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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汽车城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第3章

小说: 汽车城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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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不是我搞出来的呐!”帕克兰德朝上司瞪了一眼;乌青块上方的脸涨红了。“有个家伙给我开除了,因为他揍了我。还有,我打算一不做,二不休,你要是有点胆量,讲点公道,最好还是撑我的腰。”
  马特·扎勒斯基把嗓子扯得仿佛公牛吼叫,这是他从工厂车间里学来的。
  “别那么胡说八道,快给我住嘴!”他可不想让事情闹得不堪收拾。他比较讲理地嚷道:“我刚才叫你平平气,说的是真心话。时机一到,我自会决定撑谁的腰,为什么要撑腰。什么胆量啊公道的,你可别再胡扯了。懂吗?”
  他们互相瞪着眼。帕克兰德首先垂下眼帘。
  “好吧,弗兰克,”马特说。“再从头来吧,这一回,你可要一开头就跟我说实话。”
  弗兰克·帕克兰德这个人,他认识很久了。这个领班为人清清白白的,对待手下的人也一向公正。他会这样恼火,一定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当时有个活搞乱了,”帕克兰德说。“那是方向盘支柱螺钉,就是那小伙子干的;想来他是个新手。他挤到第二个人那儿去了。我要那个活恢复正常。”
  扎勒斯基点点头。这类事是经常发生的。派定担任某项专门工种的工人,在每一道工序上,比规定的时间多花了几秒钟。随着那接踵而来的汽车在流水线上一一移动过去,他的工位也逐渐逐渐改变了,这一来,没过多久,他就闯进了下一道工段。领班一发现这种情况,就有责任帮助这个工人恢复原位,该在哪里就到哪里。
  扎勒斯基不耐烦地说:“往下说吧。”
  他们还没继续谈下去,办公室门又给推开了,进来的是工会委员。他身材矮小,脸红彤彤的,戴着一副厚玻璃眼镜,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他名叫伊利亚斯,本来也是流水线上的工人,在几个月前的一次工会选举时才选上委员。
  “你早,”工会委员对扎勒斯基说。他跟帕克兰德随随便便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马特·扎勒斯基指着一把椅子,向刚进来的人挥了挥手。“我们刚讲到正题呢。”
  “你要是看一下申诉书的话,就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啦,”伊利亚斯说。
  “我看过了。可是,有时候我想听听另一方的意见。”扎勒斯基做了个手势,要帕克兰德继续讲下去。
  “我只做了这么件事,”领班说,“就是招呼另一个人过来,对他说,‘帮我让那人的活恢复正常。’”
  “可我说你在扯谎!”工会委员身子向前一伛,一副指责的神气;这会儿,他朝扎勒斯基倏一下转过身去。“他当时说的原话是‘让那小子的活恢复正常’。事也凑巧,他谈到的那人,而且称做‘小子’的,刚好是我们的一个黑人弟兄,对他来说,这样称呼十分无礼。”
  “啊呀呀!”帕克兰德的语气里又是愤怒又是厌恶。“难道你以为我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吗?难道你以为我在这里待的时间还不够久,居然蠢得那样子用那个词吗?”
  “可你不是确实用了吗?”
  “也许用过,只能说是也许用过。我可不是说我用过,因为我记不清了,那是实话。可是,如果真讲过,也不是当真的。说溜了嘴,就是这么回事。”
  工会委员耸耸肩。“那是你现在编出来的鬼话。”
  “这不是什么鬼话,你这个婊子养的!”
  伊利亚斯猛一下站起了身。“扎勒斯基先生,我可是奉公而来的,代表的是汽车工人联合会。如果是用那种语言来说话……”
  “不会再那样子说话了,”副厂长说。“请坐,等我们一谈到正题,我建议你不要太随便乱用‘扯谎’这个字眼。”
  帕克兰德心里一别扭,就伸出胖呼呼拳头,往办公桌面上擂了一下。“我刚才说过这不是鬼话,事实上也不是。再说,我刚才提到的那个人,对我当时说的话根本没搁在心上,至少在这一切乱子发生前,他可没在意。”
  “他不是这样讲的,”伊利亚斯说。
  “说不定现在不是这样了。”帕克兰德向扎勒斯基诉说了。“听我说,马特,搞乱活的那个人还只是个孩子。黑孩子,年纪大约十七岁。我对他没什么过不去的;他手脚慢些,可他一直在干活。我有个弟弟,跟他一样年纪。
  我一回家,我就问,‘小子上哪去啦?’对这句话,谁也不会反复琢磨的。
  这件事,就是这么样,可后来那另一个人,纽柯克,却来插手了。”
  伊利亚斯死不罢休说:“可你现在不是承认你用过‘小子’这个词吗。”
  马特·扎勒斯基不胜厌烦说:“好吧,好吧,他用过。这一点,我们大家都承认算了。”
  扎勒斯基压着心头怒火。每逢厂里爆发种族争端,他总是不得不这样做。
  他自己的偏见根深蒂固,而且多半是反黑人的。在他出生地怀恩道特那个住着很多波兰人的郊区,他感染了种族偏见。在那里,凡是波兰血统的家庭都瞧不起黑人,把黑人当做二流子、捣蛋鬼。反过来,黑人也恨波兰人,甚至到今日,在底特律各地,这种宿仇还没有了结。扎勒斯基出于需要,已经学会抑制自己的本能;你要管一家象这个厂一样多黑人工人的工厂,就不能让你的偏见流露出来,至少不能经常流露。就在眼下,听了伊利亚斯的最后那句话,马特·扎勒斯基忍不住想插嘴说:如果他确实叫他“小子”,那又怎么样呢?这到底有什么关系呢?领班既然跟他说了,那就让那个杂种回去干活就是了嘛。可是,扎勒斯基知道这番话会给人讲出去,说不定还会比先前引起更大的麻烦。因此,他没有说出口,却咆哮着说:“重要的是后来怎么样。”
  “这个嘛,”帕克兰德说,“我还以为永远也不会提到这个问题了呢。
  当时我们快要让那个活恢复正常,那个大力士纽柯克就跳出来了。”“他也是个黑人弟兄,”伊利亚斯说。“当时,纽柯克一直在流水线后段干活。他连出了什么事都没有听到;是别人告诉他来的。他走过来,骂我是种族主义臭猪,还揍了我一拳。”领班用手指摸了摸脸上的乌青,从他进来以后,这张脸肿得越发厉害了。
  扎勒斯基厉声问道:“你有没有还手?”
  “没有。”
  “我很高兴你总算有点头脑。”
  “我有头脑,没错儿,”帕克兰德说。“我把纽柯克开除了。当场就把他开除了。这儿厂里,没人揍了领班不受处分的。”
  “这等以后再说,”伊利亚斯说。“多半要看,出在什么情况下,出于什么原因。”
  马特·扎勒斯基伸出一只手插进头发里;有时候,他就是弄不懂怎么还剩着那么点头发。这种讨厌透顶的局面,本来应当归厂长麦克农处理,可是麦克农不在这儿。他在总管理处,离这里有十哩路,在参加一个会议,讨论厂里不久就要生产的一种绝密汽车——新产品“参星”。有时候,马特·扎勒斯基还以为麦克农早已退休,其实再要过半年才正式退休呢。
  马特·扎勒斯基以前干过这个苦差使,现在又在干着了,这是个下流勾当。扎勒斯基就连接麦克农的班,都挨不到,这一点他也知道。上面早唤他去过,给他看过他的正式鉴定,那写在一本皮面活页册里,永远放在制造部副总经理的办公桌上。把册子放在那儿,副总经理什么时候考虑到新的任命或者提升,什么时候就可以一页页翻翻。马特·扎勒斯基的那一页上,除了照片和其他细目,还写道:“此人安置在目前职位上恰如其分。”
  公司里每一个大人物,都知道油腔滑调的正式说法是“碰顶”。真正的意思是:此人已经升得够高。大概终身只能担任目前这个职位,不会再提升了。
  按照公司章程规定,不论在什么人的档案上写下那样一个致命的结论,就必须通知本人,他只有资格担任目前这个职务。这也是为什么马特·扎勒斯基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升任比目前这个副厂长更高的职位了。起初,这消息使他大失所望,但是,他既然慢慢习惯了,也就知道了其中道理:他成了没人要的旧鞋,是快要淘汰的一类人的末代,这样的人,经理部和董事会再也不愿意放在上层重要岗位上了。如今厂里的高级职员不大有人会再走扎勒斯基擢升的那条道路,也就是从工厂工人爬到检验员,爬到领班,爬到车间主任,爬到副厂长。刚工作那时候,他并没有工程方面的学位,是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休学的中学生。可是大战以后,他靠读夜校,加上美国士兵享有的学分,搞到了一个学位,从此就开始向上爬,野心勃勃的,正象他那一代的大多数人一样,他们都是从欧洲堡垒(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纳粹德国将其侵占的欧洲,除苏联外,统称欧洲堡垒。译者注)和其他一些险境中挺过来的。但是,扎勒斯基后来才认识到,他浪费时间太多;他真正的起步开始得太晚了。前途无量的人才,汽车公司最高领导人物的材料,现在也好,过去也好,都是些聪明的年轻人,就是顺着那条直接从大学到前线的就业道路,气昂昂、急煎煎地踏进厂门的。
  不过,现在仍然担任厂长的麦克农,哪怕不是存心回避,也不能以此为理由回避这整个局面呀。副厂长犹豫一下。他有权把麦克农请来,此时此地只要打个电话就成了。
  由于两种情况,他才没有这么干。一种:他自己承认,是出于自傲;扎勒斯基知道他自己处理这件事,至少也能跟麦克农一样好。另一种:他凭直觉,知道时间确实已经来不及了。
  冷不防,扎勒斯基问伊利亚斯说:“工会有什么要求?”
  “这个嘛,我已经跟我们分会主任谈过……”
  “这一套还是免了吧,”扎勒斯基说。“我们两个谁都知道,总得从什么地方开个头,所以我说你们有什么要求?”
  “那很好,”工会委员说。“我们坚持三点。第一,马上让纽柯克兄弟复工,停工时的工资照补。第二,向受连累的两个人道歉。第三,把帕克兰德调离领班职务。”
  帕克兰德本来埋在椅子里,这会儿一下子挺起身来。“老天爷!你们要的价倒不高呀。”他带着刺问了一句:“我倒想知道,我应该在撤职前道歉呢,还是在撤职后?”
  “要由公司出面正式道歉,”伊利亚斯答道。“你是不是懂礼貌,也去道个歉,那是你的事。”
  “不错,那是我的事。可谁也用不着屏住气等着。”
  马特·扎勒斯基一声喝道:“要是你自己把气多屏住一会儿,我们就不会招来这场乱子啦。”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打算同意那三个条件?”领班气呼呼,朝伊利亚斯做了个手势。
  “我还没打算把什么事告诉什么人。我想考虑一下,除了你们两位提供的情况,我还要多听听其他人的报告。”扎勒斯基伸手到背后去抓电话机。
  他一转身,背对着那两个人,拨了个号码,等着。
  要找的那个人一来接听电话,扎勒斯基就问了一句:“下面车间情况怎么样?”
  那一头的声音轻轻的。“马特吗?”
  “嗯。”
  在那人小心谨慎的回答声背后,扎勒斯基可以听到工厂车间里的一片噪音。他总是弄不懂,每天劳动生活中有着那么大的声响,怎么能够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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