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月-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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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其实布置得差不多了,」他安慰芷荇,「春暖花开时就能敲山震虎。」
「皇帝也太狠了。」芷荇抱怨,「他倒是拥着心爱的人快活,却让你连年都不能
好生过。」
三郎苦笑了一下,「皇上没有见子系…说什么也不见。」
芷荇睁圆了眼睛,「…老天,慕容家也会出情种?突变啊!」
「情种?」三郎不解了。他一直没搞懂皇上的别扭。
「只有对钟情得比自己还重要的人,才会为他考虑到方方面面,一丝一毫都舍不
得委屈心爱的人。」芷荇终于对政德帝有了一丁点的好感,「这不容易,非常不
容易,连我都办不到。我宁可拖着你一起死了,也不肯让你跟别人过好日子。」
三郎恍然。难怪皇帝说「三郎你早就死了」,难怪皇帝总是唠叨着要赶紧给子系
娶媳妇儿。
「…我也办不到。」三郎专注的瞅着她,「妳敢把我推给别人,我就跟妳同归于
尽。」
话说得这么狠,语气却是那么缠绵。
芷荇心甜,又有点郁闷。为什么他们的情话总是死啊同归于尽啊…大过年的,这
样好吗?
谁知道这种狠话让三郎特别动情呢?害她也被撩拨得天雷勾动地火,恨不得干脆
一起死算了,差点双双闪了腰。相互帮揉腰的时候,两个都笑个不停。
没办法,他们档次就是比皇帝低得多,没办法那么牺牲的大爱。绝对是嫁娶的日
子有问题,他们才会一直停留在比较俗气的冥婚阶段。
「我们什么时候会有孩子?」三郎轻抚着她光滑柔嫩的后背。
「爷,您别再折腾着去坐牢,咱们三年后就能有孩子。」芷荇叹气。
三郎轻笑,咬了咬她的耳垂,「放心,只有别人坐牢的份…谁想让我坐牢,我让
他把牢底坐穿。」
结果春暖花开时,芷荇终于见识了一把冷阎罗冯三郎的手段。
政德帝命冯知事郎代天巡狩,是为钦差御史,明面上是往江南考察盐政,没想到
半路上快马加鞭直奔洛阳。
出这趟差,三郎泰然自若的要芷荇同行,她愕然,「…这不合规矩吧?」
「皇上就是规矩,」他垂下眼帘,没提皇上嘀嘀咕咕又嫉又恨骂了他小半个时辰
,「妳說过的,死也要带妳去死。我不要再跟妳分开。」
芷荇觉得自己很没原则,三郎这样讲,她立刻丢兵弃甲…让规矩法度通通去死吧
!
这一路其实非常危险又劳苦,皇帝拨了六个暗卫和三百宫卫随行,刺客多如牛毛
,防不胜防。盐政是个大肥缺,当中的水又深又浑。各路兵马杂沓,都分不清是
盐官还是盐商派来的。
一路上三郎牢牢的护着她,暗卫也争气,但直到与宫卫分行,疾行往洛阳才算摆
脱了时时刻刻闹刺客的倒楣日子。
她是很讶异三郎的武艺骑射比她想像得还高,也很羡慕人人都能飞身上马。哪像
她,还得老老实实的认蹬,只得勉强不掉队而已。
却不知道三郎错愕,暗卫们掉了一地眼珠子。
大燕皇室贵族女子,会骑马的不算很少,但多半是显摆,上马的架式比上马车还
大,没有蹬马石和奴婢扶持,能上得利索的还没几个。结果这个斯文娇柔的冯夫
人,扶都没让人扶一下,只换了件胡服骑装,一点足就认蹬上马。几日飞驰还一
派轻松,行若无事,倒让原本想跟她共骑的三郎失落了一把。
「…妳几时学会骑马?」三郎对傅氏传人的认识又更添了好几层的敬意和诧异。
「七八岁的时候。」芷荇叹气,有些失落,「可惜了,我娘身体不好,祖传的骑
术就这么失传了…我是跟请来的师傅学的。那时…我爹有个宠得差点为她休了我
娘的美妾。我娘觉得未雨绸缪的好,总不能情非得已要逃命时,有马都不会骑…
所以我学了两三年。只是骑得不太好…」
三郎瞥了还有两个落在后面勉力跟上的暗卫…决定把芷荇所谓的「骑得不太好」
烂在肚子里,省得太打击人。
原本他把共骑会拖慢的时间都计算在内,没想到芷荇太争气,硬是早到了三天。
迅雷不及掩耳的,带着当地驻军拿下了皇贵妃的几个堂弟和三哥,抄了皇贵妃四
叔的家,几乎半个洛阳的官员都被牵连了,原本宛如土皇帝作威作福的外戚,立
刻土崩瓦解,太后刀下留人的懿旨还在路上,三郎已经监斩了四十三个罪证确凿
的地方官员与皇贵妃的外戚。
唯恐芷荇害怕,又忧虑不法之徒劫法场或刺杀,所以三郎前头监斩,将芷荇留在
后帐,用竹幕遮住。
但她还是悄悄的掀帘看着。
场面血腥恐怖,哀鸿遍野,咀咒和求饶喧嚣甚上。许多陪着监斩的官儿有的晕有
的吐,连她都要强忍住翻腾的胃。
只有三郎神情淡漠。既不欢喜,也不发怒。可以说完全的无动无衷,平静的把该
办的事办完。
死了那么多人,他 ??没有丝毫怜悯,也没有懊悔、不忍。
他…果然将心房外的人,彻彻底底的视为「物」。所以才能这么理智冷漠的处置
吧…?
是不是,有些伤痕,即使不再腐烂,但留下的疤会格外硬实扭曲,永远好不了呢
?
终于监斩完毕,三郎淡淡的吩咐清理刑场。他明白,这场大杀后名声会很不好听
…谁在乎呢?太后和皇贵妃攀亲带故的,襄国公一脉已经根深蒂固,搞得天怒人
怨了,不趁皇贵妃的外戚根基还浅,亡羊补牢,难道还等着再出一个襄国公?顺
势敲打一下蠢蠢欲动的陈家。不要以为出了个皇后就能比照着出头天。
皇上不喜欢连诛九族,只杀犯国法须诛的首恶,已经太心软了。人终有一死。在
触犯国法鱼肉百姓之初,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或许有一天,这颈上也会砍下这一刀。他漠然的想。和这些人最大的差别是,他
们其罪当诛,我问心无愧。
但他的冷漠在触及芷荇有些复杂的眼神时,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不是不让妳出来吗?」他又急又快的轻斥,却不敢看她,甚至不敢碰她的手。
他不在乎双手血腥,但他不想让她沾到那些血腥…更可能是,他希望在芷荇眼中
,他一直是干净的。
但他又把荇儿带来。或许,或许吧。他强求了,更希望不管他是怎么样的人,荇
儿都会在他身边。
「血气也是会伤人的,知道不?」芷荇握住他的手皱眉,「过来让我把把脉,我
瞧瞧…还说让人把牢底坐穿呢,没了脑袋,用什么坐穿牢底?」
或许他缺了一点什么吧。被折磨那么多年,哪能完整无缺。但她的三郎…非常理
智,绝对不会滥杀无辜。既然卖给了皇帝,哪可能双手干净没点血腥?
她拉了一下,三郎却没动。
「就像妳看到的,我就是这么个…残酷又毫无怜悯的人。」他的声音哑而干涩。
芷荇眨了眨眼,眼睛很酸,心也很酸。「只要你占着理,你要杀人,我替你递刀
子。你要放火,我给你打火折子。你若不占理…我亲手结果了你,你在十八层地
狱等我一等,很快我就到。」
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三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差点忘记呼吸。「好。本来我就把自己交代给妳了。」
芷荇拉着他走,非常习惯的迁怒,「说来说去,都是狗…那一位不好。把什么破
事都推给你,把你害得…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先让他偿了命再去寻你。你可千
万走慢些…我还要先去刨了他家祖坟。」
在遥远的御书房,尊贵的皇上连打了十几个喷嚏,涌起了强烈的恶寒。赵公公急
着要去喊太医,皇上青着脸阻止他,「上个火盆先,冷得紧…嘶,出着太阳还倒
春寒?」说着又打了几个喷嚏。
七夕,牛郎织女相会期,闺中犹盛乞巧节。
但从芷荇五岁起,就没过什么乞巧节…应该说,代代傅氏嫡传这一日,不知七夕
,不度乞巧。
因为这一天,是太祖奶奶傅氏的忌日。
写完绝命书,傅氏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没想到命终于七夕,她用最后的力气
砸了一只蟠龙臂钏,泪流满面的狂笑而终。
照遗命,傅氏不设灵位,供桌上只摆着那只蟠龙臂钏。原本充作眼珠的宝石已砸
毁,只有空空的眼窝。
火光一闪,芷荇燃起线香,烟雾袅袅。
她不愿三郎来陪祭…她终究怕触景伤情,勾起内心埋得最深的隐忧。
三郎总惊叹她什么都会一点,把太祖奶奶想得宛如天人…事实上,真的从太祖奶
奶手底传下来的,其实就是武艺、医毒,和兵法而已。
其他的,都是几百年傅氏嫡传一点点的累积添补…万万不能堕了太祖奶奶的威名
。
然而,真正惊世绝艳,却连太祖奶奶都失去的,是她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的神
通。
若不是傅氏神机妙算,慕容冲岂能得登大位?
威皇帝自以为可以抹煞一切,连傅氏的名字都能湮灭于史书中。甚至登基前自命
燕王时册封的傅王妃都能不认帐…
但她们这些母女相传的傅氏嫡传都知道,记得牢牢的。
就在威皇帝登基的那一天,身怀六甲的傅王妃道贺,却凝重的告诉威皇帝,已然
逆天,皇运已改,她再不能预知未来了。
第二天,威皇帝面无表情的通知了傅氏,封她为贵妃,后位另有其人。茫然的抚
着皇后才能佩戴的蟠龙臂钏,傅氏望着威皇帝,但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傅氏很快的恢复镇静,只说需要静心想一想。威皇帝走后,她只来得及把寝宫所
有手稿焚毁,血书了她绝望嘲讽的质问,「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悄然离宫了
。
十几年的相依为命,战乱中依旧坚持娶她为王妃,信誓旦旦的山盟海誓…这些情
谊,在他登上帝位、她再也没有利用价值时,就荡然无存了。
傅氏生下了一个女儿…如果她愿忍,这个女儿应该是长公主。但她不愿忍、不肯
忍,所以她远赴大理,自称寡妇,置办起偌大产业,让她的女儿有公主般的日子
。
据说,太祖奶奶长得很美。过世时已经四十六,恋慕她的男子涕泣盈城。但她从
来没动过再嫁的念头,讥讽的说过,「男子薄幸,理所当然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
的…到手了,就成了渣滓糟糠,何必自找不痛快?」
但她余生,也没有痛快过一天。
抚着自己的肚子,芷荇知道,这胎是女儿,下一代的傅氏嫡传。每代傅氏嫡传,
在这日祭拜太祖奶奶时,莫不痛哭失声,她也止不住腮上泪坠。
哭太祖奶奶,哭历代嫡传血泪,哭这个视女子卑弱、践踏女子的时代,却是起于
一个学究天人、惊才绝世的女人,可忘恩负义到将她彻底抹杀于史书中。
「…孩子,妳要记得。」抚着肚子,芷荇轻轻的说,「太祖奶奶姓傅,单名净,
字玉碎…」
宁可玉碎,不可瓦全。
亲手将没了眼珠的蟠龙臂钏收进匣子里锁好。她只愿想是太祖奶奶的遗物,不愿
想是谁送的…想多了保不定拿去金银铺子融个金饼子垫桌脚。
没精打采的走出祠堂,发现三郎居然在院子里等着。更深露重,夜露顺着未绾的
长发滴下,不知道站多久了。
她勉强笑笑,却没多少心情安抚他,只是低头走了,三郎过来扶,她却下意识的
闪了一下。
天下男子皆薄幸。
每年七夕,荇儿都要郁郁几天。他不是不知缘故,但觉得自己实在很无辜。如果
刨了威皇帝的坟能让荇儿心情好一点儿,说实话,他真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