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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平面狗-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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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嘴里说出的是生硬的日语,原来是个外国人。
  她的旁边站着山田。
  “这个人现在在我们店里学刺青,是个中国人。”
  我一下慌了神,这倒并不仅仅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外国人面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她长得很美。这个女人穿着黑色的套装,戴一副有色的眼镜,耳朵上戴着许多耳环。
  这个中国人竖起无名指,说了一句“请多关照”。就在这个瞬间我完全成了她的fan。我一面用紧张的语调做着自我介绍,一面心里想着:如果我是个男人的话,一定要把她弄晕然后带回家。
  “实际上她就要离开日本了。”
  好失望啊。
  “您要回中国了吗?”
  她摇了摇头,据说她想到美国去研究激光技术。我有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学什么激光,不过听她说去掉刺青的时候要用激光,只是在日本这项技术还不太发达。
  “我今天是来跟师傅告别的。”
  这个中国人用结结巴巴的日语解释道。
  “这个人扎的刺青可漂亮了。对了铃木,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就让她给你扎个刺青吧。”
  对于山田的提议我要是在平时的话肯定会拒绝的,但是十五分钟之后我已经坐在了店的里间,坚定地挽起左胳膊的袖子。谁让我迷上了这个中国人呢,没办法呀。
  店的里间放着床和椅子,真的很像医院的诊室。估计准备在背上扎刺青的客人要俯卧在这张床上吧。
  我准备把刺青扎在左胳膊的上部,所以被命令坐到了椅子上。
  “很多人第一次扎刺青都是在左胳膊的上部呢。”
  山田坐到床上,晃着腿对我说道。
  “喂,山田,我身上没带钱,没问题吗?”
  “没事,她今天好像也没准备要你的钱。”
  我看了看那位中国姐姐,她正在为闪着银光的针等器具进行消毒,听到山田的话之后,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本来扎个刺青好像要花五千到一万日元。
  房间被日光灯照得如同白昼,看不到一粒灰尘,看来是间无菌室。窗户边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白色的花,遮光帘只拉下了一半。墙壁上挂着猫头鹰挂钟。
  椅子的旁边是一个垃圾箱。我往里边一瞅,发现了一些卷起来的、沾着血迹的面巾纸。我突然感到不安起来。
  “会不会疼呀?”
  山田不怀好意地眯起眼回答道:
  “可疼了呢。”
  “真的吗?”
  “事实上可能每个人情况都不同,有人觉得疼,也有人扎的时候竟然睡着了。铃木你嘛,应该没事吧,我们就姑且这么认为吧。”
  那位中国姐姐坐到我身边的另一张椅子上,开始了扎刺青的工作。
  我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长长地呼了口气。
  至于刺个什么图案,我在被带到这个房间之前就决定好了。我只对那位中国姐姐说了一句:“你给我刺只小狗吧。”而她也爽快地回答了一个“OK”,然后给我看了看插图集,上面有很多狗的图案。我在等候室里已经自己决定了刺哪种图案。
  我哗哗地翻着插图集的时候,忽然在其中一页感受到了一种宿命般的缘分。那一页上画着狗的图案,它久久地留在了我的脑海里。我当时想道:如果把这只狗作为我的幸运符,让它一辈子陪着我该有多好呀。于是我一瞬间就决定了要刺这个图案。我记下那页纸的页数,告诉了中国姐姐。她竖起大姆指,说了句“交给我吧。”
  好像要先在扎刺青的地方临摹出图案。这项工作中国姐姐似乎轻车熟路,她用的是描图纸。原理好像是这样的:用复写纸把底稿复写到描图纸上,在我的左胳膊上部涂上药物来接收图案,这样图案就被临摹到我的皮肤上了。
  虽然山田这样解释给我听,不过我根本没听进去。每次中国姐姐那张美丽的脸靠近我的时候,都会传来一种香味,我哪有心情听山田的解释呀。实际上连画出来的图案我都没看一眼。
  接下来要用机器来穿线。中国姐姐拿出一个三根针构成的器具,在我的皮肤上穿起线来。胆小的我把脸别到一边,闭上眼睛,不过好像也没那么疼。这种感觉就像用镊子拔毛似的,一秒钟内有几次连续的疼痛。
  我稍微放下心来,看了看胳膊上狗的图案。
  这时猫头鹰挂钟响了起来,猫头鹰的那种叫声听起来特别傻。
  “铃木,你要不要看本书?只用右手也可以看呀。”
  山田细心地为我考虑。
  “嗯,我想再看看刚才那本插图集,想看看那只小狗。”
  中国姐姐又拿来其他的器具,这次的器具好像是一排针,比刚才的那个器具多了两三根针。这个好像是用来涂影的。
  我一边翻着插图集,一边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
  “果然还是疼?”
  “嗯,有一点。”
  其实不太疼,不过我还是这样回答山田。
  接着中国姐姐用一束捆起来的针来上色。针的数量增加到了十四根左右。
  一共花了一个小时左右才最终完成。
  “虽然现在颜色看起来怪怪的,不过几天以后就会变成漂亮的颜色了。”
  我看了看左臂上部刺的蓝色小狗的图案,向中国姐姐道了谢。
  她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工作,点了点头,十分钟以后她离开这里去做渡美的准备了。我感到很遗憾,刚才要是拍张纪念照就好了。
  “她的手艺真好,狗的图案这么小,她却画得这么可爱。”
  “我已经想好了,这只狗就叫波奇。”
  波奇现在老老实实地面朝我坐在我的左臂上。它好像想问什么问题似的,歪着头,嘴里衔着一朵白色的花。波奇长得很小巧。
  “对了,我刚才一直没好意思说出来,那个中国人是不是会经常把别人说的日语听错?”
  “这个嘛,偶尔是会听错。不过她才学了一年日语,会说就已经很厉害了。你怎么想到这个了?”
  我把狗的插图集拿给山田看。我翻到的那页纸上画着一只很凶的狗,似乎要把人吃掉似的。它嘴里流着涎,看起来很真实。
  山田皱了皱眉。
  “这幅图好棒啊。”
  “我应该告诉那个中国姐姐这一页的页码了呀。”
  我就是这样半偶然地和遇到了波奇,不过我还得忍受接下来几天的奇痒。扎刺青的地方痒得不行,不过山田告诉我不能用手挠。
  三天之后,刺青的地方就不再痒了,波奇的蓝色也变得鲜艳起来。我感觉刺青与我融为
  了一体,这种感觉真好。虽然不是我原来想要的那幅,不过这个也不赖。我常常看着左臂上部的小狗,脸上不由得想笑。
  “你最近是不是买什么好东西了啊?”
  美莎绘把冰咖啡的杯子放下,这样问我。
  当时我们在一个咖啡店里,我和美莎绘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子旁,漫不经心地聊着天。店里放着轻柔的音乐,开着空调。玻璃窗的外面阳光很强烈,很多穿着西装的上班族来来往往。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看你刚才一直在哼着莫名其妙的歌,就是像出故障的录音机发出的声音的那首歌。你一哼那首歌一般就表明你得到了好东西,所以我还以为你买了手表什么的呢。”
  我和美莎绘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她好象都把我看透了。
  “是呀,恩,我得到了一个好东西,跟那感觉差不多。”
  我隔着校服摸了摸刺青的小狗,小狗紧紧地躲在我的袖子里,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美莎绘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且把眼睛转向杯子里的冰块。
  那天在街上碰到美莎绘其实挺偶然的。我正在从学校往家赶的路上,她当时没看到我,正要从我面前走过去。我叫了她一声,她回过头来,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脸上浮起一种暧昧的笑,那种笑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绘出的复杂表情。
  美莎绘看起来很疲惫,听她说她刚从医院回来,问了自己丈夫的诊断结果。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她丈夫生病这回事。
  美莎绘出神地望着杯中的黑色液体,一动不动,好象已经忘了面前的我。
  从她那沉重的表情可以推断出她丈夫的诊断结果并不如意。
  “喂,你没事吧?”
  听到我跟她说话,美莎绘好像吃了一惊。她抬起头来,强做微笑地回答道:
  “这家店空调开得有点大了哦。”
  听到美莎绘的话,我点了点头,摸一下胳膊,发现早已起了鸡皮疙瘩。我想到鸡皮疙瘩的下面住着一只小狗,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对了,狗……”我惊讶于美莎绘会突然提到“狗”这个单词,也许我们确实有点
  惺惺相惜,心有灵犀。“你不知道,我有时候会闻到狗的臭味,可能是邻居家养的吧,我们的公寓可是禁止养宠物的呀。”她深深地吸了口空气,“你觉不觉得这家店里也有狗的味道?”
  “哪有狗的味道呀?肯定是你想多了。”
  出了咖啡店,早已被我淡忘的炎热又一次袭来,出了一身汗。我不晓得刺青部分会不会也出汗呢?
  我点的巧克力冷糕、苹果派和奶茶,美莎绘也帮我一并付了钱。
  我无聊地在店的外面等着她结完帐出来。店门的旁边有一个小花坛,里面的叶子绿得十分鲜艳。我坐到花坛的边上,故意大大咧咧地把腿伸出去。美莎绘生气地训了我一句:“注意形象!”
  “今天医生告诉我说‘你丈夫患的是癌症’。他得的是胃癌,只能再活半年了。”
  在电车里,美莎绘身体靠在扶手上,眼睛一直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对我说道。
  那一天难得全家聚到了一起。我最怕家族聚会了,也很少跟大家一起吃饭。我在饭桌上一直盯着我父亲繁男,我和他的关系不太好。他好像对他女儿做的事没有一件感到满意,最近我们连话都很少说了。
  父亲繁男本来就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他从不张开嘴大笑,也不会专门哄谁高兴。他也没发迹,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头发会掉光了。我对父亲真是一点也不了解。
  他喝着啤酒,悠闲地吃着饭。终于吃完了,这时他摸着肚子说道:
  “最近胃溃疡好像严重了。”
  看来美莎绘还没把真相告诉他。
  2
  一周以后,刺青的上小狗已经完全与我融为一体了。
  每次看到我的胳臂,我都会高兴起来。我经常在镜子前摆pose。这只小狗波奇对我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刺青,它让我感到一种真实的存在。我无法用语言表达清楚,不过我经常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我的手臂上养了一条真的小狗。
  不过我还没告诉我父亲繁男和母亲美莎绘关于刺青的事,也没告诉弟弟。
  可能我觉得没有义务非要告诉他们吧,而且我觉得父亲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生气。
  一天早上,我被狗叫声吵醒了。一大早的,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野狗!我揉揉眼看了一下闹钟,离闹铃响只剩下三分钟了,再睡一觉的话也来不及了,不过我还是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今天早上好像有狗叫呀。”
  今天的早饭是米饭和酱汤,我为了给饭桌上添道菜,于是提起狗的话题。
  “果然有人在这个公寓里养狗。”
  美莎绘回答道。我认为是什么地方的野狗,不过她的说法是狗的叫声好像就在附近。
  那天她的身体好像不太好吧,声音常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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