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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故土-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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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弄多少菜?”白天明问。

  “总得见点儿肉吧,不然,师母要骂我了。那老太太可真心疼你啊。当然,也心疼我。来来,接着。”

  他又递过香肠、松花蛋,还有一盘切得细细的猪耳朵,最后是一大盘熏鱼。

  俩人坐在桌边,喝着啤酒,山南海北地聊天。

  “唉,难呐!”郑柏年呷了一日啤酒说,“你看,咱们医院是个规模很大的医院,中西医合璧,这在世界上也不能不说是独到的,有特色的医院。设备也不错。可是水平呢?有限。现在正在建设中日友好医院,也是中西医合璧。要是将来那医院,全是日本人的经验和管理制度,我自己脸上就觉着没光彩。中医是咱们的国宝,中西医结合的医院也是我们首创,可我们要拿不出先进的经验、办法,那我们真是给国家丢人哄。”

  “那你看,咱们怎么能管好这医院呢?”

  “先得树立以医院为家,为医院终生奋斗的决心。人人没私心,才可能谈到其它。改革改革,最重要的是改革人心。象现在这样……”

  “适之这两年如何?”

  “他?还不是人尖子。他太聪明了,问题就在这儿。一个人在生活上,在个人的事儿上,还是傻点儿好。”

  “你就太傻。”

  “你也不聪明。”

  俩人全笑了。又是喝酒,又是胡址。

  “哎哎,天明,我在办一件事,但愿办得成。”柏年很神秘地对白天明说。

  “什么事?”天明问他。

  “你能保密吗?”

  “那你就别说。”

  “我在搞一个设计。”

  “设计?”

  “对。最现代化的中西医结合的医院该怎么办?”

  “你说呢?”

  “我也说不清。不过,我在调查。每天能有多少初诊复诊的病人,多少长期的慢性病人?在什么状况下,什么病人比较集中?中西药品应当长备待用的有多少?药房要建多大?各科室要有多少人?假如是楼房,各科室设置在哪一层楼比较科学?医疗机械需要什么设备?使用率如何?病房与门诊的关系,医护人员的比例,水平……哎呀,好多好多。这里还涉及社会学,统计学,数学。以至于什么信息论,控制论的一些问题,我要一项项把它们搞清,设计出一个现代化中西医结合的医院管理的最佳方案,制定出各种规章制度……”

  “天呐,这是厚厚的一本书。”

  “不错。可我目前只想搞出个大纲——能写出这个来就不易。”

  “搞得怎么样了?”

  “正在搞。”

  “你呀,吞吞吐吐,要么你就别告诉我。”

  郑柏年笑了:“我是怕搞不好让人笑话,说我野心太大。可是人要是没这点野心还活着干嘛呢?”

  “我能帮你忙吗?”天明问。

  “乖乖,我今天就是请你帮忙的。你把外科的情况彻底摸清楚,来个合理的设想,咱俩一块儿攻这个关。”柏年说着从抽屉里拉出一叠稿纸,“你看,项目不少呢!”

  白天明看着那稿纸,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从现代医院管理制度的指导思想的探讨到各种规章制度,各方面都有所涉及。自然,这只是那宏大设想的粗略的提纲。白天明兴奋之至,一拍他肩膀:“好哇,你不但是好医生,将来肯定也是个好院长,大医学家。应该在大学开设一个系,叫医疗机构管理学系、你当系主任。”

  “你喝醉了吧?”柏年说,“咱俩偷偷儿弄吧。”

  “不发动群众?”

  “还没到时候,等设想完备了,再请大家来集思广益,不然,会分散人家的注意力,对工作反倒没好处。干不干?干就碰一杯;不干,拉倒,不许到处胡说去。”

  白天明举起酒杯,跟柏年的酒杯一碰,说:“干!”

  两人都非常兴奋,不由得哼起歌儿来:

  “听吧,战斗的号角发出警报,穿好军装,拿起武器。

  共青团员们集合起来,

  踏上征途,万众一心,保卫国家。

  我们再见了,亲爱的妈妈,请你吻别你的儿子吧。

  再见吧,妈妈,

  别难过,莫悲伤,

  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

  再见了,亲爱的故乡,

  胜利的星,会照耀我们……”

  这首曾经在五、六十年代大学生里广泛流传的苏联歌曲,以它激昂的情绪鼓动了两个老同学的心,加上酒精在心里燃烧,他们都沉浸在一种很久没有体味到的情绪中。歌声引来了不少邻居,大多是中年人。他们有的添酒,有的加菜,坐满了这间小屋。天黑下来,有人开了电灯。一个不寻常的唱歌晚会就这样开始了。

  歌子一首接着一首,都是流行在五、六十年代的旧歌——中国的,苏联的;儿童歌曲,古典歌曲。一人领,大家和,这些当年的少先队员,共青团员,一个个都兴奋得含着泪花,在歌声里追忆他们如火的年华,那整个民族情绪激昂的年代,那年轻的共和国最美好的岁月。是啊,那些年,我们不比今天富有,甚至比今天更窘困;我们也不见得比今天更聪明,不比今天更了解周围的世界。但是,那时我们没有悲观,没有叹息,没有甩下自己的朋友和同志。我们以解放者的豪迈和乐观,以主人翁的自尊和自信,以一个掌握了自己未来的民族的智慧和昂奋,踏平一个个困难,昂首向前。那激奋了整个中华民族的前进精神,那洋溢在祖国大地上的自强不息的斗志,使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多么怀念而又满含着期望啊。那时候,有艰苦的斗争,有斗争后的欢愉,有纯真的友爱,有饱含泪水的甜蜜的爱情。难道这一切将会去而不返?难道留给我们的只是出卖,欺诈,诬陷,打击,自残?不,这些不属于我们的民族,不属于在历史上受尽了苦难终于获得自由的人民。那些污垢必将被铲除,被洗刷,被冲走。我们的明天,还是如花的岁月。

  歌声激动着歌唱者,也激动了没有听过这歌曲的人。

  最后,郑柏年唱起了一首儿童歌曲: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轻轻飘荡。

  水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大家跟上去,合唱:

  小船儿轻级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凉爽的风。

  是啊,凉爽的风,人们的心灵也需要吹进一股清新凉炙的风。

  晚会的最后时刻,安适之赶到了,大家的兴味却也淡了。他只来得及同大家嘻嘻哈哈地谈笑了几句,大家就纷纷走散了。

  “唉!真不巧,来了个急重病人,耽误了。”安适之拍拍手,“要不,我怎么也得赶来参加这个盛会呀!”

  “什么病人?”柏年问他。

  “肝昏迷,住院了。”安适之说,“偏偏赶上我值班!” 


第八章

  一辆手推车把病人推走。

  白天明走出手术室,换好了衣服,走出医院。他上班已经二十多天,做了八个手术。他高超的技术,不仅受到患者的感激,也赢得了全科,特别是手术室护士们的称道。他的手术,切口小,失血少,动作轻快准确,缝合的技术更是全院少见的。除了郑柏年,还有传说中的林子午的一把刀之外,手术室的护士们再也没见过这么麻利的手术。有时候,巡回护士竟站在手术台边,象欣赏艺术作品一样,欣赏着白天明的手法。而他寡言少语、谦和恭让的态度,又换得护士们的拥戴。他从来不斥责护士,即使护士偶尔递错了器械,他也只是摆摆手,做个手势,最紧张时也只是斜视你一下,用目光指点给你应拿过来的器械。这种尊重别人的作风,无形中改变了手术室的风气,使护士们很快地了解了他的工作方式和习惯,主动地同他配合。

  然而,白天明对自己并不满意。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更好地发挥才能,在外科帮助柏年把工作搞好,但他又怕别人说自己争抢工作。他恨自己这种自私心,但又觉得新来乍到,还是慢慢来更好——这些年的经验使他知道,有时候应该奉行“油瓶子倒了也别扶”的政策。因为也许人家是有意让油瓶子倒着的。他过去常常凭热情去办事,自己能干的绝不推脱,但是,换来的不是肯定与鼓励,相反却是白眼和冷风。在县城的小医院,条件使他成为杂科医生,而在这首都的大医院,他却只能循规蹈矩。他为这个感到痛苦,但他又没法改变这风气,不知不觉也随同了这旋风,渐渐飘向他不愿去的地方。

  比方,今天他本来可以去做那个胃切除手术。但是,看见比他年长的万大夫不悦的眼色,只好推让,去做这个阑尾切除术。万大夫已经工作了三十年,职称老也没长上去,这次的手术做好了,大约对提升为副教授是大有裨益的。所以,白天明明知万大夫是高度近视,手有时还不由自主地颤抖,做这手术是有困难的,但他,还是默默地谦让了。

  他走出医院,沿着林荫路,在夕阳下走向车站。

  街道上流泻着自行车的洪水。车铃声,谈话声,以及在两轮车的洪流中艰难航行的四轮、六轮的汽车、无轨电车拚命呼号的喇叭声,同沸腾的热气混杂在一起,构成了城市震耳欲聋的交响乐。从医学的观点看,这声音,和这车与人所带来的混浊的空气,都是严重的祸害,足以影响人的健康和心理状态。在宁静的山城生活惯了的白天明,对于故乡这种过度的污染,很不习惯。他闹不清是什么力量使故乡的人与车仿佛从天上倾泄下来一般,一下子就膨胀到这般饱和的程度。是到了应当疏散北京市人口的时候了。否则,再过些年,北京市里将找不到一块安详的净土。他想,城市公共卫生与环境保护问题,应当由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携手解决。假如有人支持,他愿意调去专门从事这个工作。杂科医生的越界思考瘾又攫住了他,让他呆呆地站在马路边仔细观察起来。他以两棵街树为观察区,粗略地统计了一下,吃惊地发现,在一秒钟之内,竟有十四辆自行车、八个行人经过观察区,还不算那刚刚驶进这禁区的汽车头。他暗自惊叫一声,摇了摇头,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抻他的衣襟。他回过头来,原来是位兴奋得满脸通红的姑娘。

  “可把您等着了。”那姑娘高兴地说。

  “您是……”白天明嗫嚅着。

  “哎呀,您怎么把我忘了?这可真扫兴。我就是那天晚上您背过的那个病人呐。”

  “啊,”白天明用手拍拍脑门,“您看您看,”他上下打量着姑娘,“您好了?结石排出来了?”

  “还有一小块儿。不过,可以不住院了,在家服药,观察。等着那老爷石头自个儿掉出来。”

  “那,那好。您,这是到哪儿去?”'

  “哪儿也不去,是来找您的。”

  “找我?”白天明吃惊地弯起手指头点点自己的胸脯,“有什么事吗?”

  “难道非得有什么事才能找您吗?”姑娘调皮地歪着脸笑盈盈地看着他,“我到医院找您,他们说您在做手术,我等了一会儿。他们又说您一定坐这路车回家,我就到这儿等着。刚才我瞅您直着眼睛朝我走过来,我还以为您认出我来了。谁知道您一过马路,又直瞪瞪地瞅起大街来了。您瞅什么呢?”

  “嗯,瞅路上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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