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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如梦蝶恋花-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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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慕渐变为昂扬酣畅,极潇洒而豪放,这中间的渐变过程融注了无数宫廷乐师和民间歌者的创意,更有苏舜钦和苏东坡两位苏学士的开创之功。 
  北宋的《水调歌头》作词牌最早见于苏舜钦: 
  潇洒太湖岸,淡伫洞庭山。鱼龙隐处,烟雾深锁渺弥间。方念陶朱张翰,忽有扁舟急桨,撇浪载鲈还。落日暴风雨,归路绕汀湾。 丈夫志,当景盛,耻疏闲。壮年何事憔悴,华发改朱颜。拟借寒潭垂钓,又恐鸥鸟相猜,不肯傍青纶。刺棹穿芦荻,无语看波澜。 
  苏舜钦性格豪放张扬,自视很高,在政治上倾向于以范仲淹为首的改革派,后因政见不同,受排挤乃至遭诬陷,年纪不大罢居苏州,建了后来那个著名的沧浪亭,“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能以这样的名字为自己的宅院命名就可看出他的志趣与理想。一个慷慨、豪迈、积极要求改变现实的人,即使寄情山水,表露微婉古淡、含蓄深远的意境也总是带了忧愤和不甘。范蠡归隐,张翰回乡,哪一个是出自心甘情愿,其实是入世不能,退隐也不宁。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知君为我新作,窗户湿青红。长记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 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苏轼被“乌台诗案”弄得不敢轻易作诗,而在词中他的心情要放松许多。同样是为一座亭子命名,他在被贬黄州的时候为友人的亭子取名“快哉亭”,并填《水调歌头》纪念,可见东坡真是善于自解之人,他化沉郁不平为奔放洒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们现在读来仿佛这是自古以来就与日月一样存在着的词句,已溶化在血脉中与生俱来一般。那个在唐诗中一直忧郁悲伤的秋天在东坡笔下终于清奇阔大起来。 
  《水调歌头》的词作数不胜数,这个词牌的使用频率仅次于小令《浣溪沙》,佳作迭出。但自从两位苏学士开创了这一词牌或沉郁忧愤或旷达超迈的风格之后,大多都延用这一路数。我喜欢张惠言的一首,他那句“招手海边鸥鸟,看我胸中云梦,蒂芥近如何”跟辛弃疾的《水调歌头 盟鸥》中“凡我同盟鸥鹭,今日既盟之后,来往莫相猜”意趣同妙,而词中隐隐有古风遗韵: 
  百年复几许,慷慨一何多。子当为我击筑,我为子高歌。招手海边鸥鸟,看我胸中云梦,蒂芥近如何?楚越等闲耳,肝胆有风波。 生平事,天付与,且婆娑。几人尘外相视,一笑醉颜酡。看到浮云过了,又恐堂堂岁月,一掷去如梭。劝子且秉烛,为驻好春过。 
  如果说《水调歌头》是最早的词牌名之一,那我们词牌故事的最后一节就落在词谱上的最后一个《霜天晓角》上吧,从那里我们已能隐约看出词之后曲的兴起而露出的端倪。 
  冰清霜洁,昨夜梅花发,甚处玉龙三弄。声摇动,枝头月。 梦绝,金兽热,晓寒兰烬灭。更卷珠帘清赏,且莫扫,阶前雪。 
  初冬的夜晚下了第一场雪,催开了枝头的梅花。笛角声起,引得月影西斜,似乎也为一睹初绽梅蕊的新姿。林逋一生是个传奇,梅妻鹤子几乎成了中国文化中高隐之士的象征。他留下的诗词不多,据说是因为他随写随丢,并不在意,而都是旁人留意收捡而得。这是林逋的一首咏梅词,虽不如那首“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著名,但因为词中有“霜洁”、“晓寒”、“玉龙三弄”这样的词,而留下了《霜天晓角》这个词牌名。玉龙指清越的笛曲,汉代军中就有横吹曲《梅花落》,是笛中名曲,而角也是汉代军中的吹奏乐器,最早是用兽角制成,后来发展到用其他材料,到了唐代,出现大角曲《大梅花》《小梅花》。所以角和笛都是和梅花连在一起的。笛声清越,而角声低沉,都极哀婉。后来范成大也有一首以《梅》为题的《霜天晓角》: 
  晚晴风歇。一夜春威折。脉脉花疏天淡,云来去、数枝雪。 胜绝。愁亦绝。此情谁共说。惟有两行低雁,知人倚、画楼月。 
  喜欢“霜天晓角”四个字,有清澈微凉的寒意、引而不发的忧伤,这是完美的宋词的意境,人心中最洁净而柔软的地方。大部分用这一曲调填写的大多是极静极美的画面: 
  人影窗纱,是谁来折花。折则从他折去,知折去,向谁家。 檐牙,枝最佳,折时高折些。说与折花人道,须插向,鬓边斜。 
  南宋末年蒋捷的这首小令,仿佛一出舞台剧,白描清巧,人物心理惟妙惟肖,屋内的人看到屋外有人在折梅,心想她是谁呀,也是爱梅人吧?隔着帘栊告诉她,要折就折枝头最高处的吧,鬓角边斜斜一小朵就很好。 
  可是就是这样阳春白雪的词牌,偏偏有人要用它填一首蛮不讲理的粗犷之词,有人要出来给宋词换个面貌了: 
  情刀无斤斸,割尽相思肉。说后说应难尽,除非是、写成轴。 帖儿烦付祝,休对旁人读。恐怕那懑知后,和它也泪瀑漱。 
  这是武官华岳的《霜天晓角》。华岳是开禧、嘉定年间的武学生。在大宋朝作武官实在没什么机会有作为,虽然在北宋仁宗年间朝廷就开设武学,但因为武人地位低下,尽管食宿由国家供应,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入学。华岳是南宋主战的死硬派,一身硬骨头。开禧元年他上书谏止韩侂胄的北伐政策,触怒韩侂胄,被贬官下狱,后又被放逐到福建。韩侂胄兵败求和,被朝廷诛杀。华岳被释放,考中了武科第一名,可是想一想连辛弃疾这样的人都无用武之地,何况一个小小的武学生,郁郁不得志是肯定的,后来他又预谋除掉丞相史弥远,事败被杖死狱中。华岳为人倜傥豪爽,作诗文也似为人,在诗词中发牢骚,开玩笑,谈情说爱,都很直率坦白的写出来,也不怕人家嫌他粗犷,笑他俚鄙。这首《霜天晓角》实在是词中异类。相思词在他笔下也陡然添了几分杀气,所谓话糙理端,细想来尝过相思苦的人谁不知道分离的时光,一分一秒都好像有刀尖在刺痛,连说流泪也用狠词,真个性情人。 
  华岳和蒋捷的《霜天晓角》都可见宋元之际散曲对词的影响,口语入词,画面生动。在宋词这条河流汪洋恣意流淌了三百年之后,绕过文人雅士开拓的千姿百态的河滩,终于回到它最初的起源。起于民间,在士大夫手中上演完最华美最摇曳的一幕后,宋词终于要回到直率爽朗、质朴自然的民间,那又是另一番风景了。   
  后记 玉盏盛来琥珀光   
  应该是对语言天生敏感吧。很小我就可以把一篇从来没有看过的文章准确地断句,然后流畅地朗读出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沉迷于那些美丽的长短句。那些抑扬顿挫,极富音律感的句子,对我如有魔力吸引。单音节的汉字有无数种不同的组合,二三言、三四言、七五言……每一种都如同一株似曾相识的植物上突然开出的完全不同颜色和姿态的花,只是惊艳。比之绝句和律诗,词的迴环婉转,幽微起伏于我简直是世间最美的汉文字,哪怕我完全不了解那首词的作者和它所表达的内容,而只是单纯地执着沉迷于那种音律感和节奏感,并且用自己的感觉朗读它们,自我欣赏自我陶醉,就像小时候领读课文一样。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后来偶然听到叶嘉莹的宋词讲座,听她的朗读,真是一个全新的体验。叶先生说她不懂戏曲,念词没有什么调子,只是因为词是音乐性的美文,所以念时一定要把它那种抑扬顿挫的美感读出来,且一定要结合自己的感受,当然还要知道一些字的古音和声调。叶先生读古诗词别有风味,古意盎然,那种全情投入让人恍惚觉得她就是千年前那个庭院中暗香盈袖、目送归鸿的女子。 
  我知道了什么叫浅吟低唱。原来词是真的可以唱的。回想当时的自我沉醉,虽然浅薄倒也不觉汗颜,因为我亦是真的喜欢。 
  那是古中国最繁华富丽、最雅致柔美的时代,极大丰富的物质基础和极强的民族碰撞培养了最丰富多彩而摇曳生姿的文化,那时的文人们既满足又不安,既清雅又俗糜,既想建功立业又沉醉儿女情长,生活在都市里的人们,有许多种可能让心中郁结的情感用词这种形式来表达传播。就像现在一样,你可以在流行歌曲中找到所有时代情绪,而爱情永远是其中最耀眼的一类。我深知褪去平凡生活的沉屑,拂去离乱动荡的烟尘,古人的生活未见得就比现在高雅清静,但我相信,彼时人们的心灵会纯净许多,包括那些居庙堂之高的朝臣和奔走在异乡的游子,他们的笔只听从心灵的召唤。否则我们看到的宋词就不会是这样充溢着真情真意的辞章,表面的轻浅婉曲下是要靠心灵去阅读的感情。想到这些,我就不禁感叹他们的率真和无畏。 
  那时的他们或她们,是怎么在吟唱?每一首词,都有一个如此美丽的名字。 
  在我看来,词牌和词简直是文学形式中最美的结合,仿佛最聪明的女子总能选择最合适的装扮,内外兼修,秀外慧中。词牌漫长的形成过程中,曾经有过的故事一直像一个充满诱惑的谜吸引我去探究。我亦知道这仿佛偏离了词作欣赏本身的意义,就像我曾经只注重词语本身的节奏与音律一样,只感兴趣那些美丽的装扮,而忘了美人本身。但我原谅自己,因为我是女子,我深知浓妆淡抹总相宜的相惜相悦,深知玉碗盛来琥珀光的相得益彰,词牌就是那一件最美的衣裳,就是那一个玲珑剔透的青玉盏。 
  写这些故事的过程中,无意中将词牌作了一个两两配对,虽然觉得像拉郎配,但几百年间积累下来的同一个词牌下的不同风格的词作总能让我发现一些暗藏的有趣的联系,就像在一个曲径通幽、推窗见景的园林中,任意变幻一个角度都能发现新的风景,也许它不是这个花园中最美的风景,但希望是新鲜独特的。 
  浅夏2007年3月于成都本书来自免费txt小说下载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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