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一号房-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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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不疾不徐地关上房门,笔直地走向房内的书案。
「小姐。」跟在她身后的八月,两手撑在案上,语气十分怀疑地问:「我能不能问,你的看开,究竟是怎么个看开法?」
「你说呢?」坐回案内的如意,一手轻托着香腮,沉稳地轻笑。
八月颓然地垂下头,「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就是了……」光看她这号表情,那只代表,她不可能会乖乖就范,或是就这么算了。
「你继续去忙你的吧,我还有正事要做。」如意挥挥手打发她,自抽屉里挖出那迭她未看完的消息。
纸面上的文字,在两位姊姊走后,此时看来,好似一朵朵飘萍,在她的眼前游移飘荡,令她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在纸面上。
她那未曾谋面的未婚夫婿,纳妾了?
她这未来的正妻都还没娶过门呢,他就已迫不及待地先纳了两房小妾?且他非但没来问过此事她允不允,甚至,就连这消息也没告知过她一声……
低首看着自己一双一点也不细滑也不美观白晰的手,在右手上,有着因长年握笔而生出的笔茧,她横看竖看,都觉得这一双手,与上官府中那些由她父亲所养的门人,那一双双握笔的手,并无二异。
不同的只是,他们是男,她是女。
可惜的是,人们崇敬的上天,根本就是蒙着眼看待这世上的男女之间,从不给予所谓的公平。
为官也好,为商也罢,倘若,今日她是男儿身,那么这一切,或许就不会这么令人觉得不甘了。
可只因她是个女人,她就不能为官亦不为能商,就算她这辈子读遍万卷书、行过万里路,只要她是个女人,她就必须毫无异义地接受这世间的束缚,相夫教子、睁只眼闭只眼,把所有忧伤的字眼都深深藏在心底最深处,并且以双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声关于心怜自己的呜咽。
自小看着年纪长于她的姊姊们,在父亲有计画的安排下,一一以各种有利的政治、或是财富因素给嫁出府,嫁入了可在朝中联势的官家、或是嫁入可做金源后盾的富贾。
只是,上官卿从不问问他的那些女儿,她们愿不愿?
每当她们返家省亲,如意就像是心底被凿了个坑洞般,因她不是得静静坐在她们的面前,看着她们回到家才敢流泪的泪眼,就是不语地聆听她们向她泣诉她们的夫君,又纳了几房妻妾,或是又在外头跟别的女人生了几名儿女……而在那坑中,她只觉得她的未来就如同那些姊姊般,毫无希望,只能在深深吸一口气后,再无声无息地灭顶。
她最忘不了的是,自小到大接触到的每一个女人,她们那些曾经全然相信地、情词恳切地祈求上苍能够让她们在这一生中得到一个良人的热情,以及,后来当她们如同交易般地遭上官卿一一嫁出,却在婚姻中得到事与愿违的结果时,那份曾经对爱万分渴求,却永远也无法达成的遗憾。
或许上天并不知道,女人的眼泪,是珍珠。
那些曾经深深打入她心中珍贵的泪眼,与无法诉之他人的不甘,就像是一捆绳圈,将她的姊姊们牢牢捆缚住,并强迫她们要把这等失望过后的痛苦,强行咽下。
其实,她们要的并不多,她们要的只是一份永远不变的爱。
身为旁观者的如意,自小到大,这些年来,她只是冷眼静静地看着、听着,众多亲姊她们心中最是深刻的祈愿。但随着姊姊们一个个地遭家父嫁出,她这才明白,对于爱的热烈追寻或是渴望,并不是全然都操盘掌握在她们手上的,因她们只是一朵随着命运飘流的浮萍,什么也不能追求争取,就连一点选择的余地也没有。
虽然说,在上官卿这等安排性的婚姻下,也有姊姊嫁得不错,婚后的日子过得幸福又美好,但,那也仅是少数。
这么多年来,她听着、看着,发生在众多姊姊身上的一切,她总觉得,身为女人,人生就只是一个圆。
在这圆的起点,是待字闺中,而后是嫁人伪妻、当家主母、生子、侍奉夫君与公婆、教养儿女……每个女人,都在这个圆里按着一定的路径行走,踩着与前人同样的步代,从不走出圈圈外,看看外头那不圆满的人生、不循规蹈矩的路程。
她们只是安静的聆听着命运的安排,该往哪儿走,又该往哪儿去,从无异议,也从无反对,她们只是低首承认命运。
或许对她们来说,人生只是一条无言的河川,那些属于安排的无奈、斑驳的梦、无言的悲哀,都一一躲在她们的裙摆底下,不说话、不开口,也从不抬头张扬,令她们从不期待些什么,不敢去梦、不敢去恨,也不敢跳出来张口大声的说,她们并不愿!
她们只是委屈的告诉自己,要认。
认什么呢?
认命、认分、承认自己只是个女人,然后,再静静地等待命运的安排。
四季的更迭,是女人梳落的一绺枯发;过往与青春,是女人抹在绣帕之下的泪痕;爱恨与无奈,则是闺阁内外同样只能仰望却不可触碰的春光,以及那始终从无改变过的束缚。
其实生命从来都不懂得公平,而人们也打从一开始就在拒绝和抵抗,就在婴儿所发出的那第一声啼哭声中。
倘若命运是一条曲折的路途,那么,总该有个人跳出来,跃过那些安排、绕过那些注定的路途,无论是再怎么辛苦,也要走出自己的路。即便,外头可能风雨迎面、危险不安、混乱又不平静,甚至可能不能提供任何庇护……但,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每个人所想要的,可能都是「结果」这二字,而她所追求的,却仅仅只是「过程」这二字。
青春是一朵飘浮的云彩,稍纵即逝,从不为任何人停留或是摇摆。而她,就只有这么一回的青春,也只有这么一回的放手一搏,因此,她很坚持,她的路,得由她自己决定该怎么去走。
他人倒也罢了,但,人生是她自己的,她并不愿也成为棋盘方格里,那一只静静等待命运屠杀,待在原地动也不动的棋。
在她的人生中,她想,她至少有权利拥有这点小小的要求。
第三章
佳人娇俏的容颜、完整无缺的纤躯,在一室的鸦雀无声中,再次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客栈内。
这一回,身为客栈老板的东风十里,连问都没再问了,他只是在全客栈人们惊叹的目光下,直接将这名史上头一个能继续挑战步青云第三回合的贵客给迎进本馆内。
如意只是朝东翁点点头,留下了八月后,自动自发地走进十三巷巷里。
「你就是东翁所说的那位大难不死的上官姑娘?」才踏进十三巷内不久,一道清脆的女音即自巷内的另一条小道传来。
如意止住脚步,想了想,再旋身面对手捧着一只托盘,上头放了一只药盅的女人。
「……那应当是说我没错。」这好像已经成了她的外号了。
「上官姑娘,我叫丹心,是这间客栈所有住户的管家。」面貌生得不似中原人,有着深邃五官的丹心,边向她自我介绍,边笔直地走向她。
管家?
眼前这个穿金戴银,身着高档丝绸的女人,是这里的管家?她呆呆地瞧着丹心顶上那一堆金银珠翠,和那双挂满了金环与玉环、还有镶满宝石的镯子的双手,然后,再慢慢将两眼摆回丹心那张笑容爽朗的脸庞上。
「上官姑娘?如意姑娘?」等了许久,眼前的人儿就只是对她呆呆直瞧,丹心拉大了嗓门频频呼唤,「这位长命的客人哟!」
「在在在……」没想到她的音量可以拔高到吓人的程度,被吓回魂的如意忍不住揉了揉两耳。
「你来得正好,六巷那头的又打起来了,我得赶在他们拆房子前去消消火,这就有劳你顺道端去给侯爷吧。」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丹心把东西塞给她后转身就走。
「慢着……」
「记得,要叫他趁热时喝下!」在她说这句话时,人已快步消失在十三巷内。
打起来?拆房子?这到底是间什么样的客栈?两手捧着托盘的如意,低首看了托盘里的药盅一会,摇头晃脑地转身继续朝巷底走去。
当她小心翼翼地捧着托盘踏进湖上的宅子时,头一个见到的,就是步青云大剌剌地靠坐在厅内价值不菲的红木椅上,一只长脚还不雅地踩在小桌上,发髻不梳,衣裳也不穿正的张狂模样。她扬眉想了想,以他那种诡异的命格,她是可以理解眼前为何会出现这种景象。
一手握着书卷的步青云,侧首瞧了她一眼,随即又将两眼给摆回书里。
「小呆子,你又来了。」居然能连续来此三回……她前世是造过桥还是铺过路不成?或者,她前世是那种三不五时就出府发碎银、赠馒头的大善人?
「这是丹心姑娘要我交给侯爷的。」她小心地将还冒着热气的药盅捧至他的面前。
「搁着。」他将手中之书往另一旁的小桌一指。
「丹心姑娘希望侯爷能趁热喝下。」
他不耐地抬首瞪她一眼,「我说,搁着。」
「噢。」她一脸无所谓,就照他的意思,搁着。
「一号房的——」忽然间,就像平地骤然打了声响雷,强力的吼声自宅子外头轰然响起。
「小呆子,你先闪远些。」步青云只是将手中的书卷一合,再朝她扬扬指。
「啊?」她不解地退后了几步。
「一号房的,你居然骗我!」
莫名其妙连办了四日不属于他的公差后,一路杀至宅里的左刚,像阵风似地刮至他的面前,处变不惊的步青云,只是慢条斯理地抬起一脚,脚丫子正正地抵踹在左刚的胸膛上,阻止他再上前一步。
「骗你又如何?」他还有心情嘲讽眼前的大呆熊,「哼,这又不是头一遭了。」明知道他天生就是小人性格,还说谎成性,偏偏又老是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这种人不骗他骗谁呀?
「你可知道在你把我骗去六扇门后,他们捉我去多办了几件公差——」左刚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才想痛快地兴师,两眼却不经意地扫到一旁的人影,登时他两眼一瞪,「等等,那是什么东西?」
「你连白日也眼盲吗?」步青云以一扇格开他还捉着不放的手。
「你……」左刚难以置信地伸出一指,直指向正好奇看着他的如意,「在你房里……有这间客栈以外的活人?」
「莫非你以为你是见鬼了不成?」步青云一扇敲在他的头顶上,顺便向如意介绍,「小呆子,他也是这间客栈的住户。」
如意微笑地朝那个双目呆滞的男人颔首。
「你……来这几回了?」还是不太相信的左刚,满面担心地走至她的面前。
「三回了。」只觉得前头像杵了座小山的如意,辛苦地仰起颈子回答他。
「那妳怎还没死?」
「我也不知。」
「像熊的。」步青云不客气地打断左刚对如意瞬也不瞬的注视礼,「你今儿个是特意来这瞧她,还是来找本侯算帐的?」
「当然是来找你算帐的!」被遗忘的火气当下重燃,左刚忿忿地握拳走回那个害他脸丢大又累得半死的祸首面前。
步青云只是将两掌朝旁一摊,「哪,谎的确是我撒的,你想拿本侯如何?」
「我……」
他还很恶劣地笑给某人看,「咱们俩的官职,这之中差了几级几阶,你的指头究竟有没有算清楚过?」
站在一旁瞧着瞧着,赫然发觉眼前的大熊,整副身躯都因忍耐而开始隐隐颤抖了,噤声不语的如意,就只能看着那个没什么良心的步青云一句一句地把他踩下去。
「小呆子,你到一边去坐着。」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