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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过龙兵-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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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伙子叫一声:“爸。”就找不出别的话了。
  从智新嘴里卓守则知道,智新是在去年秋天跟随罗伯逊到科罗拉多大峡谷旅游时,无意中发现自己的脑袋和口舌灵巧起来的。科罗拉多大峡谷是世界七大自然奇观之一,在一条长达三百五十公里深达一千八百米的天然峡谷里,汇集了亿万年的自然造化和鬼斧神工。为了感受大峡谷的奇异和诡谲,智新和罗伯逊先是骑着毛驴下到深不可测的谷底,而后又乘坐直升飞机从峡谷中间缓缓飞过。从进入大峡谷的那一刻智新就觉出心胸的鼓荡和意气的升腾,及至飞机把他送上海拔二千二百多米的雅瓦排时,出现在人们面前的已经是一个与往日绝然不同的智新了。智新的故事在洛杉矶轰动一时,成了众多难以理喻的东方神话中最新的一个。
  面对不争的事实,卓守则想起自己当年的诺言来了。“我要是发了大财第一个请的就是你!”他其实是早就发了大财的,只是由于智新的“大命”没有被印证,才不愿意相信那与章大仙有什么关系罢了。如今智新的预言也开始被证实,他要是再不去答谢就太没有理由了。这样智新回家的第三天,卓守则便带着他向十八里滩赶去。进了十八里滩才知道章大仙早就不叫章大仙而叫章大师——气功大师了,章大师也早就不住十八里滩而住圣子山了。圣子山是道教圣地,龙脉绵延,山环水抱,流水潺潺,古木欣欣,把气功的大本营安在那儿确是见出了章大师的不同凡响。
  负责接待的吴老师告诉卓守则和智新说,章大师外出传了两个多月功法,前天晚上才刚刚回来。
  卓守则说:“这可太巧了,就请你领我们去见一见吧。”
  吴老师说:“你这个人可真有意思,大师是你想见就见的?我这儿提前几个月约好的也不下几十个。”
  卓守则说:“我们这可是十几年前就说好了的,再说孩子好不容易从美国回来,你帮帮忙行吧!”
  吴老师说:“章大师给市政府看地气去了,我再帮忙也不能把他叫回来呀!”
  “看地气?看什么地气呀?”智新觉得好玩。
  “这你就不懂了。企业建厂房机关盖大楼,就连修个桥、开个大门,当不了也得选个好地气、好方位、好时间,要不吉利不吉利可就难说了。”
  “那看了就一定吉利了?”
  “你们小青年哪懂这些。烟台一家商场从建起来就没赚一分钱,大师去调了调大门的位置,第二年就赚了二百万。大连一个区委书记怎么着就是提不起来,章大师在他办公楼上安了一个八卦罗盘钟,现在副市长都当上两年了。”
  智新咧了咧嘴,卓守则却惊奇不已,说:“这一说就更得见大师一面了。”他拿出几包海米送到吴老师面前说:“请你跟大师好好说说行吧!”吴老师说:“我们这儿不兴这的。你要是真心就捐点款吧。我们这三合功园都是捐款建起来的,大师最看重的也是这。”
  卓守则心想说不定什么时候还得求到章大师门下,就把身上的一万块钱拿出来说:“这是第一次,是答谢大师的,以后我们肯定还得捐。就是见大师的事儿……”吴老师说:“要不这样,晚上大师回来我汇报汇报,明天你们早点来……”
  在圣子山下一家小宾馆里住过一夜,第二天一早卓守则和智新果然见到了章大师。章大师之为大师与过去确是大不相同了。一身长襟布扣的学者服,一双亚麻编织的布底鞋,一头齐齐整整的银发,再加上一张透着枣红的面庞,确乎有了点仙风道骨的味道。他听卓守则讲过智新的情况说:“好,早就说卓家还有兴旺的时候,这不看见了嘛!大智若愚、大器晚成这是古来就有的;姜子牙八十岁出山,智新要真到那份儿上才好呢!”
  从圣子山回来,卓守则对智新的“以后”越发信心百倍。他带着智新连续拜访了东沧和海州不少头面人物,把当年章大师怎么预言的、后来病怎么好的、这一次章大师又是怎么说的,不厌其烦地向人家做着介绍。智新对章大师且信且疑,对父亲挨门介绍更是不以为然,走过几天就再也不肯了。这样卓守则只得告一段落,接下把卓家的历史一遍遍地给智新讲起来;讲的全是卓家如何如何对年家恩大如天,年家如何如何对卓家忘恩负义。开始智新只是默默地听,听得紧张也听得义愤。可听了几天就听出疑惑来了,说:“爸,你干吗老讲这些呀?不会是让我回来替你和我爷爷报仇的吧?”
  卓守则被问了一个怔愣,说:“这个孩子!你是卓家的老大,卓家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你爸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你不知道行吗?这不单单是个报仇不报仇的事儿懂了吧?”
  智新似乎懂了,把脑袋点了几下,又似乎越发懵懂了,眼睛里一连闪过几缕茫然的光波。卓守则看出单靠自己不行,那天摆起一桌酒席,把四叔、卓守礼和卓家几位有头有脸的人找进了门。席间说了不少祝贺智新的话,也说了不少卓家的苦难和屈辱。因为是大家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智新的好奇心被说得动了,不少原本进不到脑子里的话和事儿,有意无意打下了印记。因为座上还请了一位正在为卓守则写书的作家,话题也就说到最近就准备出版的书上,说到了卓立群被枪杀那一段要不要保留上。作家是省里一位创作员,姓魏,据说是影响大得不得了和跟上边的大人物铁得不得了的。他的意思是保留,说那才是全书的“戏眼”,少了那一段后边好多事儿就很难说得清;再说一个自小靠做小本生意发了家的民族资本家,能跟共产党国民党、共军国军扯得上什么瓜葛!平白无故被枪杀了这么多年,连几句公道话都不兴说吗!这一说四叔就抹起了眼睛,说:“惨哪!那个惨哪!只穿了一个花裤衩,还让血染得黑糊辘涂的。”卓守则面前就出现了父亲像狗一样蜷曲着身子和落了一层苍蝇的情景,眼睛里就湿了。
  卓守礼问:“那么当时说海州分区差一点被消灭是因为二叔送了情报,到底有没有根据,凭的是什么?”
  四叔说:“屁!还不是因为你大伯在那一边是上校参谋长,想找个垫桌子腿的出出气!”
  卓守礼目视卓守则问:“上次你去香港时大伯是怎么说的?到底有没有送信这个事儿?没有,这个案不翻过来是不行的!”
  卓守则说:“就算没有送信的事儿还有大地主大资本家那一条呢,你想翻就翻了?再说大伯当时病得那么重,我问得出口吗?”
  卓守礼说:“那照这么说,这个冤案就得没完没了地背下去了?”
  卓守则说:“那不就在咱吗?现在又不是过去,你想背背,不想背扔了谁还怎么着你了?”
  魏作家说:“这才是呢!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背那?要不当初我给卓总说这本书一定要写,这不是你一个人和一家人的事儿,是牵扯到不少人不少家的事儿!”
  卓守礼说:“这么说你对那段历史,体会还挺深的?”
  魏作家说:“反正今天没外人,我就说个实底吧。我爷爷苦了一辈子置了九十多亩地,雇了几个人帮忙还是忙时来闲时候走,到了一个大地主扫地出门,把我们这些儿孙辈也压了二十几年。共产党那真是罪责难逃!”他见卓守则显出几分不自在,连忙声明说:“我是只在这儿说,到外边嘴可是严得很,谁他也别想抓住我半点把柄。”
  卓守礼说:“那你觉着老爷子这一段是留好还是不留好呢?”
  魏作家说:“要我说当然是留。不要说送信的事儿拿不出根据,就是拿得出根据那也是各为其主,比起逃到台湾的那些人屁都算不上一个!那些人成了座上宾和这委员那委员,老爷子倒还……当然了,卓总要是让删我就删。不过这个材料我是绝对不丢的,起码得写出部小说来。现在全世界都讲保护人权人性,你侵犯人权摧残人性,我喊几声冤枉都不行了?这我可做不到!”
  卓守礼说:“行,这才叫有种!五七年的错误承认了,六O年、六四年和文革的错误承认了,再往前为什么就不承认了呢?”
  卓守则说:“你们也不用说那么多,这个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试探试探再说,要是留不住,我可是寄希望于魏作家的小说了。”
  魏作家胸脯一拍说:“那是!说不定还捧回个大奖来呢!文艺界是越是戳得狠戳得痛越是有人给你叫好!不信你们就等着瞧!”
  话题到此结束,酒宴到此结束,智新仿佛明白了许多也仿佛糊涂了许多,没等众人出门他就有点结巴地对卓守礼说:“叔,我怎么觉着你你你们讲的那些,挺没有味味味儿的呢!”
  一般地讲肯定是不行了,卓守则寻思着得出去,让智新有点实际体会和感受。想法一露立刻得到响应:回美国的日子越来越近,智新可不想闷在家里老是听那些没滋没味的老皇历。
  两个人的想法合到一起,要去的地方随之确定下来:那一是深圳,二是新疆。
  去深圳,卓守则要看的是当年逃亡时的那片荔枝园和草厦子,要看的是那个埋死尸和逃港被抓住的深圳河。荔枝园和草厦子是一进深圳就知道白想了的:扑面而来的除了高楼大厦、花园大道还是高楼大厦、花园大道,连一片原来意义上的果园也难得见到了。人住下,打了一辆的,在高楼大厦和花园大道中转了两个小时,也只是大概找了一个方位。深圳河还在,除了河堤经过整修,河边的平房变成小楼、小路变成大路,并没有太大改变。沿着河堤走进河滩,卓守则讲起当年被人拉来掩埋死尸的情形,讲起冒着子弹和强光灯外逃的情形,不一会儿就把智新眼睛里讲出了火花。
  “爸,那要是当时你被打死了,就白死了吗?”
  “不白死了怎么着?说不定你脚底下就踩着几个死人,哪一个还能活过来不成!”
  智新急忙低头搜寻,确证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脸上才算是平稳了。
  “那……那要是你那会儿死了,就没有我了吧?”
  “怎么没有?要是那会儿我死了,说不定这会儿你正在给那几棵小草上营养呢!”
  那说得智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惨!可真是太惨了!”他露出了从未有过的严峻和悲伤。
  沿着河道下行,来到当年被捕的那片滨海的河滩时,卓守则在一座小沙堆前坐下了。往事已经变得淡而无味,悲哀却有如高天之云、大海之浪,冲击着、缠绕着,使他仿佛变成了一尊悲天悯人的佛雕。智新理解爸爸的心情,却只坐了几分钟便走向旁边的一片草地;在草地上徜徉了一会儿又去到水边,洗起了手和脸。手洗净了脸洗净了,一路的风尘、一身的风尘、一肚子的风尘洗净了,才回到小沙堆前对卓守则说:“爸,咱们也该走了吧!”
  他满脑子都是未来,不愿意爸爸过多地沉湎于往事。卓守则果真被惊醒了,不无怅惘地站了起来。
  从河滩出来,来到当年那个穷得出了名后来又富得出了名的渔民村时,卓守则与一位散步的老人聊起了天儿。他问老人记不记得当年这里逃港的人多得数不过来、死的人埋不过来的情景。老人嘴角一笑,说:你也知道那些事儿?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儿的?卓守则说我就是当年在这里埋过死尸,也差一点把自己埋在这儿的人。老人嘴角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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