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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0章

绚日春秋-第820章

小说: 绚日春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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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怡红院的时候,那儿一片惨淡。

一旁的巷子口,一些街坊出入时往往看几眼,狄阿鸟在一旁停住,抬抬头,怡红楼门口的牌子不知怎么也掉了,烂了一大块儿,门口几个姑娘拖着一些烂物往外送,个个缩着肩膀,带着心有余悸的胆怯。

狄阿鸟手持折扇,敲打,敲打,才知道章小河是多么狠。内中多处损坏,三十多岁的老鸨正坐在楼梯旁揉两只熊猫眼,胭脂铅粉被泪水浇过,满脸就像是块擦颜料的烂布,龟公和打手只能见到一个,脸紫一大块,鼻子上塞着棉花,一个还在哭着的姑娘手持笤帚扫来扫去,太阳照到的地上,还能看到好几缕被拽落的头发。

他们一见到狄阿鸟在手掌上打着折扇进来,老早告诉说:“公子,今儿我们不打算开业,姑娘们折腾一夜,到现在也没有休息上,恐怕没法伺候您老。”

狄阿鸟笑道:“早做生意,可是能早减少损失。”

老鸨这就说:“不少姑娘都被抓走了,东家都忙着托人,就算我们开张,就算姑娘们强颜欢笑,也没法让您老满意不是?”

狄阿鸟故作诧异:“他们这是干嘛?太过分了,我以前游学各地,还曾没见过哪衙门这么凶狠地对待女流。”

他表达完同情,口气一转,轻声说:“不过我也不是为了寻花问柳,听说这边远苦寒之地,竟出现了萧萧小姐这样的声乐大师,这才慕名而来,请她弹奏一曲,还请妈妈把话带到。”

他给梁大壮一点指头。

梁大壮立刻上前,扇子般抹开一匝银票,看来看去,还是穷人心态,只是“啪”地拍给老鸨一张十两的银票。

十两赏钱也已经不少了,老鸨却面有难色。

狄阿鸟一边踱步一边说:“我听说萧萧小姐昨日和乐一曲,巡丁拥塞,人皆落泪,在此时节,如果妈妈让她为我弹奏一曲,并继续开张,也许可以别开生面,至少会让很多人同情贵院的遭遇,明白你们没有去做违法的事儿。”

这句话打动了老鸨。

她在这儿有一些时日了,深深明白这东夏北平原就像一座大军营,平日颇有点儿同仇敌忾的味道,就比如昨晚,十几名将领可以排号嫖妓,而夜半兵马一来,床上睡姑娘的男人能立刻翻脸,跟着来的兵马一起封门,问:“是呀,你们是哪来的,老实交代。”

此刻,兵马虽然解围,但周围的人要是不知道自家是被冤枉的,恐怕日后会是个大问题。

但她似乎做不了萧萧仙子的主,站起来,左右走两步,最后才下定决心,给狄阿鸟说:“萧萧小姐只以为东夏跟靖康朝廷一样,也以为北平原会是一座大城,有许多读书人,斯文人,有豪客一掷千金才来的,没想到到了这儿,这里的人又穷又古怪,只在乎肉欲,早已意冷,恐怕不会答应为公子弹奏。”

狄阿鸟更加坚定自己的看法,他们是另外一个国家的人。即便是悦凤小姐,萧萧小姐这样显然是非同寻常的女人,在没有来到自己这儿以前,也顶多听说过地名,不曾想象到会是这样,甚至他们根本没听说过东夏,目的地不是东夏而是高显,倘若真是想复国,想找的也是高显而不是东夏,只因为机缘巧合,鸭子岛周围海域正有海战,才在北平原以东登岸,跑到这儿。

在刚刚起步,原身仅仅是一个镇子的北平原开了大妓院,可真是好笑了。

可是他们来之前是这么设想的,到了之后,人手,用具的准备,都是以妓院为准,到了这儿,明知道不合适宜,也只能这样儿开下去。

也许,这个萧萧仙子原先会是个大贵族的千金,谁知道呢?

艺妓往往故作清高,以矜持抬名,就已经对人不屑一顾,她如果是大贵族家的千金,有点脾气,自恃甚高,更是理所当然。

狄阿鸟说:“可是,昨天晚上?”

老鸨叹了一口气,轻声说:“昨天是我们东家开的口,又是张将军在,萧萧小姐才肯答应。”

狄阿鸟笑笑:“那你的意思,昨晚她是被迫?昨天她是被迫的,今天却大大不同,我可是同道中人,精通乐理,如果你说明这点儿,也许她会破例也不一定。”他问:“有乐器吗?”老鸨连连点头,很快送来一张琵琶。

狄阿鸟看看找个地面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让跟在身边走动的老鸨去请人。

老鸨只好去了。

狄阿鸟坐下,想了一会儿,又让人送来笔墨纸砚,先挥毫写下昨日情景,然后收讫纸笔,抱起琵琶,信口以刚刚所书之曲和歌:“男儿事长征,少小幽燕客。赌胜马蹄下,由来轻七尺。杀人莫敢前,须如猬毛磔……”琵琶施弦高急,阔阔伤怀,歌声浑厚,人却又道:“黄云陇底白云飞,未得报恩不得归。辽西小妇年几何,惯弹古筝解歌舞。昨夜一曲出塞声,使我三军泪如雨。”

他把乐曲一停,呼啦啦地划弦,有人仄仄下了楼。

狄阿鸟这才抬头,看到一个老鸨和一个女童。

女童粉雕玉凿一般,用稚嫩的声音说:“我们家小姐请公子上楼。”

狄阿鸟笑笑,把琵琶交给旁人,故作风流地扯一扯自己长长的帽耳朵,跟随他们往上走。梁大壮不放心他的安危,也连忙随在后面,却被老鸨拦住了。

狄阿鸟回过头,给他摆了摆手,把他赶下去等着,这又继续往上走。

二楼都是小隔房,中间有一条道,这条道上暗香浮动,绝非中土香料。小童一直往后走,推开一扇门,竟然走到外面去了。难道她会飞?狄阿鸟大吃一惊,跟过去,也推开门,这才知道,这是一条高悬的楼道,一直延伸到对面的楼上,脚下就是院子。

这楼道,却也不知道怎么搭的?他一边走,一边闹着疑问,心说:“她请我去,竟然不是因为刚刚听了我弹曲?是不是她刚刚就在楼上,为了抬高身份,又回去了?”

他也只能这么解释。

到了后面那座楼,从里间进去,楼上部又内有阁楼。再上去,是一面墙壁全开向野外的阁楼,挂着纱帐,内侧胡床,几桌,外侧边厢柜都一尘不染,除了一些花瓶器皿,也没有一点儿生活用具,看来这是专门会客用的。小童请狄阿鸟暂且安坐,走到阳台上,从下面带来萧萧小姐。

第三部 第一卷 十八节

萧萧小姐是从亮处来的,经过光线的侧照,一款一态都清晰无比,她身上的衣裳,看起来比中原最贵重的丝绢都要珍贵,袖子是纱,给光线穿透,白藕般的胳膊时隐时现,好像不是生活在初夏,而是生活在炎炎的夏日。

萧萧小姐客气地说了句:“劳公子久候。”

她看到狄阿鸟只是一手按地,侧着身,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并没起身欢迎的意思,也就只是微微示意,就前往狄阿鸟对面的胡床,靠着低低的胡床,慢慢跪坐下来。这时,又一个小童进来,捧着以张古筝,放到她的一侧。狄阿鸟正要说话,这边又有几个丫鬟次序进来,一个一个在他身前的几桌上放下花朵般的菜肴,大多是素菜,只有最后一道菜是一条鱼,看来是清蒸的,没有横溢的酱汁。

鱼放下,又放下了酒。

狄阿鸟把装酒的高颈瓷瓶摆正,写了一小盅,浅浅尝尝,要看一看这些人的酒是不是中土的酒。

酒在唇边消散,有一丝辛辣,更多的是醇厚,让人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白酒。

狄阿鸟还要动筷子,看看这些菜有什么特点,可是萧萧小姐已经为他的自顾自奇怪,轻轻说话了。

面纱被微微吹动,好像是水纹在飘荡,她说:“公子难道觉得小女不及您面前的酒菜么?怎么您什么也不说,只管只管先去品酒尝菜呢。”狄阿鸟信口开河说:“就秀色品美味,才是秀色可餐呀,不过仙子以面纱遮面,终究有点儿缺憾,要是揭开面纱,让我大吃一顿,这一趟就没有白来了。”

萧萧眼角绽开了笑容,风一动,能看到她的朱唇,她说:“公子倒开始笑话萧萧了。”

狄阿鸟有点醉了。

这萧萧小姐纤身月貌,柔弱到骨子里,风揭面纱,面容更是端正秀丽,当真是不可方物。

他忍不住想:怪不得中原人常说雪莱多美女。

这一失神间,萧萧又说:“相逢何必曾相识,知音不必觅佳处,公子今日来见,小女原不该问您的出身和来历,只是太过好奇,还是有点儿忍不住。小女看公子气态悠岸,卓然不群,远不同这儿的东夏人,很想知道,您原籍何处?现在是在这里任职吗?“

狄阿鸟淡淡笑笑。

他吸收昨晚的经验,也是反过来看看萧萧会不会指出自己流露的破绽,品品才说:“不瞒小姐,我可是最西夏的西夏人。”

萧萧果然上钩,说:“妈妈说你是个游学的士子,看来她看错了。”

自己来的时候,曾给老鸨说自己到处游学,没见过这儿这么霸道的官府,而刚刚所做诗歌,却又是以一个局内人的触角,无疑是有点儿矛盾,所以这个萧萧想问而且不得不去问,这也证实他们不是一般的妓院,因为自己出现时的一些细节已经经过转达到萧萧小姐这儿,这句话就体现出来了。

狄阿鸟便笑着说:“其实我是自标士子,至于四处游荡,倒一点不假,东夏没有立国之前,我在中原谋食,后来又为皇帝打仗。”

萧萧又上钩了,叹息说:“没有国家的人往往都是这样,如同飘萍一样浪迹天涯,为不愿效力的人效力。”

狄阿鸟知道这话是个引子,是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反感朝廷,就顺着她的意思,隐晦地说:“东夏建国不易,当中重重阻挠,一言难尽,就是现在,一举一动也需要朝廷的认可……哎,我们不说它了。”

萧萧微微点头,却不是真的不说它,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是不是勾起了公子的伤心事儿?公子既然得悉东夏立国不易,又扼腕伤叹,想必一定东夏国中的要人。”

说完,她把眼睛放到了狄阿鸟的拇指上了。

狄阿鸟顺着她的视线一看,扳指,心说坏了,这又是自己露出了狐狸尾巴,昨天拍卖,这少女虽然不在场,但是以悦凤都能及时出现,她也不一定什么都不知道,起码会联想到很多东西。

萧萧浅浅一笑,说:“我听说中州北方的人们喜欢扳指,把它当成权力和地位的象征,看公子也带了枚扳指,先一步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自己暴露的时候,她也暴露了马脚,不然,她怎么会接着昨天的话题说这些呢。

狄阿鸟哈哈大笑,尝了一口菜,大声说:“是听谁说的?我来告诉小姐知道,这扳指是射箭用的。”他又说:“射箭之法有两种,其中一种是用大拇指绕开弓弦,如果没有它物保护,多射几箭,就会损伤大拇指。”

萧萧说:“难道东夏的士兵个个都有这么别致的玉扳指戴?”

那哪儿可能,士兵们只能用石头根子,用竹,用皮革,铜铁。

狄阿鸟也就说:“你别把我想的高了,我只相当于章京而已,在中原也就是个校尉。”

萧萧用手掌略一托腮,推到颈后,收回纤指,轻轻地说:“据小女所知,在东夏国,章京已经相当于将军。”

她轻轻地说:“昨晚,一位章京带兵封了怡红楼,得到张将军说情,虽然把人撤去了,却照样抓走里头的姑娘,您说,这章京都敢得罪张将军,他会小到那儿去?”

她又说:“不瞒章京大人,我们都是外地人,对贵国很陌生,有时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干些什么,就得罪了你们,出出入入,也不知道你们这儿的人都在想什么,不过章京您是个例外,您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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