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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的故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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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小锦旗

孩子的记忆力是很奇怪的,他们会忘记一些很重要的事,却记得一些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在我印象里,与战争第一个有关连的记忆,是一面小锦旗。

锦旗是父亲的一个同事送我的。一天,学校里开运动会,那些彩色缤纷的小锦旗,悬在操场中随风飘扬,在阳光照射下,闪耀著艳丽的光泽。我迷惑了,缠著母亲,固执的要求给我一面小锦旗。母亲不允,父亲叱我胡闹,我哭哭啼啼,只是要一面小锦旗。父亲的一位同事(不记得姓什么,反正是位好伯伯)取下一面锦旗对我说:

“你跳一只舞,我就送你一面锦旗。”

童年的我,是腼腆而羞涩的,要我跳舞,比登天还难。但是,那面锦旗光滑艳丽,带著那么强烈的诱惑力对我闪耀著,我的占有欲胜过了羞涩感,我跳了一只“弟弟疲倦了”,换得了那面锦旗。得到了这面锦旗,我的快乐简直难以言喻,似乎我整个人的喜悦,都被这面锦旗所包裹著,我终日拿著这面锦旗,爱不忍释。可是,战火蔓延过来了,学校解散了,我们全家几度迁移,东藏西躲,我仍然随身携带著我的锦旗。一天夜里,我从熟睡中被炮火声惊醒,我爬起床来,看到父母和祖父都聚在窗边,满脸凝重的遥望著衡阳城——那城市已被一片大火所吞噬了,连黑夜的天空,都被火映成了红色。

第二天,我们所居住的地方是一片混乱,母亲匆忙的收拾著箱笼,告诉我说,这些箱子要寄放到农家的阁楼上去,因为日本散兵已遍布四周,所有财物,随时可能遭遇洗劫。我望著母亲收拾箱子,想起我的小锦旗——我真担心日本人会抢走我的小锦旗。于是,我郑重的把那面锦旗交给母亲,要她帮我锁进箱子里去,免得被日本兵抢走。母亲把锦旗收进了箱子里,我亲眼看到祖父的长工黄才余,把那几口箱子搬到农家的阁楼上去。我很安慰,觉得我的锦旗已到了世上最安全的所在。因为,母亲说,日本兵不会去抢农舍——农舍中除了鸡鸭猪狗外,只有一些稻谷。

那夜,我睡得很甜,半夜里,却被母亲仓皇的摇醒了。我睁眼一看,父亲正手忙脚乱的给麒麟小弟穿衣服,满屋子的人奔来奔去。我胡乱的下了床,怔忡不已。然后,我听到了枪声,此起彼伏,惊心动魄。我跑到窗口一看,不得了,农庄中到处都是火光。人声、枪声、追逐声、鸡鸭犬吠声乱成了一团。我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这时,吓得完全呆住了。父母和祖父已急忙拉著我们三个孩子,匆忙的说:

“嘘!不要出声音,我们要躲到山里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躲到山里去,但,已完全体会出周围的紧张气氛。于是,我们摸黑离开了居住的农家,父母扶著祖父,抱著小弟,拉著我们这对双胞胎。大家跌跌冲冲的走入山里。山中遍是荆棘和杂草,我们刺到了,割伤了,却没有人敢哭。一直摸到一个山谷里,大家藏在巨石堆中,紧紧拥抱在一起。整夜中,我们看到火焰冲天,处处都冒著火舌,天空都染成了红色。慢慢的,天亮了。枪声逐渐远去。当黎明终于来临,四周变得特别的安静。然后,我们听到黄才余的声音,在呼唤著、找寻著我们。我们从蛰伏的地方跑了出来,黄才余找到了我们,见我们完好无恙,又惊又喜。接著,却又哭丧著脸告诉我们:一队日本兵连夜侵袭了农庄,他们果然没有抢劫农舍,却很干脆的放了一把火,把整个农庄烧成了平地。烧掉了阁楼,烧掉了我们全部的箱笼,也烧掉了我的小锦旗。

于是,我失去了心爱的小锦旗,于是,我也失去了童年的欢乐和喜悦——在记忆中,这是一连串苦难的开始。我的故事5/49

五、在山沟里

接下来,日军大量的拥到了乡间,洗劫村落。他们所过之地,杀人放火,搜刮一空。据说,日本兵最恨知识分子,凡是搜到读书人,一概杀无赦。我们家,祖父、父亲和母亲都在教书,又都是积极的反日分子。平时在教室中,祖父和父母都不厌其烦的灌输学生民族观念,此时,想当然耳,会成为日军杀戮的目标。事实上,那时日军铁蹄践踏之处,生灵涂炭,满目疮痍,不论老弱妇孺,士农工商,都惨遭杀害,又岂是读书人而已。但,读书人,尤其是教书的,确实更难幸免!因而,我们一家六口,祖父、父母,和我们三个孩子,有一段时间,完全隐藏在深山里。我记忆最深的,是一条山沟。

这条山沟原来是有泉水的,现在水已经干了,我们用油布铺在地上,露天席地而坐,已经坐了整整三天。山沟的出口处直通山下的小路,黄才余砍了许多松柏树木,伪装的种满了那出口,遮住外界视线。我们就待在那窄小的泥土沟中,靠黄才余冒著生命危险,每天送食物来给我们吃,并报告我们外界的消息,那消息一定越来越坏,因为父母的眉头是越皱越紧了。我真不知头两日是怎么挨过去的,只记得麒麟总是哭,总是吵肚子饿了。母亲为了安抚他,把皮包里的钥匙链、发夹、口红套子、小梳子、小镜子……都搬出来给他玩,他藏了一口袋的叮叮当当,仍然又哭又闹。小弟才只有四岁,更是无法讲道理的年龄,他爱动物,抬起头来,他就研究松树里有没有鸟窝,低下头去,他就在草丛里猛抓蚂蚱,他惟一的好处是爱睡,一无聊就哭,哭哭就睡著了。三个孩子里我最安静,坐在那儿,我一直在追悼我的小锦旗。

第一天,我们全家只吃了黄才余送来的两大碗白饭,第二天,仍然只吃了两碗白饭。第三天,长工一直没有出现,我们饥肠辘辘,麒麟和小弟又开始哭。我听到父亲在悄声对祖父说,他真担心黄才余的安危。时间从清晨一直挨过去,太阳从山沟的那一边移向山沟的这一边,在饥渴交加之下,最安静的我也不能安静了,麒麟叫饿,小弟叫渴,我开始抽抽噎噎的哭。一时间,我们三个孩子闹成一团,父亲喝骂著,祖父直摇头叹气,母亲左手搂著弟弟,右手搂著我,不停口的安慰,整个山沟里都是我们的声音,就在此时,山沟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接著,有一个人影从我们掩护著的松柏外面闪过去。我们全吓怔了,忘了哭,也忘了叫,瞬时间,山沟中寂然无声,我从松树的隙缝里望出去,正好看到那奔跑著的人——一个平凡的农人,腿上滴著血,一跛一跛的飞跑著逃走,然后,就是一阵日本人的呼喝声,又一排枪声,那农人倒了下去。我呆住了,第一次了解死亡是怎样突然就能来临的,第一次看到鲜血从一个活生生的人体里流出来。母亲的脸色雪白,她紧搂著麒麟,用手按住他的嘴,阻止他哭出声来,小弟的头全埋在父亲的长衫里,吓得身子发抖,祖父的嘴唇颤动,在那儿不出声的诅咒。时间似乎过了有一世纪那么久,然后,那批日本兵从山沟出口的松柏掩护之处,一个个的走了,居然没有人发现我们。

目送那群日本兵走得看不见了,母亲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脸色依然发青,麒麟挣出了母亲的手心,坐在地上直喘气,也忘了吵肚子饿了,小弟抬起头来,那对又黑又亮的眼珠骨溜溜的转著,嘴里结结巴巴的叽咕著:

“枪,枪,好长……好长……的枪!”

母亲伸手要去抱小弟,小弟仍然结巴著:

“枪,枪,有枪!有枪!”

母亲的脸色猛然间僵住了,我们都不由自主的抬头向上看,这才发现,居高临下,一排日本兵站在山沟外,俯身注视著我们,一管管长枪,正对著我们。我和弟弟挤在一堆,全倚进母亲怀里。有几秒钟,山沟里的我们,和山沟外的日军,大家彼此注视著,都没有出声。然后,一个戴眼镜的日本军官,跳进了山沟,拿枪对著祖父指了指,用中文说:

“站起来,给我检查!”

祖父不得已的站了起来,那军官在祖父的口袋里搜出了钱、名片、钢笔、校徽……等一大堆东西,他收起了钱,紧盯了祖父一眼:“教书的,嗯?”祖父拒绝答复,那军官也不再问,同样的,他又搜查了父亲,洗劫了父亲身上的钱,母亲早已悄悄的把皮包塞进了草丛中,站起身来,她主动的拍了拍自己的身子,她只穿了件旗袍,实在无处可以藏钱。

那军官仍然握著枪,望著手里的校徽、名片等物,犹豫的看著父亲和祖父。山沟里的空气僵著,母亲的嘴唇越来越白,忽然间,我那孪生弟弟麒麟排众而出,大踏步走到那军官面前,昂著头,清清楚楚的说:

“你不用检查我,我身上的东西,都给了你算了!”

他从口袋里,叮叮当当掏出他那些钥匙链、口红套、梳子、小镜子、发夹、弹珠,还有些小石头子儿,全递给那个军官。一时间,那军官怔著,接著,一丝笑意忽然掠过他的嘴角,同时,山坡上的日军,也发出一阵哄笑。在这突然爆发的笑声里,那军官跳出了山沟,对他的部下挥了挥手,示意离去。显然,祖父和父亲的命是捡回来了。那些日本兵正要走开,其中却有个身材高大、相貌粗鲁的大汉,突然窜了出来,用日本话吼了几句,就一下子跳进了山沟,直奔母亲而来。这一下变生仓促,我们全呆了,母亲慌忙说:

“我身上没有钱!”那日本大汉敞著胸前的衣服,军装上一个扣子也没扣,手里没有拿枪,却握著一根大木棒,他咧著嘴,面目狰狞而凶恶,一伸手,他抓住了母亲的手腕,用生硬的中文,口齿不清的说:“跟我走!”说著,他就死命的把母亲向山沟外面拖,一向文质彬彬的父亲,立即爆发了,他陡然间冲过来,抱住母亲,对那日本兵大吼大叫:“放手!你这禽兽!放手!”

一切发生得好快,我看到那日本兵举起木棒,对父亲拦腰一棒,父亲站立不稳,那山沟又是一个往下倾斜的斜坡,父亲摔了下去,顺著斜坡,就一直往下滚。祖父忍无可忍,也冲上前去,日本兵再一棒,把祖父也打落坡下,然后,他继续拉著母亲,往山沟外面拖去。母亲用手抓紧了山沟两壁的青草,哭著往地上赖。我眼看父亲和祖父挨打,母亲又将被掳走,恐惧、愤怒,和无助的感觉一下子对我压了下来,我用双手扯住母亲的衣服,放声大哭。同时,麒麟和小弟都扑了过来,分别抱住母亲的腿,也放声大哭,我们三个孩子,这一哭哭得惊天动地,我们边哭边喊著:

“妈妈不要走!妈妈不要走!”

我们哭,母亲也哭,那日本大汉却用日文大声咒骂,顿时间,哭声、喊声、咒骂声,闹成了一片。而母亲的身子,逐渐从我们手中滑了出去,我和弟弟们惊恐之间,哭得更加惨厉。就在这时,那戴眼镜的日本军官似乎动了恻隐之心,忽然用日文喝叫了一声,那大汉立即松了手,抬头和那军官争执著,军官叽哩咕噜的讲了一大串,一面用手指著哭成一团的我们,脸色非常严厉。终于,那大汉悻悻然的一摔手,跳出了山沟,背著他的木棒,扬长而去。我们惊惶之余,都扑进了母亲的怀里,母亲用双手紧抱著我们,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半晌,才发现那日本军官并没有走,一直站在那儿望著我们发愣。等我们哭声稍歇,他就跳进山沟,把小弟拉到他身边,我们以为他要掳走小弟,又都惊恐的扑过去抓小弟,谁知,他却用手帕拭去了小弟的泪痕,转头问母亲:

“他几岁?”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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