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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重铸清华-第149章

小说: 重铸清华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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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话软中带硬,绵里藏针,既是安抚又是威慑,可见皇帝查办此案的决心。会审团很快查清,平龄并非优伶,只是平素喜欢曲艺,与那些职业优伶有着本质的不同,其得中举人,并无不妥之处。但重要的是,平龄的朱卷和墨卷不相符合。

墨卷是考生在考场内用墨笔缮写的考卷。科举取士中,为防止考官通过字迹舞弊,北宋时就采用了密封、糊名和誊录制度。考生交上试卷后,工作人员就将考生姓名糊起来,让人用红色笔誊抄一遍,让阅卷官披阅朱卷。为了保证试卷的真实性,在誊抄过程中,要求誊抄人员抄写的朱卷必须与考生的墨卷完全一致,即便墨卷中出现错字、别字甚至涂抹,也必须完全照抄。誊抄后还有一道程序—对读,其目的就是核对朱卷和墨卷是否完全一致。

会审团调阅了平龄的墨卷和朱卷,经过仔细对照,发现其墨卷中的七个错别字在朱卷上都被改正过来。一张卷子就出现了七个错别字,如此低劣的水平,怎么还能被录为举人呢?

会审团抓住这一问题进行深入查究,从誊抄人员到对读人员,又到同考官(同考官是协同主考官阅卷的考官,对试卷进行第一次披阅,进行遴选,看到好的考生就向主考官推荐,水平一般的就直接淘汰)。就在会审团开展调查时,此案的当事人平龄被革去举人身份,投入狱中不久竟不明原因地死去,这无疑使案情更为扑朔迷离。

平龄的同考官邹石麟供认不讳。邹石麟是翰林院编修,应该说对科场的朱、墨卷制度了如指掌,但在这次披阅平龄的试卷时,以为是誊抄人员手误所致,就顺手把错别字改正过来。邹石麟和平龄素不相识,明知故犯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此前科考中多有类似情况,且都没有被揭发,于是自己认为不会有什么过错,就随手改正了。

问题已经调查清楚。会审团向咸丰帝呈交了处理意见:其一,平龄本人登台演戏系个人喜好,不必治罪,但毕竟登台演戏有辱斯文,谕令士子引以为诫;其二,平龄才华平平,试卷中竟然多处出现错别字,不足以被选为举人,按律应罚停会试三科,因平龄已死,免去此罚;其三,考生舞弊,同考官也应连坐,降一级调任,但邹石麟又擅改朱卷,目无国法,拟革去官职,永不叙用。

主考官柏葰和两位副主考朱凤标、程庭桂三人也应承担领导责任,罚俸一年。

十月十七日,御史上奏,十八日皇帝下令彻查,二十三日便获得如此结果,结案迅速,而且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原本极为担惊受怕地柏俊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会子终于睡一个安稳觉了,没想到正洗了把脸,敷面的热毛巾还在手上,柏俊家的仆人靳祥进来打千:“老爷,朱尚书到了。”

朱凤标未等柏俊开口想请,就急忙地走了进来,见着柏俊,未行礼就拉上了柏俊的袖子,“中堂大人,中堂大人。”朱凤标此时已经失了自己作为堂堂六部尚书应该有的风姿,声音惶恐,原本平时梳地油光发亮的鞭子散乱开来,“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不好了?圣意不是下了吗?不过是罚俸一年。”柏俊不以为然,心情极好的他现在都开朱凤标的玩笑了,“什么时候桐轩还指望着那几两银子过日子?”

“哎哟,中堂大人!”朱凤标跺脚,“这都是那年的老黄历了!”心急之下也顾不得柏俊的脸面了,“老大人在宫里都是瞎子吗?通政司一个时辰前,收到了肃顺的折子。”说到肃顺,朱凤标有些咬牙切齿,“肃顺说要对顺天府乡试中举的试卷全部进行磨勘!”

靳祥手里的铜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残水溅到了柏俊衣裳的下摆,柏俊犹自不觉,丢掉毛巾,一把攥住朱凤标的手,双眼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前来报丧的户部尚书,“这是真的!??!??”

“中堂大人,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我还能有心思来骗您?”朱凤标面色惨然,“虽然下官和大人你,并没有在里面动手脚,可是,多少年了,这磨勘都没认真办过!”按照规定,发榜后有关部门要对中举之人的试卷进行复核检查,看是否有阅卷方面的错谬纰漏,这个程序称为磨勘。道光、咸丰年间,官员们逐渐疲沓,将磨勘当成一个例行程序,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磨勘制度已经形同虚设。“这其中必然有弊!好毒的肃顺啊,如此我们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了!中堂大人,该如何是好?”

柏俊瘫坐在游栏之上,历朝历代对于科举中的猫腻一向是深恶痛绝的,自己绝对得不了好下场,他脑中一片混乱,“这可如何是好?”柏俊喃喃自语,就连那个靳祥犹自呆在地上,朱凤标不敢朝着柏俊发火,只能对着靳祥发飙:“去去去,快下去,把脸盆子拿下去!”

靳祥被朱凤标的呵斥惊过神来,连忙拾起铜盆下去,朱凤标不再去关心这种小人物,靠着柏俊坐下,急切地说到:“中堂大人,如今之计,只能是找人向皇上建言了!咱们已经是戴罪之身,就算说破了天,皇上也是疑神疑鬼,如何都不会相信咱们说的话了,肃顺是最得圣宠的,等闲人说话都是没用,除非军机里的那几位,大人,你瞧着,哪个人和咱们亲密些?”朱凤标倒是不见外,早就咱们咱们,把自己绑上了柏俊的船上。

柏俊慢慢摇头,“王大臣都是和肃顺一条裤子的,怡亲王和郑亲王是肃顺的举荐人,自然是不会给咱们讲话的,彭蕴章虽是首席,也是木偶傀儡一个,除了妒忌贤能,对着肃顺党人一句硬话都不敢说,六部九卿虽然有老夫相熟的人,可到了皇上那里,又不算什么大人物了,朝中无人能说地上话,如今看来。”柏俊面如死灰,“肃顺真的是要置咱们于死地了。”

“这朝中无人。”朱凤标抓住了柏俊话里的范围,“别的地方呢?那些不当差的王公自然没用,对了!”朱凤标灵光一闪,大力地拉了一下柏俊的袖子,急切之间只说了两个字:“宫中!宫中!”

“宫中?”柏俊喃喃复述,看着朱凤标,朱凤标用力的掐住柏俊的臂膀,疼痛让柏俊清醒过来,想清楚了朱凤标指明的出路,希望犹如一丝阳光照入了柏俊原本已经绝望的心里,柏俊原本死灰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振奋人心的笑容,“对!宫中!宫中!桐轩一语惊人!”

“哈哈哈。”柏俊拉起朱凤标,“桐轩一语惊醒梦中人,若非桐轩,老夫只能是坐以待毙了,来人,来人!”一个小丫头跑了出来,福了一福,“快去让夫人过来,叫外头准备好轿子!”柏俊对着朱凤标点点头,“不错,这外朝却是无人能与肃老六抗衡,可这宫中,却是有人比得过肃老六,桐轩你放心,老夫必然让贱内进园子里去想办法给咱们周旋一二!”

“只能如此了。”朱凤标兴奋之余,却又隐隐开始有点担心,宫中的那位,会不会帮衬自己?能不能帮衬自己?凭什么帮衬自己?

十月份正是金桂飘香时节,园子的荷花已经凋残,只有残余的几颗枯黄的莲蓬立在水里,帆儿带着几个小宫女,坐着小安子泛舟福海里头,杏贞坐在接秀山房含笑看着帆儿在福海里,乘着烟波荡漾嬉闹,这时候刚好是午后时间,杏贞在不远处的观澜堂和皇帝用了午膳,皇帝有些懒洋洋,径自回了九州清晏歇中觉,杏贞因是过会子要去勤政殿批折子,便信步走走,赏一赏秋色,又消食,行步走到了接秀山房,看着福海中还有些莲蓬,一时兴起要帆儿去摘了过来,自己晚上熬莲子汤喝,皇后有命,谁敢不从?几个小太监和宫女纷纷上了船,激的那莲舟左右摇摆不已,安茜连忙喝住:“小心点,这天气,掉水里可不是闹玩儿的!”众人嘻嘻哈哈,碧波荡漾的时候,广育宫那边传来了一阵情意缠绵热烈的歌声,杏贞立着耳朵听了一会,似乎是新进宫的歌姬在练歌,唱的也是情真意切的民间小调。

“欲写情书,我可不识字。

烦个人儿使不得,

无奈何画几圈儿为表记。

此封书惟有情人知此意。

单圈是奴家,双圈是你。

诉不尽的苦,一溜圈儿圈下去。”

有几个年岁渐长怀春的宫女听得面红耳赤,忍不住低头下去,互相推着,低声调笑,安茜眉毛微微一皱,看了看杏贞,杏贞哑然一笑,“倒是好听的紧,时候差不多了,走,咱们去勤政殿。”

“是。”

刚刚绕过湖山在望,到了一大片的玉簪花前,内务府的一个小太监走到皇后一行人跟前,跪在了拎着两个小香炉的太监前头,“皇后娘娘,大学士柏俊之妻,乌雅氏在园子外头递牌子,想求见皇后娘娘。”

“哦?”杏贞微微疑惑,这柏俊的妻子向来和自己没交情,只不过外命妇进宫朝见的时候,随班恭贺自己千秋而已,怎么今个又不是初一的日子,怎么突然进园子要见自己?也罢,“请她来碧桐书院,帆儿,咱们先回去,晚些再去勤政殿。”

“是。”帆儿点头,“那个刚才的歌姬,我要不要去看看?”

“看什么,唱个歌而已,还能飞到天上去?”杏贞不屑一顾,掉头转向北边。

乌雅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虽然是跟在小太监的身后疾步向前,头上的珠翠丝毫不乱,吉服的下摆幅度也是摆动极小,小太监收了乌雅氏的一包碎银子,态度极为热络,边走边介绍:“夫人您来的恰是时候,若是再等半个时辰,皇后娘娘必然要去勤政殿批折子的,那时候,就难见了。”

乌雅氏得了自家老爷的嘱咐,听到这个小太监夸口,便状若不经意间,悄悄地问道:“公公,听说外头传言,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公公您在园子里,想必是什么都知道的,这皇后娘娘还真的帮着皇上批折子呢?”

“夫人折煞奴才了,奴才哪里敢称公公,不过外头的话啊不假,咱们皇后娘娘天纵奇才,得神佛庇佑,不仅是恩泽六宫,宽仁对待宫人。”这个小太监说的唾沫横飞,显然忘记了杏贞在内务府杖毙那几个贪腐官员的事儿了,“这不嫉妒贤德在咱们皇后娘娘这里是最正常不过了,就从来没和嫔妃主子娘娘们红过脸,还能帮着皇上出主意,皇上生气的时候,只有皇后娘娘敢劝,不然这些日子,我们做奴才的可是难过的紧呢。夫人您也知道,旧年一场大火烧掉洪秀全几十万大军,外头的戏文都唱起来了,夫人您知道的?”乌雅氏点点头,那小太监的谈兴越发好了起来,“皇上原本夏天的时候身子不太爽利,这军机处拿过来的折子,可都是皇后娘娘问过皇上的意思批的,皇上放心了下来,不为外头的事儿再烦心,这才将身子养好。”

“那外头又说皇后娘娘是内相是怎么个说话?”乌雅氏连忙追问。

“夫人您这都不知道?这话说的就是皇后娘娘不仅仅是批折子,还能帮着皇上出主意呢,军机呈上来的折子,若是皇上吃不准,凡是问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总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万岁爷这是夸奖皇后娘娘呢。”

那小太监说的兴起,越发手舞足蹈起来,“娘娘还是难得的文采风流,奴才是不懂的,只知道《咸丰字典》是皇后娘娘主持的,奴才也学会了其中的拼音之法,如今看些文字倒是不难了……”

乌雅氏心中正在消化小太监透露出来的消息,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故意为之的咳嗽,猛地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穿着红袍的太监袖手站在一间三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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