应的,无论如何我不能背叛我的父亲。 

然而,后来我终于明白,爱情的力量就是让你愿意为了爱而背叛一切。 

五 

当我的内心在矛盾中备受煎熬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对科学知识越来越着迷了。和复杂的人类情感相比,那些冰冷的仪器、灰色的科学论理显得的简单多了,他们没有情感,没有爱和恨,也就没有痛苦。 

当然,当某个科学的谜团被我发现但又找不到答案的时候,我也会感到烦恼,但相比之下,这是完全可以忍受的,因为它不揪心。 

回忆那段难熬的岁月,我到希望更多的谜团困扰我,越多越好,最好把我缠的密不透风,以便能吸引我的大部分甚至全部精力,从而让我逃离情感的纠葛。 

我逃避在科学的殿堂中,用求知的快乐来安慰和麻痹自己。而我接触最多的资料书籍也正是李安生收集的东西,很快我们就有了同一个感兴趣的问题——如何把生物能和机械能结合?人类可以拥有铁甲金钢的身躯吗,或者机器可以可否有人那样的大脑。 

当时是在20世纪80年代,信息科技初见端倪,机械的智能化也是当时流行的科题。我注意参考各种学派的成果,但我自己思考的更多,我不愿给自己大脑留下任何受到情感困扰的空隙,我常常通宵的在父亲留给我的那小半截蜡烛下陷入沉思。 

后来,我终于忍不住,把我自己的想法写出来,更多的是以机械图纸的形式表达出来。当李安生看到这些图纸时,他眼中立刻迸发出来惊异的光芒,我从他的眼神中完全可以看出,他从我的图纸中获得了巨大的启发,于是,他立刻买下了纽约最好的实验室。 

最后他看着我深情的说,“麦琪,我请求你跟我共同继续这项研究,这是我们共同的理想,麦琪,跟我去纽约吧!” 

他当时的眼神是那样的诚恳,我知道我对这个科研题目的理解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实际上超过了当时世界上这个领域最顶尖的科学家,他的科学研究如果离开我很快就会迷失方向,而我也需要他为我提供相关的科研资源。 

但是,我还是在犹豫,我不知道是否该跟李安生一起去纽约。 

就是那时,梅森也提出了相同的要求,让我跟他一起去纽约结婚。 

梅森在纽约已经买了一套房子,他也换了更大的货船,他已经有足够的财力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了。所以,按照我曾经的承诺,我应该跟他结婚。 

但那时的我已不再是酒馆里那个蒙蒙的女孩了,我读了更多的书,我体会到了更多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我知道我和梅森之间的婚约什么都不缺了,只是缺少“爱”——和婚姻对应的爱。 

我又一次陷入了感情的纠缠,像是掉进为了一个没有方向的漩涡,这次我无处可以逃避了,无论怎样的科学也无法拯救我的心灵了。 

于是,我又一次点燃了蜡烛。 

“感恩心”这是父亲让我恪守的品质,梅森和李安生,抛开情感不谈,他们都是对我有恩的人,即使完全忽略自己,我也应该去纽约,完成我的研究,完成我的婚约。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至少作为梅森的太太是不可能的。 

我点燃那截蜡烛,跪在烛光前,默念着父亲的名字,我暗暗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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