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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怒海-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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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于飞楞了一楞,看来淡月还不知道事情的复杂性,自己一时也没想好怎么跟她解释。

淡月的语气饱含着低落不解,“我自忖没从小到大没跟人结过什么大仇,也许在言语行为上得罪过人家,但应该不至于让对方恨我到这般境地,你说说,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为什么要害我呢?”

洪于飞见她美丽无瑕的面上笼了一层愁色,正如花为霜欺,月被云妨,心下一疼,脱口道,“你这么好看善良,怎么会有人恨你呢?是我跟人家结了仇,人家利用你来害我,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

淡月其实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只是答案确定后,她心头的阴影更深了,若真是洪于飞一个人的私仇,那也罢了,但若对方其意深远,旨在剪除二姐的羽翼呢?

会不会帮中有变,二姐故意将我送的远远的?那日二姐虽面上问我意见,实际早把护航的命令下给了洪于飞,我总有种感觉,其实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我的想法并不重要。。。

淡月越想越是不安,她转过脸正对着洪于飞,“你说的是实情么?为什么我感觉有些不对呢?我知道,你们和二姐都把我当瓷娃娃一样保护着,很多事情都瞒着我,我虽明白这是为我好,但我并不愿只做一个没用的瓷娃娃,至少,有些事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她的眼睛虽失了些神采,却依然又黑又深,像一口有魔力的井,每个面对的人只一照,就要显露所有的真意。
第二十五章(下)有美一人硕大且俨

她的眼睛虽失了些神采,却依然又黑又深,像一口有魔力的井,每个面对的人只一照,就要显露所有的真意。

洪于飞不自觉地移开眼,心想她的杀父仇人日日就在她眼前,可她竟全然不知,的确可叹可怜,若我也瞒着她,哪天她知道真相了会不会怨我?

不如现在就什么都同她说了,她大悸大恸也好,难过不堪也好,至少我会陪在她身边。。。

洪于飞张了张口,突然想起李堂主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更别辜负帮主对你的器重。。。”不由一个激灵,暗骂一声自己真是混蛋,三小姐若真知道了此事,一定放心不下,坚持要回岛,就算她勉强留在江城,也会整日惴惴不安,愁绪惨淡;这岂不白费了帮主一番筹量?何况我这样做,当真不为一点私心?

当下道,“三小姐,你莫要想多了;我年纪尚浅,便位居高职,难免有人眼热嫉恨。帮主要我一路照拂你,我却失责至此,实在是没脸回去见她。”

淡月听他愈说到后来愈是自责郁伤,忙道,“你不用把错都揽到自个头上,我说了不怪你。”

洪于飞叹道,“我现下做什么都不足抵罪,只希望三小姐能少些自扰的念头,还和以前一样豁朗乐达。”

淡月心想,难道真是我庸人自扰了?

“三小姐,等你到了江城,恐怕进屋出屋都要撞眼符呐。”洪于飞看着她颇纠结地皱着小脸,有意岔开话题。

淡月果然奇道,“什么叫眼符?”

洪于飞微微一笑,“这是江城的风俗,眼睛有病翳的人用篾丝扎成小圈,圈的四面贴四张纸条,写上‘天上九狼星,地下蔡中兴,相逢不下马,各自赶前程。’,这便是眼符了,把它挂到门楣,出入用眼睛撞上一撞,便好得快些。”

淡月从小梦想遨游天下,对各地风土人情大有兴趣,她支着颔道,“九狼星是指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左辅,右弼九星;不同星耀入命,主的性情命势不同;那蔡忠兴是因祖辈代代是有德之人,天帝特意钦点他的父亲为状元山山神,他后来果然高中鳌头,这几句诗的意思是说蔡忠兴的命不由九狼星控制,是因祖上积德所致。不过……这和眼疾有什么关系?”

在洪于飞看来,这几句歪诗没啥意思,听淡月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有点门道,

他苦笑着道,“我也不知,民间习俗,往往不可理喻。”

淡月和他东拉西扯地闲聊,先前的疑云却是慢慢散开了。

船行得破快,过了一会,有伙计通报说快靠岸了,淡月不竟心生雀跃,她想起大哥谈到阿鲁勇的人物谱,上面说公子惟是个出类拔萃的风流人物,不由略带遗憾地道,“可惜我现在眼睛不好,不能亲见南海王惟的风采。”

洪于飞心里顿时一堵,但他知道漫口卑人便等于自鄙自轻,口中淡淡道,“《诗经》中的‘泽陂篇’说到‘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大约说的便是他那种人吧。”

淡月道,“他身材很是高大么?”

“也不是,”洪于飞在脑中勾勒公子惟的样貌,竟吃惊地发现它们模糊得像一团月光,只堪思悟,不堪描绘,“他气概脱略,意态高昂,我说他样子美,倒不仅仅指五官身量。唔,他其实性子诙谐,迭宕成趣,可不像我这般闷头闷脑。”

淡月笑道,“你也是个有趣的人呀,与你相处我觉得很是轻松快活。”

洪于飞的脸又开始冒烟了。
第二十六章(上)庵中不见庵前物

阳安码头由王家先祖斥资捐造,宽约八米,长达五百余丈,驳岸全部以红砂石对垒而成,上面镶嵌着一排排长方形石墩,淡月影影绰绰地看到墩上刻有浮雕,便向身边的洪于飞道,“那石头上是有画么?画的什么?”

洪于飞以前从未注意过,眯着眼仔细看了看道,“是海神祭祀图。”

淡月点点头,“喔,那它们是做什么使的?”

“它们叫江搭子,是逆水行舟时用来借力的。”洪于飞和声答到,俨然一副慈师的派头,见淡月仍是一脸不解,他脑筋一动,将托在对方肘部的手移到纤腰上,笑道,“三小姐,当心了。”

淡月还未领会他的意思,身子便突地腾空飞起来,她低低一声惊呼,停下时发现石墩近在眼前,耳畔是洪于飞的声音,“你将手放上去看看。”

掌下的石面潮湿而粗糙,淡月的纤指摸到了一处凹窝,立刻就明白了,原来船夫行船时遭到水流阻扰,便将手往上一搭一扒,或将长篙一点一撑,小船便可借反力荡开。难怪叫“江搭子”。

二人回到地面时,李堂主一边整理略显凌乱的衣襟,一边不甚赞同地看了洪于飞一眼,“洪香主,我瞧着你是个稳重后生,怎么在三小姐面前跟个猴子似的?”

有伙计短促地“吭哧”两声,洪香主脸不红心不跳,“我大约是有些猴性,只是平时不得不收敛着。”

淡月听在耳里,反觉得这人率达的可爱。

众人出得码头,迎面便是一番车马喧阗人声鼎沸的景象,这里商铺林立,店家如云,人人摩肩擦踵而行;淡月虽赶过岛上的海滩市集,却哪里见过这般的繁华街市?她搭着洪于飞的手坐进王家派来的马车,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拉他一块儿逛上一逛。

王家的府邸并非坐落于江城的主干道,地处幽静,淡月虽视物不清,也能感觉它的堂皇大气,公子惟亲自出门迎客,更显出身后的辉煌府邸乃知礼之家。

他博带高冠,广袖翩洒,和李堂主寒暄时用词文雅,藻令敏捷,倒真有些魏晋名士的风流;但明明你们面对面交谈,你的感觉却是他整个人都站在烟水云气中,而你在红尘里扑腾得满头满脸的灰。

淡月忍不住撇撇嘴角,对着洪于飞耳语道,“我突然想起一个好笑的故事,说的是昔日达摩祖师让诸弟子各言所得,其余人都是口头禅,各得皮肉骨;只有慧依位而立,不假一词,真正得到达摩的‘顿悟大法’之髓……于飞,你说好笑不好笑?”

洪于飞被她的一句“于飞”叫得心头一荡,他知道淡月是挤兑公子惟,但以他对公子惟的了解,要附和的话当真违心,便低声笑道,“佛家有句话叫‘庵中不见庵前物’,你说那人只得皮肉,未免不是皮肉之见。”

淡月皱皱小鼻子,“听你这么说,我对那公子惟更有兴趣了,你日后可要给我多多引见。”

洪于飞顿时有搬石头砸自己脚之感。

那厢公子惟似乎察觉到这边动静,暂停了和李堂主的对话。

虽然淡月看不见,但她就是感觉得到,他的眼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年轻女孩儿对他人的喜恶情绪最为敏感,公子惟的眼神没有不满,更没有反感,只有淡淡的赞叹和惊喜。

作者吐槽:欲扬先抑神马的。。。。表示无压力。。。。
第二十六章(下)风骨止息

“诸位快请进罢。”公子惟将诸人引入宅内,李堂主和他并肩而行,淡月拉着洪于飞紧跟上去,一路上都隐隐闻到香气,似兰非兰,似芷非芷,倒有一股峻切的冷意,淡月先以为是夹道的花草,后来才发现是从公子惟身上散发出来的。

三小姐禁不住向上翻了翻眼皮。

作为唯一无任务在身,以游玩为目的的客人,淡月被安排到西边独立的小庭院,院子中是曲水栏杆,高木杂英,水中有红鲤,花间有秋千,若再添上一位娉婷的美人,便是一幅足以入诗的美景了。

淡月知道阿茵一直照顾自己没休息,便打发她去睡觉,自己也依着榻合了会子眼。

屋外响起“梆梆……”的叩门声,淡月一听就猜是公子惟,她想象不出还有谁敲个门能敲出王徽之访戴的韵致,那声音零落地响了两下就没了,似乎屋中人不去应门,他也能当尽了兴致,转身就走。

“王公子。”淡月打开门扉,果然发现对方已站到了石阶下,“快请进罢,我正闷得无趣呐。”

公子惟笑道,“是在下疏忽了,没准备消遣的物事。”其实他早打听过晏海帮的三小姐喜欢读风土杂记,还爱好制作香粉胭脂,故而房中不仅备下大量记载海内奇闻的书籍,还有一套制胭脂的器具和几筐时兴鲜花。

只是谁也没料到,淡月会在乘船途中遇险导致眼睛受损,这些消遣自然是用不上了。

三小姐回以一笑,道,“公子是王家主事,要务缠身,能在百忙中抽时间看望我这个闲人,已叫人十分感激了。”

公子惟双眼在屋中略略一扫,见窗边搁了张琴桌,便走过去坐下,扬手在琴弦上一挥,道,“三小姐喜欢听琴么?在下粗通音律,可以弹上几曲为小姐解闷。”

淡月见他堂堂当家少爷竟愿屈身献技,心下不由多了几分好感,点头笑道,“我以前常听二姐弹,叮叮咚咚很是好听,可惜我手笨,怎么也学不会。”

公子惟觉得琴弦有些紧涩,一边调弦一边道,“那三小姐想听什么曲子?”

淡月朱唇轻勾,道,“我不爱听那些柔婉无骨的靡靡之音,你且弹首《广陵止息》吧。”

公子惟耸动眉骨,道,“这《广陵散》粗谱起自汉代,由魏朝嵇康改良完工,但自从嵇康刑场断弦,广陵便成绝响,在下怎么会?”

淡月暗地里撇撇小嘴,不会就直接说嘛,何必拉个古人做挡箭牌?口中淡淡道,“我听二姐说,嵇康虽不愿传此曲给他人,但他的侄儿袁孝尼曾偷偷记下曲谱,怎么会是绝响呢?”

公子惟朗笑道,“嵇康已逝,后人虽得曲谱,胸中却没有横戟于天下风雨的慷慨气魄,弹出来的也不过是赝品,”他的声音变得俏皮起来,“就像小姐说的那样,世人谓我有魏晋公子的风采,但魏朝沉没久矣,那些气格风流早烟消云散,你看到的我,也不过是只徒具皮肉之相的赝品。”

淡月的脸微微发红,同时也佩服公子惟的自嘲自适,笑道,“你这人真有意思,居然说自己是赝品。”

公子惟闲闲地试着弦,一串流畅的音符从他手下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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