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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战争启示录(柳溪)-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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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我们快走吧,趁着特务还没来蹲坑儿,咱们赶快转移吧!”
  艾洪水从树德里出来,就雇了一辆洋车,踩响一串脚铃,直奔北站。恰巧赶上了晚间的最末一趟开往北平的短途火车。他凭着中华通讯社的记者“拍司”,坐在头等软席车厢里,泡了一碗清香的酽茶,慢慢地呷着。还不住地打着带有烤鸭油味的饱嗝儿。他本该报告天津当地的警察局或是日本宪兵队,加以监视或干脆逮捕,但他转念一想,那就不如直接报告曹刚,由他亲手处置,以报答他这几年对他的提携和犒赏。于是他兴冲冲地奔到北站,快活地迈上北去的火车,直奔北平曹宅去送这绝好的喜讯。
  他在前门下了火车后,那钟楼上的大表,已经是十点半钟,他没回中华通讯社单给外勤记者留的单间宿舍,而是信步走向离车站很近的石头胡同,找一家刚挂灯的头等妓院苏州清吟小班住下。挑个标致的南国姑娘,给他开心解闷儿。如今他既有门路,又腰缠累累,不像过去仰别人鼻息,常捉襟见肘,现在宿花眠柳,已不再感到腰包匮乏。同时一种莫名的心灵空虚和生理的强烈需要,他只有到这种地方才能找到释放和解脱。由于寻欢作乐熬夜,早晨他起得很晚。他好歹洗漱一下,便赶到阜成门里曹刚的家。
  看门的听差告诉艾洪水:“老爷不在家,一清早就坐车出门了!”
  他很懊丧,忙问:“上哪儿去了?”
  “我说不准,”听差照例用扫帚扫门前落下的残枝败叶,接着他又补充一句,“我听老爷吩咐司机说,去日本使馆找武官今井先生。”
  艾洪水听了这话,心里暗自思忖,“这今井武夫,可是日本帝国在华举足轻重的人物,怪不得曹刚小子那么吃得开,还不是因为有后台,如果我能设法直接跟这种要人搭上钩,何必仰赖别人?!”他考虑了一下,拿定了主意,借着他表哥的事情,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去见这些要人。他知道,在占领区后方被中共军队骚扰、反共意识极为强烈的日本当局,捧上李大波这个案件,无疑是一份最为丰厚的晋见礼。
  “要不,为了弄个准信儿,您进去问问太太。”听差的看见艾洪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样在门前转磨磨,就向他做了这个建议。
  “那也好。”说着他走进院子,来到上房,因为是常客,也没用听差事先禀报。
  “嫂夫人!”
  “谁呀?”声音来自盥漱室。曹太太汤钟桂正对着镜子在用酸牛奶洗脸。
  “是我,艾宏绥。”
  “啊哟,请等等。”
  艾洪水如坐针毡,心里一个劲儿起急冒火。盥漱室传出来汤钟桂用水冲洗脸面的哗哗水流声,接着是搽雪花膏香粉,用手巴掌拍打脸蛋儿的声音。
  “嫂夫人,我有要紧事找曹大哥,您告诉我一声,他是去日本使馆武官处了吗?”
  “哎呀,这就完,大兄弟,你急什么呀,你等等我怕什么!”她有条不紊地描眉,涂眼影,搽口红,用两把粗细木梳梳头发,最后还要往胳臂上搽粉,戴宝石戒指,长坠儿的耳环,这才从盥漱室走出来。她那血盆大口、浓装艳抹的模样,的确使艾洪水吓了一跳。他忙低下头,用鞠躬的动作,掩盖他惊愕的神态。
  “来,唱一杯茶,坐坐,”汤钟桂说,“你不用慌兔子似的想跑,”她咧着嘴一笑,露出有缝的稀疏板儿牙,“大兄弟,你得坦白地告诉我,你曹大哥又跑瞎道儿了没有?你敢说你跟他没去那下三烂的地方‘打茶围’吗?”
  “没,没有哇!”艾洪水的心怦怦地跳起来。
  “你瞎说,你敢起誓吗?”
  “敢,敢起誓。”
  “你说,我要跟他逛过窑子,天打五雷轰……”
  “……天打五雷轰。”
  “好,那你就当我的私人侦探,我一个子儿不少给你。”说着她在五筒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颇为摩登的舶来品黑玻璃皮的女士提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钞票,就往艾洪水的手里塞,“给,拿着,花嫂子的钱,花得着。你只要给我送个信儿就行,我非把他从那些窑子娘们那儿抓出来不可。你不知道,你大哥就喜欢那些窑姐儿的浪劲儿,为这个事儿,我没少给他厉害,跟他打架,有一次我把家具全砸了,衬衣撕的一条一条的,嘿,可他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艾洪水心里急得好像一团火,他不敢收那钱,便来回推辞着。
  “你不拿,就是心里有鬼!你们是一路货!”汤钟桂瞪着大眼,板起长脸,急了。
  “我要,我要,”艾洪水吓得接过钱,唯唯诺诺地小声说:“我要给你送信儿,可到什么时候也不能说是我密报的呀!”
  “那当然啦!我能把送殡的埋进坟坑里去吗?你放心,到死都不能把你露出来。”
  艾洪水颤颤抖抖地接了钱,他心里估量了一下,怎么也有一千块钱左右,他不由得心里一喜。“嫂夫人,我一定为您忠心耿耿地效劳。……您赶快告诉我,曹大哥今早是上日本使馆找今井武官去了吗?”
  “他是那么说的,谁知是真是假呀,他满嘴跑火车,没实话,一屁俩谎儿,瞎话溜精。他对我发誓我都不信,他起的誓,就跟驴子放屁赛的,就像小狗儿对着茅坑儿发誓!”
  “嫂夫人,我该走了,”他拿起贝雷帽。
  她把他拽住。又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我告诉你说吧,艾兄弟,别看你曹大哥如今人模狗样儿的,想当初还不是穷的掉渣儿,就两个肩膀儿扛着个脑袋,狗屁不称①,倒称一摞儿当票儿②。还不是娶了我,靠我们汤家门儿起的家,要不是我娘家门儿硬,早让他把我拿下来啦!”
  
  ①此处读“陈”音。
  ②典当时开具的可赎回衣物的票据。
  “好,好,我一定给您送密报儿,您耐心等着就是。我告辞啦!”
  艾洪水几乎是逃出了曹家。等他乘车赶到东交民巷日本使馆时,已是11点多钟了。
  武官室的门卫野木,也是一个“中国通”的特务,会说一口流利的京腔中国话。艾洪水是头一次到这地方来,他交出记者拍司,野木看了看,让他登了记,便打电话到武官室去请示是否接见。
  曹刚的确坐在武官室的会客室里,正跟今井武夫谈话。自从日本首相发表了《第二次近卫声明》,日本和重庆双方都急于寻找门径,以便背着中共谈判,来个迅雷不及掩耳。曹刚这个两面间谍便忙碌起来。虽然在上海已有高宗武和董道宁开始密谈,但焦急的日本还想开辟更多的线索。今井武夫把曹刚找来,就是密商是否请他亲自回一趟重庆在高层次里牵线的问题。他们正低声说着话,野木的电话打来了。
  今井用一只手把话筒捂住,问曹刚:“曹丧!有一个叫艾宏绥的找你,说有紧急事情要向你报告,你见不见?”
  曹刚沉吟着。
  今井忙问:“这艾宏绥是什么人?”
  曹刚说:“他是我七年前策反的一个中共叛徒。他本身虽然没多大价值,但他的表哥却是中共一名铁杆儿,人很狡猾,像泥鳅一样难捉,一逮就滑溜了。这家伙就是帮助张庆余在通县发动兵变的那个人,所以我下定决心抓住他。为此才使用他的表弟艾宏绥。”
  “这次的紧急事,你估计是什么?”
  “大概是他表哥的事,有了眉目。”
  “腰细,太—恨腰细!这人对我们用处太大啦!”今井激动地用日本话叫好,然后就撒开嗓门对着话筒呼叫着说:“摸西摸西①,野木君,赶紧请那位艾先生进来吧!”
  
  ①日语,意即“喂,喂。”
  “喂!艾先生,今井先生和曹先生在里边有请!”野木恭敬地向已等得有点发急的艾宏绥说。
  艾洪水正心里嘀咕,怕曹刚不肯在武官室当着今井武夫见他,正在这时野木通知他里面有请,他心里一阵惊喜,立刻迈着大步走进这亭台楼阁的王府院里。
  他走进客厅的时候,今井很客气地从沙发椅上站起来,紧走两步,拉住艾洪水的手,行了一个日本式的鸡啄米四十五度的鞠躬礼。他操着流利的中国话说道:
  “久仰久仰,艾丧!我已经从曹刚的介绍中,了解到您幡然脱离共匪营垒,参加到建设王道乐土的阵营,钦佩钦佩,欢迎欢迎!”
  艾洪水第一次见到日本当局这么大的官吏,确实有点紧张发懵,今井的这番恭维话,又使他有些受宠若惊。他睁着兴奋的亮晶晶的小眼,望着这个长脸、额头很宽、头发稀疏、戴一副玳瑁圆光眼镜的今井武夫,忽然使他想起六七年前,曹刚带他在梅津美治郎公馆见到土肥原贤二的情形,极其酷似。他觉得这个人的态度和蔼,举止动作也完全像土肥原,绝不像他见过的一般日本下级职员那么高傲粗野。这次相见跟那次在天津的会面所不同的是,那次是曹刚用引诱和陪决的手段逼迫着他去的,而这次是他自己亲自找上门的。今昔的这一变化,使他自己也感到惊讶。他稍稍沉静一下,又鼓噪起他那如簧的巧舌,滔滔不绝地说着:
  “多蒙夸奖,实在不敢当。我过去年轻幼稚,听信煽动,曾经相信共产学说能救中国,后来发现,赤俄推行的那套理论,完全不适合中国国情,因此才弃暗投明,希望对中日满提携,尽自己棉薄之力,更奢望能做出贡献……”
  曹刚怕他说起来没完没了,便打断他的话说:
  “喂,我说伙计,你来找我的时候,有什么要紧事呀?快说!”
  “哈,我真幸运!”他攒着一只拳头,快乐地敲着另一只手的手心,把遇见红薇的经过说了一遍,“这还是我们那只鸟囮子,有母儿就能引出公儿来!你说是不是?”
  曹刚听了这话激动起来了,他一下子从沙发椅上窜起来,攥住艾洪水的手,一个劲儿地追问他:
  “我说伙计,这回你可真看准了?没错儿?!”
  “没错!我还能不认识那个方红薇吗?我一直跟着她,跟到家门口。我记下了那个地名、门牌号数。”
  “她始终没有发现你吗?”
  “绝对没有。”
  “你敢肯定?”
  “我敢打赌!我是远远地瞟着她的。她头也没回,就走进那个家门儿。我怕惊动她,又想让你亲自去抓,所以我离开那条胡同就登上火车来找你。”
  “那好,我们立刻行动!今井先生,那您看我还跟您一块儿去看望殷汝耕长官么?”
  今井想了一下。“我看还是去吧,他如今正在难处,有你去安慰安慰他,或许会使他的精神好些。至于去抓那个共匪,不成问题,我们可以双管齐下。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守株待免’,我马上给天津特务机关挂个长途电话,让他们轮流守蹲,昼夜监视就行了。”说完,他马上走到大办公室,让他的助手去办这件事。
  “走吧,我们去吧,我看艾丧也可以跟着一块儿去,让他看一看他表哥给殷长官带来多大灾难!”他扭过头对艾洪水说:“你乐意去看一看华北第一个跟我们大日本勇敢合作的伟人吗?”
  “当然,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呢!”他点头哈腰地说着。
  他们三个人在院里登上了一辆德国的“奔司”轿车,一溜烟地出了肃王府大院。

  “冀东防共自治政府”长官殷汝耕,自从去年7月30日下午6时半,由今井武夫秘密地送他住进六国饭店,脱险生还,真是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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