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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北京教父-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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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像是外地来京的旅客,脖子上挂了个照相机。他跟着陈北疆坐公共汽车、进公园,又出了公园。整整一个上午,他按动了不少次快门,照街景、照花卉、照行人。但是,这些景物行人都是照片的背景,镜头真正对准的是陈北疆,是从各个不同角度对准她的脸。

不久,陈北疆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的发信地址是河南省某市。她疑惑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放大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腆着肚皮在卖弄风情。

仔细看,陈北疆发现那个女人竟长着一张和自己完全相同的脸,那张脸笑吟吟的,和那风骚的体态恰成一体。

不难发现,这张裸照是拼版叠印的,洗印者的暗房技术并不十分高明,照片背景物就极不协调。但要命的是,人体和脸的拼接却几乎是天衣无缝。

照片的背面有几个铅笔字:印一万张。

陈北疆呆愣愣地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她拼命地大喊了一声“卑鄙”,接着就痛哭不止。

她从来没有这样痛哭过。因为,她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这样卑鄙的流氓手段。哭完了,她大病一场,发高烧,说胡话,拼命地打自己,把全家人吓得半死。病好以后,她一头秀发都掉光了,长出稀稀落落的几缕卷曲的黄毛,像是烧焦的枯草。那个美丽、坚毅的少女,再也不是陈北疆了。

但是,周奉天并没有就此罢手。“志须预定自远到”,为了那个可怖的誓言,更残酷、更无耻的手段还在等待着陈北疆。

14

连黑子大哥都怵三分的顺子,竟被自己轻而易举地刺了一刀,这使老二激动不已。

腰里经常掖着刮刀、匕首,但真正地动刀伤人,这还是第一次。老二清楚地记得,当刀尖刺透皮肉,往人体深处切割的那一瞬间,他感到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快感从指尖一直传遍全身。这一瞬间,使他成熟了、强大了,使他成为真正的男人。

当晚,他们在一个小佛爷的家里痛饮了一顿,以庆祝胜利。酒后,老二毫无困意,他提着一把大号的刮刀,带着几个弟兄沿着后海沿岸巡视着。他雄心勃勃,豪情满怀,似乎自己已成为天下的主宰。

三福爬上街灯的灯杆,再从灯杆上跨上墙头,然后沿着墙头走了七八米。墙下,是一间自搭的茅厕。当他从茅厕顶上下到院子里时,一块瓦片也跟着他一起下来了。瓦片掉在地面摔成两半,发出很响的声音,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但是院里的住户们没有被惊动。夜太深了。

大丫头家住在西屋,屋内传来吭哧吭哧的声音,显然,那老浑蛋还没睡,正在干那事儿。三福胸中的那股邪火,腾地一下又胀满了。他掏出菜刀,轻步走到屋门前,正要破门而入时,从纸糊的窗子里传出说话的声音。

“你还有完没有?折腾得人家一宿都没睡。”

这是大丫头娘的声音。

“我不折腾你折腾谁去?你要是不把那小娼妇给我找回来,我天天折腾你,折腾死你!”

这是那个老浑蛋。

“你不是人,是牲口!”

“人都是牲口。”

接着是一阵无声的厮打、翻滚,间或有一两句对骂声。

“老狗!”三福暗骂了一句,向院门走去。临出院门时,他拾起一块青砖,用力砸向那扇窗户,窗棂被击得粉碎。

住户们还是没有被惊动,或许,他们是被惊呆了。

但是,大丫头,你到底在哪儿呢?难道,你真的去寻了死?

三福胸中的邪火熄灭了,眼泪却不断地涌出来。大丫头,如果你死了,我也绝不活下去。

天快亮的时候,老二有点儿困了,他带着弟兄们打算到后海南沿的一个小佛爷家去睡觉。刚走到柳树林子的边上,忽然听到海边上传来了一阵嘤嘤的哭泣声。

他一挥手,带着兄弟们围了上去。

三福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找大丫头,他盲目地向后海方向走去。刚走出胡同口,就看见一个人正在街灯下痴痴地望着自己。

大丫头!

三福扑过去抱紧大丫头,两个人哭成一团。大丫头浑身都被露水和泪水打湿了,冻得瑟瑟发抖。她拼命搂紧三福,恨不得钻进他的心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呢?

你怎么知道我会到这儿来找你呢?

都不知道,也许是心的指引?

哭够了,他们决定,分着把大丫头带在身上的那瓶敌敌畏喝了,一起去死。天快亮了,不能到远处去了,就在后海边上去死吧!他们是在这被称为海的水边出生的、长大的,那么也就死在这里吧!出生的时候,他们是单独地来到人间的;死的时候,他们是两个人在一起!

在海边,又紧紧地抱着哭了一阵。摸出药瓶子,正准备喝下去时,几条黑影已经紧紧把他们围住了。

一块砖头重重地砸在三福的脑袋上,在昏迷过去的一瞬间,他似乎又听见了大丫头的哭泣声。

15

赵大夫帮着陈成把顺子送进医院的急诊室。顺子的伤不重,缝了三针。把顺子送回家以后,陈成去找周奉天。

“奉天,一个叫老二的佛爷把顺子刺了。这件事,你知道?”

“我不知道,但是老二在几天前找过我,说他们要给黑子报仇,我默许了。”

“我的口信,宝安带给你了吗?”

“带到了。”

“那好吧!我走了。”陈成转身走了。

周奉天迟疑了一下,等他追出门去时,陈成已经走远了。

第二天早晨,陈成的大妹妹推开院门时,吓了一跳,门沿里跪着一个人。这个人除了能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以外怎么看都像是个死人。他的头上和脸上的血迹已经成了黑紫色,两只眼睛半睁半闭,眼珠子呆滞地望着天空,一动也不动。

“你是谁呀?怎么跪在这里呀?”大妹妹惊慌地问他,“你有什么事?怎么不说话呀?”

那个人只是直挺挺地跪着,眼珠都没动一下。大妹妹只得把陈成叫了起来。一见到陈成,那个人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陈成大哥,救救我们,你救救大丫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起来,慢慢地说。”陈成认识三福,但是不知道大丫头是谁。

“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三福固执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好吧,能帮的,我肯定帮你!说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三福还是跪着,一边哭着一边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大丫头现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那些人都是谁?”

“有一个人,是黑子的兄弟,叫老二。”

黑子、老二,他们的背后肯定又是周奉天!陈成咬了咬牙,慢慢地握紧拳头。好吧,周奉天!

“三福,我派几人跟你去找大丫头,其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送走了三福,陈成回到屋里去洗脸,大妹妹关切地问:“大丫头是谁呀?”

“三福的女朋友。”陈成不耐烦地说。

“他们把三福的女朋友抢走,想干什么呀?”

“你少管!”

陈成没吃早点,气哼哼地走了。他走时,大妹妹没有像往常那样,堵住门不让他出去。这似乎还是第一次。

也是在这天的早晨,周奉天找到了边亚军。

“亚军,陈成和我闹翻了。”

“为了什么?”

“顺子。”

“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很难。我搞错了一件事。黑子被刺,其实与顺子无关。但是昨天晚上,黑子手下的人还是把顺子刺了。更糟的是,他们事先来问过我,我默许了。”

“奉天,你来找我,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在顺子的问题上做错了,后悔了?”

“是做错了,但是已经晚了。亚军,我想问你,在我和陈成之间,你准备选择谁?”

“我无法选择。奉天,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你都不会伤害陈成,是这样吗?”

“是的。不过,陈成是会伤害我的,一旦有了机会,他一定会下手杀死我。”

“也许。但是陈成一定会采取一种公正的方式下手的。奉天,你放心,到了那个时候,我当仲裁人。”

“那就多谢了。”周奉天忧郁地说,“另外,你告诉陈成,陈北疆的事我再有一段时间就可以解决了。在此之前,我希望不被杀死。”

16

大院警卫班在院门口堵住了一个企图闯进院里去找陈北疆的人。

这个人四十几岁,满脸污垢,衣衫褴褛,一看就知道是个以乞讨为生的盲流。

盲流疯疯癫癫地与警卫胡缠乱搅,招来院内院外不少人围观。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盲流翻着大白眼珠子,梗着脖子喊。

“你没有在来访登记簿上登记,按规定,不能让你进去。”警卫耐心地给他解释。

“我找自己的老婆也要登记?我手心朝上地走遍全中国,也没听说过这个理儿。”盲流说话有点儿河南口音,急而且快,唾沫乱飞。

“谁是你的老婆?”

“陈北疆啊!”盲流面向围观的人大声说,“陈北疆,她就是我的老婆。”

围观的人群哄然大笑起来,说这人肯定是疯子。

“人家是个学生,怎么成了你的老婆?”警卫有点儿火了,“你再捣乱,我就把你抓起来。”

“她和我睡过觉,就是我的老婆!”盲流理直气壮地说,“你不和你老婆睡觉,难道和破鞋睡觉?”

人们又哄然大笑了。

“你们笑什么?不信?我这儿还有她的相片,不是我老婆,她能给我?”盲流掏出一沓相片,向围观的人们散发着,“她要不是我的老婆,能给我这种相片吗?你们大伙儿看着,给爷们儿主持个公道!”

许多人拿到相片:裸体的陈北疆。

盲流趁乱溜走了,拐过街口,宝安正等着他。

“老小子,干得不错。相片都发出去了?”

“我留了一张。”

“你留着干什么?扔了!”

“我爱看,光溜溜的,招人疼呢!”

宝安塞给盲流十块钱,转身走了。盲流追了两步,问:“明天还干一回吗?”

“你要是再露一次面,我非把你宰了不可。”

17

李大妈觉得很奇怪,几天没回家的儿子一早儿就回来了。老二回到家,不吃不喝不睡,只是愣愣地发呆。

“老二,又在外面被人家洗佛爷啦?”李大妈当着治保主任的官,又守着两个当佛爷的儿子,黑话懂得不少。

“您甭烦我!”老二没好气地顶了一句。

“瞧你那能耐,在外面受了气,就知道回家跟我耍蛮。老李家坟头也不知哪两根蒿子长歪了……”李大妈一边收拾屋子,一边数叨着儿子。忽然,她听到身后“扑通”的一声响,赶紧回头一看,惊呆了。儿子跪在了她的面前。

“妈,我活不成了,我……杀死人了。”

黑子的伤势很重,胃壁被刀刺穿,血水、胃液和未消化的食物流满了腹腔。幸亏及时动了手术,才幸免一死。

每天上午老二都来医院,给黑子送吃的、报告外面的情况。今天到这会儿他还没来,也不知道他们把顺子刺了没有。黑子一边想着,一边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突然,肚子上的伤口被人狠狠地捅了一指头,钻心地疼,他一下子就醒了。

陈成正站在他的床前。

“顺子被刺了,是不是你让老二他们干的?”

黑子不说话,又闭上了眼。

“别装死,快说!”陈成又用手指使劲地点了一下黑子的伤口,疼得他差点儿没从床上蹦下来。

“是。”黑子的眼角流出两滴泪,但还是闭着眼,不愿或是不敢看陈成。

“老二抢走了大丫头,是不是你让他干的?”陈成又问。

黑子突然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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