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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北国草』-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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垦荒队是个革命大家庭,彼此应当互相了解,互相帮助。我不是三更半夜巡查完帐篷,又帮你来烧火熬粥了么!你干什么用这样的口气对我?!〃
    迟大冰几句话,就把邹丽梅变成了〃 被告〃。她站在灶房门口,因气愤而两眼涌出了泪花。〃 不,我不能哭。〃 邹丽梅对自己下着无声命令,她用手绢擦擦眼睛。咬着下嘴角,庄重地说:〃 过去,我一直很敬重你。今天,我才算是了解你了。说穿了吧!你不过是想叫我把对小马的感情掏给你。刚才,你的理论说得多妙!叫我对小马要现实点,难道一个党支部书记追求一个' 资产阶级小组' ,就现实吗?为什么对你自己,就不讲现实了呢?!' 郑丽梅真想骂一声〃 卑鄙!〃但她骂不出口。为了不再和迟大冰纠缠,她裹了裹老羊皮袄,迎着北国的暴风雪,一头扎进了空旷的帐篷。
    风吼着……
    雪飘着……
    单薄如纸的帐篷,在风中左摇右摆地跳着舞……
    邹丽梅蒙上被子,哭了。
    北国草四早晨,邹丽梅迷迷糊糊地正在睡梦之中,绰号〃 疙瘩李〃 李忠义,站在帐篷外边喊她:
    〃 小邹——〃
    邹丽梅撩开被子,才知昨天夜里是穿着老羊皮袄躺下的,她略略揉揉红肿的眼泡。对李忠义说;〃 你进来吧!外边多冷!〃
    〃 疙瘩李〃 挑开帐篷帘儿,走了进来。这个〃 脚踩黄泥瓣,头顶高粱花〃 ,经历过塞外寒风吹打的、来自长城脚下的农村小伙子,在这北国的严寒季节,既没穿老羊皮袄,也没戴狗皮帽子;他半敞着胸怀,摇着光葫芦头说:〃 老迟叫你去吃饭哪!今天太冷了,咱们九个人就在灶旁守着火堆吃饭。〃
    邹丽梅笑笑:〃 我还不太饿,你们先吃饱!〃
    这个缺少心眼的壮实小伙,扭身走了。邹丽梅刚想躺下,李忠义去而复来。他一手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高粱米粥。另只手拿着一个窝头、一块咸菜,走近邹丽梅身旁放在邹丽梅面前的破木箱上:〃 趁热吃!喝下这碗热粥就不冷了。〃
    〃 谢谢你。〃
    〃 别谢我。〃〃疙瘩李〃 直愣愣地说,〃 我这个人,一个人吃饱了,一家子不饿。根本就想不到你还没有吃饭;还是老迟说你可能冻感冒了,叫我把饭送来。〃
    本来,邹丽梅对这个满面青春痣的小伙子,并没什么好感。因为他在白黎生失踪后的辩论会上,公开站在迟大冰的立场上,和诸葛井瑞唱过对台戏;前两天,因为去铃铛河的挑水问题,她又和他抢过扁担。迟大冰任何一句话,好像对他都是法律,他毫无考虑地遵命照办;这在八十一个伙伴中,他算是蝎子拉屎——独(毒)一份,因而格外引人入目。但在这冷得透骨的早晨,邹丽梅捧着一碗热粥时,她不感谢命令他来送粥的人,却有点被这个彪悍的〃 雪里送炭〃 人感动了。
    〃 吃嘛!干啥总发愣?〃 李忠义督促着说。
    邹丽梅开始喝粥。几口热粥下肚,她感到身上有了一点热力。她说:〃 谢谢你了,呆会儿我把碗送回去。〃
    〃 不行。老迟交代给我了。这碗喝下去,再叫你喝上两碗热粥,才算我完成任务。〃
    邹丽梅被他的坚决样儿逗笑了。〃 我没有这样大的肚子,比不了你呀!一顿能喝一桶粥。〃
    〃 小邹,没有肚量也得吃。〃 李忠义认真地说。
    〃 那为什么?〃
    〃 听党的话,不能打折扣。〃 李忠义脱口而出,〃 这是党对你的关怀。〃
    〃 邹丽梅笑得合不上嘴了:〃 迟大冰一个人就能代表党吗?〃
    〃 坦白地说吧!你们这些喝过墨水的垦荒兵,就是跟党三心二意,总不是那么听话。〃 李忠义来了词儿,象大河拉开了泄水闸门一样,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比如说俞秋兰吧!是个团支部书记,居然不听迟支书的话;诸葛井瑞狗掀门帘子——全凭那张嘴,还和迟支书唱洋梆子。你是个刚入团不久的青年团员,那天迟支书叫我去铃铛河挑水,你就敢抢我的扁担,这都是不尊重党的表现。我在长城根下农业社的时候,我们党支部书记说过:' 谁是党?我就代表党,听我的话就是听党的话。' 别看我肚子里没有墨水儿,我对资产阶级的玩艺,可看得清楚了,哪个是白瓤的葫芦,哪个是红瓤的西瓜,都瞒不过我的眼睛。我的双眼,就是一杯不镶秤星的标准秤。〃
    〃 那我算白瓤葫芦还是算红瓤西瓜?〃 邹丽梅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青年人,也没听说过这样的革命理论,惊异使她忘记自己内心的隐痛。因而一直关注地凝视着〃 疙瘩李〃 的面孔。
    〃 你吗?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李忠义说,〃 你是个自瓤葫芦。〃
    〃 我什么时候才能变成红瓤西瓜?〃
    〃 就象你这样不听党的话;说句不好听的,来世脱生个贫下中农以后,再说吧!〃
    邹丽梅丝毫也不见怪李忠义。邹丽梅认为:他赤裸裸地讲述他的〃 真理〃 ,虽然带着明显的荒谬,却是极容易分辨的。而迟大冰则不同了,他读过一些革命理论书刊,总是善于把他个人的一切行为,用富有革命色彩的理论包装起来。和李忠义的愚昧相比较,邹丽梅越来越感到迟大冰的可鄙。她遵照李忠义之命,匆匆吃完第二碗粥,并把窝头咽进肚子之后;趁〃 疙瘩李〃 给她去端第三碗热粥时,她麻利戴好狗皮帽子,从帐篷后边,独自奔向了茫茫雪原。
    邹丽梅之所以离开帐篷,与其说怕再听李忠义的刺耳语言;莫如说怕迟大冰突然闯进帐篷更为准确。好在雪原上的狂风停了,太阳从灰濛濛的云缝里钻了出来,邹丽梅走进冰铺雪盖的草原,顿时有小鸟飞出了牢笼的欢快之感。
    不是吗?在北京到哪儿去看这么多的白雪?!记得,在北京飞雪的冬天,她喜欢踏着吱吱作响的白雪,攀上北海的白塔,俯视粉雕玉琢般的北京城,可惜由于高大建筑物的阻拦,尽管她站在全城的制高点,视线仍然不断地被高楼大厦所切断。这儿有多么开阔呵!极目四望,千里荒原银装素裹,绿树不见了,远山不见了。拖拉机和马拉犁翻出的黑土不见了,就连远看象一条绿色屏风似的骑马岭也消失了;大自然巨笔一挥,大地易色,一切都变成了白的、白的。太阳出来,那跳动着的晶莹光斑,比镜子的反射还要明亮,它几乎使邹丽梅难于睁大她的眼睛。
    她弓身捧起一把白雪搓洗着她的脸。那冷得透骨的雪,使她昏热的脑子一下清醒了许多。她突然感到,她的忧郁是毫无意义的。在这个冰封的雪原上,在看不见的远方,有着多少心灵洁白得如同白雪一样的伙伴,在和她心贴心地开拓新生活呵!更使她欣慰的是:在这雪原下面,不仅有她亲手开拓出来的黑土,也有她和马俊友共同播种下的爱情;这些种子,正在冰雪覆盖之下经受着考验,它们在沃土中,默默地萌发着嫩芽、叶片,等待着未来的收获。
    邹丽梅心情豁然开朗了。身材矮小的苏坚书记,在前门火车站上送行时叮嘱的话:〃 要叫北大荒鸡叫、狗咬、孩子哭〃 突然闯进了她的脑子。来年春天,新房落成,鸡叫狗咬的日子离得并不遥远;〃 孩子哭〃 的日子,使她感到朦朦胧胧,难以揣测。谁将是荒地上的第一个母亲呢?俞秋兰?鲁玉枝?刘霞霞?唐素琴?……还是自己呢?!这种下意识的遐想。使邹丽梅感到充满神秘的快意,特别是当她头脑里的幻觉中,出现一个婴儿,噙着她的乳头形象时,她羞涩地笑了。
    〃 哎呀!我说同志!你真叫我好找!〃 李忠义出现在邹丽梅的背后。
    邹丽梅心中升腾起的母性感觉,随着这一声呼唤而烟消云散。她不知道迟大冰对李忠义又〃 颁布〃 了什么新的〃 圣旨〃 ,她心神不安地望着他。
    〃 这雪有啥看头?它又顶不了白面;蒸不成馒头,烙不成大饼,擀不成面条,捏不成花卷;一化一滩水,一冻一层冰,你可对它发什么愣。小邹?〃 李忠义毫不掩饰他对邹丽梅的不满,粗声粗气地说。
    邹丽梅站在淹没膝盖的雪原里,只是静静地听着。她不想对他解释什么,因为这种心情是难以用语言解释的;即使她寻找到准确的语言,把她站在雪原上的情思解释给他听,李忠义也无法消化、无法理解这些东西。
    〃 你怎么不说话?〃 李忠义问道。
    〃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邹丽梅回答。
    〃 不怨我们支书说你是……〃 一根筋的〃 疙瘩李〃 吭吭吃吃地说,〃 说你是……红色楼房(红楼梦)里作梦中的林……林……啥(黛)玉。我学不了舌,可那意思我懂,就是资产阶级小姐的意思。〃
    〃 嗯。〃 邹丽梅点点头,〃 你找我有什么事?〃
    〃 啥事你还不知道?〃 李忠义觉得奇怪。
    〃 我怎么能知道?〃 邹丽梅同样感到诧异。
    〃 支书叫我给你送三碗热粥,你刚喝了两碗就跑了。我还没有完成支书交给我的任务哪!哎!〃 李忠义摸摸葫芦头上被冻红的耳朵,长叹一口气说,〃 你不喝下最后那碗粥,我咋向支书交代,我沿着脚印找你来了。〃 粥还在锅里热着,没别的。你回去喝了它。〃
    邹丽梅心里既生不起气来,又笑不出口,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李忠义才好。他是个撞到南山也不回头的固执人,要想用道理说服他,等于是白费唾沫,想来想去,她找不出妥当的办法,便推托着说:〃 小李同志!我真心地感谢你了。可是我不能再吃了,医院离这几百十里路,要真撑破肚子可就麻烦了。〃
    李忠义摇晃着光葫芦头说:〃 我执行支书的指示不能差分厘。如果你真的吃不下,去找一趟支书,只要他点了头,就没我的责任了。咋样?〃
    〃 你这个人,真是死心眼儿。〃 邹丽梅说,〃 你就说我吃了三碗热粥不就完了么!何必蹚着大雪,到这儿来找我呢?!〃
    李忠义把脸一绷,脸上小米粒儿似的〃 青春痣〃 ,显得格外醒目。他说:〃你咋给我出这样的道道儿?这样做不是对支书说瞎话吗?!支书代表党,那就是欺骗党。告诉你吧,从我钻出娘胎,对我爹、娘都说过瞎话,对我们那支部书记,可没撒过一回谎〃
    面对这个〃 一根筋〃 ,邹丽梅真是无计可施,并且开始怜悯起这个年轻人来:如果这样一个魁梧的小伙子,能碰上一个好样的带头人,谁能造就成刀山敢上,火海敢闯的英雄好汉;可是他偏偏在生活中遇到了一个迟大冰,迟大冰利用他对党的崇敬之情,象耍驴皮影那样,把他拴在指缝之间,叫他变成迟大冰屁股下的一匹马或者一头驴。邹丽梅常常感叹自己过去命运的不幸,但她感到这个壮实小伙,比自己的不幸更加可悲。想起这些,她不想使小伙子为难,便扭身说道:〃行了!我跟你去完成喝粥任务!〃
    奇怪的是,李忠义并没挪动脚步,他象是有什么新发现似的,两眼直直地朝远方眺望。
    〃 走呵。〃 邹丽梅反客为主地催促着。
    〃 等等。〃
    〃 你这个人是怎么了?〃 邹丽梅愠怒地说道,〃 我不走,你非叫我走;我要走了,你又不走了,真是个怪人。〃
    〃 你看——〃 李忠义指着雪原说,〃 那个小黑点越来越大了,兴许是雪后打猎的吧?!〃
    邹丽梅踮脚望了望说;〃 那象是一挂爬犁,朝咱们的青年电来了。〃
    〃 是不是贺大个子被雪截回来了?你看,那鞭子上的红缨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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