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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在一起-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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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进她嘴里,我还买了一瓶水,生怕到时忘记,我知道,没有水,她就无法把药片吞进肚里,我奔向医院,一路上心花怒放,下车后走路净摔跤,双腿时软时硬,激动不已,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病房,在上楼时摔了一跤,摔得满脸是血,我决定先去洗脸,我不能这么见她,她吃了药,就能认出我,我不能让她担心,不能让她见我如此狼狈,不仅如此,我还要穿上合身的衣服去见她,叫她觉得走在我身边还过得去,不丢人,让她觉得我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我把血迹冲干,把伤口用上衣擦净,然后走出医院去买衣服,此时,我已平静了许多,我很快把所有的事办完了,我接到她,吻了她,给她吃了药,拉着她的手,与她在一起。
  路上,她的神志清醒了,问我,你的车呢?我说借给朋友了,回到家,她仍昏昏沉沉,片刻,她睡去,我打电话找到老孟,叫他过来,他过来了,我问他借车,他不满地推卸这件事,我反复告诉他,这辆车对我的重要性,我不是想占他便宜,我只想借几天,等陶兰走了就会还他,但他仍不肯,却想塞钱给我,我从车前座的工具箱里拿出改锥,顶着他,对他大叫,对他嚎叫,他说我疯了,终于把车钥匙给我,转身离去,走了几步便开始对我破口大骂,我在他背后喊道:"我用完了就还你!"但我知道,我已不会还他了,因为我仍需要钱来与她在一起。
  676
  她把红裙子脱去,扔到地板上,裙子就像飘动一样在空中滑行了一段,铺在地板上,看上去像一层血迹,像她扔掉的苦难,她一丝不挂地贴着我,我知道,苦难仍未从她身上离去,苦难在她身上,有关苦难的预感像牢笼一样,把我们关在一起。
  我在你的内心巡视着,我守着你,一刻也不休息,我会恪尽职守,让你万无一失――可是,亲爱的,你好吧,快好吧,不要让我当笑料吧!
  我知道,我因对你忠诚而受罚,但这样的痛苦我愿意忍受,因为这使我觉得我在走一条高贵之路。
  我们相互骂对方,像狗一样地吠叫,她对我汪汪两声,我也对她叫,汪汪汪,汪汪,汪汪,这种可怕的叫声叫我觉得万念俱灰,叫我们觉得,不用等到明天,等到以后,我们,现在就已经万劫不复了。
  我十分沮丧,我的痛苦是如此沉重,以至于在我祈祷时,垂下的头再也无力抬起。
  她有一个希望,希望如她所愿,用最圣洁的方式死去,她想做到,我也希望那样。
  什么都不能给她,因为她一律吃进嘴里,碎玻璃,石子,土,垃圾,塑料袋,汽车钥匙,她吃的时候很高兴,就像小孩子吃到喜爱的糖果,她把那么危险的东西拿在手里,笑嘻嘻地看着,甚至叫我不忍心从她手里夺去,谁能忍心呢?谁能忍心夺去小孩手中的糖果呢?
  你爱我,你使我爱上你,你损坏自己,使自己破碎,你这么狠心,你怎么能这样?!我怎么能让你这样?!我怎么能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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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均是大梦一场。
  爱情不过是愉快的春梦而已。
  一切大梦都会结束,在我醒来的时候,在她永不醒来的时候,在第三战结束的时候。
  在最后一战结束的时候。
  在我忘记我的战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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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兰死于自杀。
  679
  我说过,生死的界限没有人们想像得那么清楚。
  我在说话时,对我说的话是深信不疑的。
  680
  叶赛宁在他自杀前的绝命诗中写道――
  再见吧,朋友,不必握手也不必交谈,无须把愁苦和悲伤深锁在心间,在我们的生活中,死,并不新鲜,可是活着,当然更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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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以后,叶赛宁的忠实情人,一生饱受爱情折磨的别尼斯拉夫斯卡娅,放弃了对叶赛宁的思念,她认为世上没有叶赛宁这一真实的活人,了无生趣,于是殉情自杀,临死前写道:"1926年12月3日我在这里结束自己的残生,尽管我知道在我死后会有人对叶赛宁无休无止地狂吠,但是这对他,对我都已无所谓了。对我来说,一切最珍贵的东西都在这坟墓里――"
  682
  这一对情人都会唱人生的战歌,并且,理解那战歌的内容,我是说,绝望。
  于是,他们慷慨赴死,毫无悔意。
  他们觉得,活着,并不稀罕。
  这是真挚的人与虚伪的人的惟一区别。
  683
  关于陶兰之死,我不想满足任何人的无聊好奇心。
  这件事,我不想让与此无关的人知道。
  我讨厌诉苦,特别讨厌,诉苦精在我眼里一钱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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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死,除了做为一种几经生的尝试之后的失败以外,别无意义。
  死的方式更是无所谓。
  现在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相信自发,相信每个人的个人意志神圣不可侵犯,只要不是死于强制,那么,这死,就值得尊重。
  我特别尊重自杀者,我相信,人们有权决定自己的生死,别人无权过问这件事。
  只有无知无识的人才对自杀大惊小怪,就像人们毅然从生之噩梦中醒来一样,理所当然,人们可以亲自赴死,无须外力的帮助,人们毅然坠入死亡的虚空。
  685
  但为了叙述完整,我换一个故事来讲述陶兰之死,我无意叫读者明白我到底说什么,因为这件事与读者无关,我并不完全相信文本阐释学那一套,我不相信,一本书在完成之后,就完全成为读者的艺术,而与作者无关,我坚持我对这本书的权利,在这里,是我决定一切,我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我要是不想说,谁也拿我没办法,那些没头没脑的读者,你别想看了一本书后,就随随便便大哭一场,并认为自己深受感动,我告诉你,这件事与你风马牛不相及,我不允许你这样,我甚至不允许自己深受感动,那种感情用事,只会妨碍我的客观性。
  686
  我认为,死亡对每一个人来说,如同童男失贞、处女破身,虽然希罕少见,只此一次,但也是人所必经,因此算不得奇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此,我应换一种平易近人的口吻来谈论,免得你大惊小怪起来叫我笑话,不就是一死了之吗?死法其实并不多,他杀、自杀、自然死亡,每一种又分成若干类,再细分也细不到哪儿去,操你妈的,不信,你看看我随便写下一种死法给你看,记住,这个故事只是一个关于死法的故事,别的什么都不是,更不是什么鬼故事,它是关于正常人的,瞧着吧,我把故事命名为――《沉重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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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开始:
  如果管那些从不犯错误的人叫做完人的话,那么陈明明无疑就是一个完人,我的意思是说,在我和她共同生活的两个年头里,她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正确"。
  作为一个姑娘,陈明明可算是对得起姑娘这个称呼,我是说,她长得还算不错,身材苗条,皮肤细腻。作为一个女人,她也可说得过去,在床上,多么无耻下流的语言和动作她都毫不含糊。作为我的女朋友,生活上也算是对得起我,几次我想抱怨什么,话都无从出口,因为我确实想不出来有什么可说的,她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笑,钱该花在什么地方,怎么样做菜,如何做人——对于我的许多恶习,她机智勇敢地加以斗争,失败了不气荽,胜利了不骄傲,总之,用一句话说,叫做完美无缺。
  所以,她是个完人。
  可惜,有一天,她走出我们一起居住的那栋楼,走过马路,上了出租车,一直坐到机场,然后上了飞机,飞向上海,出了机场,来到一家宾馆,开了一间房,在楼下餐厅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冰箱空了,别忘记晚上去超市买齐。然后,她走进洗手间,用心擦洗了一遍浴池后,放进热水,脱掉衣服,倒在里面,泡了一会儿之后,把她随身携带的背包打开,拿出一个小录音机,里面有一盘保罗。西蒙的的专辑,她听着音乐,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眼罩,放在浴池边,最后伸手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吉列牌刀片,割断了自己前臂的血管,然后带上眼罩,安然睡去,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她死时,背包已经掏空,钱包里只剩下六角钱,此外,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
  没有解释,没有预兆,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死的前一天,我们俩一起吃晚饭,桌子上放着她炸的薯条,还有面包,黄油,煎蛋,以及一盘土豆黄瓜和火腿做成的沙拉,我坐下来,抽手从她的盘子里拿了一根薯条,刚要放进嘴里,她拦住我:"哎,等会儿。""怎么了?"陈明明并不看我,一边往自己的面包上涂黄油一边说:"我说,三十秒前,你那两根手指刚刚夹过自己的阴茎,忘了?"我站起来,去洗手间洗手,回来时,陈明正把面包往嘴里塞。
  我重新坐好,问她:"你怎么知道是三十秒?"陈明明笑了:"我就是知道。"我说:"得了,饭前便后要洗手也不是什么新闻,不信你打开电视看看。"陈明明说:"所以嘛——""所以嘛——"我等待她的下文。
  谁知陈明明却没说什么,她喝着咖啡,吃着自己的一份煎蛋,直到晚饭完毕。
  这是我对她最后的印象。
  四年以后,我体重增加了二十斤,结了婚,换了一个报酬更好的公司,分期付款住进一套三居室,买了一辆捷达牌汽车,除此以外,一切照旧,生活紧张,内心空虚,陈明明这个名字已在我的生活中彻头彻尾地消失了。
  一天, 我遇到陈明明的前男友,我们一起回首往事――
  我是这样认识陈明明的,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一边的人声音十分急切,她问我:"你是周文吗?""我是,你是谁?""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晚想跟你一起睡觉,就是今晚,特别特别想。""为什么呢?""因为很多很多的原因,总之,很多原因,你现在是一个人吗?""我?我是。""那么你住在哪儿呢?我去找你。""你怎么慌慌张张的?""你都听出来啦!我就是有点慌慌张张的。""你冷静一下,别着急,而且,就是卖淫也得先谈价呀。""你要多少钱?""我不是向你要钱,我是说,我根本不认识你,也没见过你,我只是知道你是一个女的,别的都不知道,你能不能先说说你自己,然后咱们再谈睡觉的事?""我有什么好说的?""可说的多了――比如:你的年龄,身高,体重,三围,学历,喜好,感情经历,而且,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要跟我睡觉,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是一个什么人?""我们为什么不见面谈?""我怕我一见到你,发现长得很怪异,没准儿我就没兴趣跟你说话了。""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的长得怎么样?""对,很想知道。""我长得还行。""怎么个行法?""我一直男友不断。""很多长得不行的姑娘也能做到这一点。""我――我――抛弃了所有的男友,一个接一个地抛弃。""这也跟长相关系不大,在婚介所登记的很多丑姑娘都干过同样的事。""我以前是初中、高中、大学的校花。""你不是在农村上的所有这些学校吧?""我是北京人,一直在北京上学,我刚毕业两年。""那么,你为什么单单挑我呢?""因为,我现在手上只有你的电话了。""我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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