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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旧时宫中-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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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的人?嘻嘻,皇上,觅王年纪还小,哪里会有相称的姑娘在心。」德妃先是温婉的笑了,手指扣上皇上腰际的玉佩,一边抽索着啡褐腰绳。「尚且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皇上是天下之主,论理亦应替觅王作主。」
「作主吗?」d
皇帝叹出了悠长一声,德妃跪在下头也不知如何应嘴,大概也只当皇帝伤雏鸟离巢,一时间有所不舍而已。她才刚把衣服整好,皇帝便已大踏步自卧室而出。那一去如风轻溜,不着痕迹,德妃跪在原处,也只当是自古后妃恒久心事,自然也不计较少她一人。德妃便是这点好,知道自己份量,进退得道。求而不得,也不莾自生怪,含蓄婉转倒叫她占了个全。
皇帝自德妃的寝宫往外走,先要跨过德妃闺房的门槛,走入一道小廊,再过一扇门才出了这套间。外边自然是有人候着的,不迟不早,偏就在皇上踏上第一度门槛时打开了门,又徐徐卷起哑黄的帘子。那轻长的帘子一直往上滑动,皇帝欠身自下而出,正面便迎来了一个安太监。
「皇上万褔。」他先领头给皇帝道了早安,後面跟着的人才接而拜来。可此时亦无人敢作一点声响,只有安太监紧紧追在皇帝身侧,继续他一日的问安请诊。
皇上睡得可好?吃得可好?夜里可有惊醒?排泄可是顺畅?皇上的一切,他都了然於心。安太监紧紧的跟着,直到过了宫,才又於一间厢房中停住下来。他先整了皇上暗白的中衣,拉直黄褐色轻装的衣领,又把衣带解下,再俐落地重新系上,未了还把饰玉上的黄穗梳理一遍,好使那下垂的丝线摆得整齐又好看。
皇帝闭目养神等着,安太监方才罢手,他的眼睛就开了,一派神清气爽,犹如雨後初晴的湖面。後面人把解下的外袍接过去,安太监才珍而重之地把龙袍抱在手上,让小太监们合力把它开敞过来,先替皇帝穿了一袖,又慎重地套上另一端,亲自把一排扣子小心勾上,还注意着是否有什麽尘灰污渍,拂扫过後还记着要骂下边人整理不当。
由始至终皇帝都有如隔岸观火,眼里尽是乌黑河水的波动。他等了一会,都穿好了,又亲自拂扫着自己的袖口,一边不经意地开口:「是时候该让四皇子成家了。」
安太监自然是洗耳恭听,不敢怠慢,只是他两眼定定的看着皇帝,话却是一句都不多说的。
皇帝缓了一口气,又接道:「待觅王定亲了,自当越加稳重。到朕亲征时候,朝中的机密要务,亦可放心交予觅王协理,便是当作历练历练也好。」


44:君问穷通理
「你看如何?」皇帝说话到了尾末,便轻悄地把目光贯注到他身上。
安太监仍旧恭敬的垂着头,腰间坠下的玉牌还是他新赐的,那雕工着实的好,剔透玲珑就像它如今的主人。皇帝因此又笑了,底下人还道他心里高兴,谁知转瞬又一句话冷冷的打下来:「哈,朕倒忘了,内廷不议外事。」
「陛下说的甚是。」安太监在後微微的欠身一拜,迅即又领诸位小黑帽暗中撤了。
皇帝亦径自往光明处走去,那步履如水涓涓地流,正大光明地踏上那尊贵的路。想必今日又有成千上百个臣子,皱着眉头苦着脸的在大殿上跪候他前来。一想到这他便心里痛快,似是沉在肩膀的衣服都不重了,皇帝一步接一步的有如行云流水。龙座上纵是四无依靠,他还是一样的稳如泰山,所有皇帝可做的事、可尽的责任他都经己遵行,如此便应无惧。
至於应该失去的,他亦早已放手。
一去无归。。。。。。
金汨和垂首站在大树的阴影下,似乎指头上有什麽可厌的事物,一直暗自搓揉。到他把手上的微尘都搓磨遍了,外间的一声钟响又悄然爬入耳中,金汨和连忙把双手往地上一按,手忙脚乱地做全了他那三跪九叩。
「哼。」
一个声音从顶上掠过,那贵公子的步履又宽又阔的,很快就从金汨和耳边消失。至於後面提着小食盒的、捧宝盆的、提香炉的人亦纷纷自侧走过,有几个在意的看他一眼,最後也不过是暗自窃笑一番而已。
金汨和做了一轮礼,正要垂身直立,通道的另一侧却无端多站了一个人。他也没把眼睛放过去,就安守自己的本份,仍旧孤单的伫立在自己的岗位之上。他们二人就在这大树婆娑的路上并排而立,中间一条细长的玉梯扶摇直上,一直靠到顶上皇帝的玉宫之中。天上或间有传来嘻笑声,可疑幻疑真,到底是底下凡人无法确应的话题。
正午的太阳高照,金汨和被晒出一身汗。正想说他会否不甘心,旁边的顾婴却发话了:「金将军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的?」
「替皇上办事,素来都应该的。」他想说下一句会否就是抱怨的话,正闭起耳朵来不要听。顾婴当日那份荣华富贵,早已付诸东流,如今就是再多的抱怨也是无用的了。难道这般踏实的做人他就觉得不好?这边太阳纵是热毒,也总比皇帝吹到耳间的热风要好。或者他不这样想?。。。。。。
金汨和极想舍了这身閒职逃去,旁边的顾婴却只是偏首点点头,全然是一派心服口服模样:「也对,既然领了奉禄,就该替皇上办事才对。」
他就要这样把话题中止,这下倒轮到金汨和心里有满坑满谷的话想要倾吐。可才想开口,嘴巴却不知道怎的僵住了,顾婴刹时睹见他这情态,似是觉得好笑,又阴声细气的问来:「怎麽了?」
「我。。。。。。」金汨和正急着要说,临时却发现自己大半身早已往顾婴靠去,他连把姿态一整,一张脸也便目不斜视的正对前方。「怎麽你是跟着觅王来的?」
顾婴支腰站着,便是嘴边没含根草,也是一副懒散模样。「皇帝想要见见觅王,便让我去接驾了。」他想了一想,偏头看见金郎又是一笑。「倒是金将军大驾,怎麽在这边守着呢?」
「皇上让我在此守护,以保不测。」
「皇帝是想见见你吧。」顾婴也不至於否定,可那话里却怪怪的。金汨和忍不住瞪眼看他,他却似是在自说自话。「金将军如此尽忠职守,也不枉皇上三番四次的要赏你酒吃了。」
说罢他冲着汨和一笑。金将军刹时却像掉进盘丝洞里,那说不清理不断的丝线猝然爬来,捻得他一口气就要呼不上来。而顾婴这时又发话了:「上回吃了将军的酒,还没来得及拜谢,金将军就已一早出门办公了。今日若不是托了皇上鸿褔,恐怕要见到金将军一脸也是难呢。」
「皇上今天新赐了我一壶酒。。。。。。」金将军却只顾着说心里积存的话。「你要不要也来吃?一个人喝酒,到底是痛快不来。」
「金将军。。。。。。」顾婴一时不防他这样说,前边的一句话才沾了唇,後面却又笑了。「那自然是好的。」
为什麽要邀他呢?那尽然是说不清的,金将军人真傻,怕着两个人寂寞,等着回去便到妓馆里挂个牌子,邀一夥姑娘前来助兴。到时竹管笙歌适适俱备,只怕顾婴是要更乐的了。
金汨和暧昧的笑着,若是顾婴高兴了的话,他心头似是被重石压住的感觉,也便能就此舒解。金将军把手一摆,交叠在腹上倾耳去听如雷的虫鸣。树荫间的白影打到他脸上,顾婴是长得越发俊了,自己倒是不太怎样。失望了吗?或许应该这样,往时顾婴是常常来找他的,现在他行动自由了,却也不再这样。
思前想後,金将军原来是个不足用的人。想这些又有益於谁?倒不如当下就立定决心,正正经经的娶一门妻房,他日若是能生个白胖小子,说不定还能跟顾婴的孩子定个娃娃亲。如此一来这种感情便不会再次浮现,教人食不安寝不着,一心一意只为寻求他一眼垂顾。
金将军的心思是极其复杂的,可费时亦不过弹指一刻。他正想说些玩笑话,回头一看顾婴,那人的目光却像是早已把自己一再细看,教金汨和一时再说不出什麽话来。
「看你方才对觅王行礼的模样,让我想到金将军到底是在外头历练过了,跟以往已是不太相同。若不是你邀我喝酒,我以为金将军已全然是个新人,如今仔细看来,你爱玩的一点还是没变的。。。。。。」他正准备以一笑作结,抬头却是呆了,一时间两手也不知往那里放才好。
「金将军。。。。。。」
听他的话,倒像自己变了多少似的。汨和一张脸正对着他,本来也是打算要一笑置之的,可那颗泪却顺着过去的轨迹,慢慢的在脸上拉长,形成一道细长的哑光,就爬在他脸上,伸手要抹都抹不去。


45:人事有代谢
那颗泪一直爬下去,流落成茶杯上的一点水,滴落在觅王的手指头上。他不露声色地把湿意重新抹在茶杯上,抬头一看,却看到父皇在向自己微笑,而觅王是从来都不喜欢看到皇帝笑的。
皇帝笑得开了,那必定是有所图谋。觅王小心地把嘴凑到茶器边上,蒸腾的热气很快便模糊了视线。父皇要赐婚的事,他是知道的,也不见不得不会乐意遵从。既然如是,父皇怎麽又把疏远久了的自己召回来呢?
觅王暗自在心里盘算,一张俊脸都皱得像握在手中的纸团,後面人倒是个个显得笑意盈盈,冲天的喜气要挡都挡不住。皇上待觅王向来是极其优厚,金山银山只怕还掉脸了,是次有关於觅王的终生,更是不容马虎。於是下边的人也笑了,一个个笑得比莲子蓉还甜。
觅王把茶水一阁,皇帝倒先开口说话了:「朕与觅王尚有些话要说,你们都退下吧。」
下边人应了一声诺,也知道皇帝必然是有些体己话儿要说,一个个走得又稳又快。觅王跟他父子独处,却是份外不自在起来。一双眼睛不知往哪儿放的,最终也只能落在指头的一颗水珠之上。
觅王的嘴里却份外乾涩,就要从无色的唇上裂出纹来。这时皇帝倒说话了,那话说得又轻又软:「皇儿。」
「是。」
「你母妃选的姑娘,你还满意吗?」皇帝看向他的儿子,的确是长得出类拔萃,那满目精光射来,反把自己映得无用无能。
「母妃?」觅王露齿而笑,故意装出思索的样子,未几却是侊然大悟。「哦,父皇说的是德妃娘娘?也没什麽好高兴不高兴,父皇钦定的人,还有不好的吗?」
「见过了吗?」皇帝却仍是一派悠然自得。
「看过画了。」觅王随便说说,觉得不够又顾自添了一句。「画得挺美的。」
「再美也只是锦上添花,将来要母仪天下的人,性情才最是要紧。」
觅王听了这句心下火起,当场便要驳斥皇帝,这麽说是指他的母后性情不好,才遭废黜吗?可他一握拳却是忍了,这忍也忍得辛苦,让旁边人看了也不免为他担心。要说他性情像谁,那必然是像他的母亲,脾气不好,把能忍的都当成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了。
皇帝看着他又是笑,长大了便不安份了,想他往时可爱样子,也只是为了喂食装装而已。教训还是要给的,当是挫挫他锐气也好。
「不过那幅丹青画得纵是再美,恐怕也入不了皇儿法眼。朕听说你家里有一幅藏画,是专程请已入山的相缘法师绘的,美得能千里传香,百里入梦。教人点了睛,就更是活灵活现,每年不替它做做生日,只怕那画中天仙还要生气呢。。。。。。」
皇帝说得平常,觅王的一张脸却是青了。「听说皇儿你对它煞是疼爱,就挂在卧房里,焚香供奉,每时每刻都要见到,偶然夜里还要起来亲亲它才睡。画痴如此,这画中人也不枉到来这世间一趟过。」
「父皇。。。。。。」
他就是知道觅王会开口拦他,这话说得又急又快,根本不容旁人插嘴:「只是皇儿现在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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