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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风过白榆-第17章

小说: 风过白榆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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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想,她干嘛要哭?这可得好好问问。

    正像人们传说的那样,春天一开始,袁敬亚就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
    每天下课,他几乎不在办公室里停留,他把备课、批改作业这些工作都带到宿
舍去做。宿舍原是竹林庵的禅房,窗外有十几棵苹果树,可能是去年那场虫灾的缘
故,春天来了,苹果树还没有返青,树根下的草虽然绿了,淡淡了,近看,只是笼
着薄薄的黄晕。
    那场风波发生的第二天,校长白光和他谈过一次话。袁敬亚惊慌的神色使白校
长深感诧异,袁敬亚语无论次,鼻尖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白校长说:“我相信你,可别人怎么想?他们也会相信你吗?有的同志已经提
出要搞你的外调。”
    袁敬亚近乎哀求地说:“校长,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关心她”
    袁敬亚流出了眼泪,“我不是流氓,我真的不是流氓,再说,再说我有老婆,
我……”
    “唉,”校长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你还年轻啊,”校长站起身,安慰
他:“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是个人才,我就认才,这点你放心,我不会允许任何人
伤害你。”
    校长临出门,对呆呆地流泪的袁敬亚说:“对了,老韩要和你谈一次。你不用
害怕,照实了说,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直到傍晚,袁敬亚仍坐在窗前。苹果树在风中轻轻晃动,摇乱了昏黄的天光,
太阳最后的金色光晕被摇成蜘蛛网,或者干脆是一张破渔网在上下颠簸,打捞着空
气中悬浮流动的精灵,那些画墨炭子和黄喙的小麻雀畅快地鸣叫着。积雪刚刚消融,
镇外的田野蒸气腾腾,青草、野菜、树木生长得热热闹闹。他耳边嗡嗡作响,就像
蜜峰的声音,有一会儿,他感到自己的魂魄游离了身体,重又置身于南方的雨巷之
中。苦在墙头的金黄的稻草滴下晶亮的雨水,一小片积水汪在门边,油浸的发黄的
红抽木门轴吱呀呀转开,现出一个青砖细瓦的庭院,推开正房的后窗,一派烟波,
芦苇随风摇荡,几艘货船的白帆迅速地落下,健壮的船工仄仄歪歪地扛着大包棉花
和成箱的精美瓷器走上木板铺成的码头,长出了静静枝叶的码头撑柱倒映在水里,
不时被水波荡开,像一条条黄鱼游戏水中。学校的钟声响了,刺耳的钟声震得他心
中一阵狂跳。他又哭了,从南方的回忆中挣脱回来,耗尽了他这一会儿的心力。他
疲惫地趴在桌子上,模糊中感到自己的魂魄从天空阳光的破洞里漏了下去,像一块
不规则的石头迅速下坠,砸向深不可测的散发霉气的冥域,那里黑洞洞的。
    之后的两天,袁敬亚不断地出入一个相同的梦境。他梦见一个年轻的女尼在窗
外吃力地挥动锄头,平整着荆棘和杂草,阳光在竹林寺的匾额上倾泄着炽焰,女尼
脸上流出淫淫的汗水,浸透了薄衫。这时阳光忽然暗淡下去,天气骤然转冷。女尼
挥动的锄头锄在地上,只锄出一个自印,她冻得手足僵硬,嘴唇青紫,可她始终没
有停手,也没有向屋里看他一眼。后来她在平整好的地里栽下了嫩嫩的竹子。竹子
刚刚招摇了一小会儿,天气又依旧炽热或寒冷起来,竹子迅速折了。女尼背对着窗
口,一动不动,但看得出她在流泪,她的双肩在抖动。坐了那么长时间,以至长出
了如墨的黑发。
    袁敬亚醒来时双手仍在不时抽搐,持续两天的高烧,使他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睁开眼,他看见校长坐在他的床边。
    “你总算醒来了,”校长白光长出一口气,“你说了两天的胡话,把我们吓坏
了。”
    袁敬亚麻木地看着校长,他想自己一定在梦里把自已的担心和恐惧完全泄露了。
    校长笑了笑,他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地摇摇头,校长说:“公安局的韩
奇来过了,看你昏迷不醒还坐在这陪了你一会儿。”
    袁敬亚绝望地问:“我都说了些什么?”
    校长白光看着可怜的小伙子,他想如果自己把听到的说出去,那他就完了。他
想不清楚是否要告发这个可怜的青年,这个念头弄得他疲惫不堪,他敷衍说:“你
说话含含糊糊,没人听得清楚。”
    “小伙子,你说的是胡话,知道吗?”
    袁敬亚长出了一口气,重新躺倒,像刚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他的全身湿漉漉
的,衬衫能拧出水来。
    这时,一个女学生提着一包糕点出现在门口,她没想到校长会在屋里。一愣,
她怯生生地打招呼:“校长,我来看看袁老师。”
    “哦,哦,好,好,”校长忙站起身,“你来得正好,我还有点事,袁老师,
韩静云同学来看你了。”
    袁敬亚没有睁眼,他重又昏迷了。校长白光叹了口气,他知道袁敬亚一定醒着,
不过又遇上新麻烦了。
    一个星期以后,大病初愈的袁敬亚走进罗家大院,形销骨立的袁敬亚站在罗云
面前,她差点没认出他来。没有等她问候,袁敬亚急匆匆地说:“大姐,咱们离婚
吧!”

    夏天,花子胡同一百二十三号院子里长满了车前草和羊角秧,墙角的水篷棵和
节骨草也长疯了,石缝里的青苔几乎封严了路面。雨天,蟾蜍就蹲在窗台上鼓噪,
一种叫天老爷小舅子的叫蛙把水桶当成了家,优哉游哉地坐桶观天。天气就像苦了
肥的豆角叶一样阴晦,有些腐烂的光景。有好几次,罗云都拿起锄头,她想院子应
该好好清理一下了,但她站在阳光下就觉得腰酸背痛。她被时好时坏的肾炎磨得意
志消沉,除了弄点吃的,她几乎什么也不干。一堆需要缝合的线手套落了一层灰,
鼻涕虫在上面爬出了道道。有一天夜晚,那里面竟然传出了蟋蟀的鸣叫。
    负责送活的姑娘有两个月没来了,三天前,一个结巴老头敲响了院门。在他不
连贯的叙述中,罗云得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辫子姑娘再也不会来了,她投河自尽
了。辫子姑娘在某一天夜里被她的叔叔糟蹋了。该死的豆腐匠送她鸭蛋圆的小镜子。
送她廉价的胭脂,送她碎花的衬衫,最后把灾难也一古脑地送给了她,那个一听见
别人说为她介绍对象就脸红,喜欢偷偷打量男人的乡下姑娘就这样给毁掉了。结巴
老头还准备唠叨下去,他忽然看到对面的罗云弯下腰干呕起来,罗云呕了好一阵,
只吐出一口绿水。罗云说:“你最近不用来了,我想向厂里请一段时间病假,我想
好好休息休息。”
    就在这天,罗云看见了徘徊在家门口的警察王守仁,她不知道他已在她的门外
等候一个月了,她已经把这个小个子警察给忘掉了。看见小警察灼人的目光和窘态,
罗云吃了一惊,王守仁心跳加速,冲动的血液弄抖了双腿,他迎着罗云走去。
    罗云看见小个子警察莫名其妙的激动着,她关心地问:“你病了吗?”
    王守仁立刻热泪盈眶,他相信她早就注意到他了,并且也知道他爱她,她终于
打开门问候他了。他颤抖着回答:一我没病,我……”
    罗云冲他笑了笑。他没有得到抒发感情的机会,罗云已经将大门关严了。王守
仁听着渐渐弱下去的脚步声,手心和脚心涌起寒气,牙齿痛苦地不由自主地磕打着。
    一旦想清了小个子警察的用意,罗云的大门关得更严了。自从和袁敬亚分手之
后,婚姻生活就如消散的烟一样离她远去了,压抑的欲望有时在夜里也会从某一个
缥缈而遥远的地方走来,光顾她的床榻,却无法把她带到那令人快乐的地方去。有
一天夜里,她似乎听到了来自自己体内涨潮的声音,欢乐和血液一起向两腿之间奔
流而来。这时她的眼前出现了袁敬亚惊恐羞愧的表情,(袁敬亚的手握着那儿,他
宁肯那样也不要她!)对那个夜晚的回忆同抖动富纸的风声、虫蛀的房梁飘洒的粉
末一起弄糟了她的心情。她烦闷地推开窗户,如水的月光和清凉的南风使她的泪水
糊了双颊。第二天早晨,她感觉腰酸背痛,肾炎在她裸身而睡的这个晚上进入了她
的身体。病痛使她再提不起任何兴趣。况且小警察和袁敬亚一样,在她眼里,差不
多还是孩子,一个袁敬亚已经够她受了。
    那个小警察固执地坚持着,他因此还养成了散步的习惯。除了公务,下了班他
就走去花子胡同。秋天,他曾经在罗云的门前守了一整夜。早晨,罗云看见了蹲在
门口的小伙子,他的衣服被夜露打湿了,脸色憔悴,只有熬红的眼睛闪着期待的光
芒。罗云破例把他请进了院子,她用了一个小时试图打消小伙子不切实际的念头。
王守仁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他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呢。看了两眼他
就羞红脸低下头。
    “你不要再干傻事了,”罗云怜悯地看着小警察,“这件事不值得你费这么大
力气。再说我也不想嫁人了。”
    王守仁哀怨地抬起头,他说:“不要跟我说这些,我难受死了,我只要你答应
我,别的话我什么也不想听。”
    最后,罗云变了脸色,恼怒地说:“你不要再来纠缠我,我不需要警察天天看
着我。”
    小伙子涨红了脸,汗水流淌下来,他惶恐地站直。很快他又镇定下来。他说:
“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打发掉,我只要你答应我”
    罗云几乎被他弄疯了,她问道:“我哪儿好?值得你这么干?你让我答应你什
么?”
    小伙子立刻手足无措,他想关键时刻到了,可他却找不到什么动听的话来倾述
自己的感情。他什么也说不出,只是低着脑袋坐在那里。
    “孩子,你有十八岁吗?”
    “什么,你叫我孩子?没到十八岁又怎么样?告诉你,我十九了。”小伙子坚
定地说,“不管你怎样,我会在门前站下去,直到你答应为止。”
    罗云想,只好用最后一个办法来了结这件事了,她对小警察说:“来吧,跟我
到里屋去。”
    王守仁愣了一愣,跟她进了屋。进了屋,罗云让他坐在床头,她对这个十九岁
的小警察说:“你听好了,你不就想得到我吗?我今天让你要我一次,以后你不要
再来打扰我。”说完,她开始动手脱衣服,她解开内衣的扣子,露出饱满的两只乳
房。
    小伙子明白过来,他瞪大了眼睛,喉咙嚅动着,激动地战栗。他愤怒地说了一
句:“你污辱我,我没想这样,我只要你答应我。”
    小警察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跑去,边跑边说:“我只要你答应我。”
    罗云猜想小警察再也不会来找她了,一连几天她都想着这件事,眼前总是出现
小伙子的窘态,她有些怅然若失。几天后的一个傍晚,王守仁又出现在她的大门口,
罗云首先是惊喜,随后她才烦恼起来。小警察看她向自己走来,立刻低下头,红着
脸走开了。街上,傍晚的炊烟弥成薄雾,粮食的香味使秋天非常和煦温暖。罗云站
在门口望着,王守仁又站住,回头看看,然后快步走开了。街两边的白榆树唰唰地
响起来,罗云被随风而至的寂寞淹没了。

    看起来那小个警察并不想退缩,冬季下雪的天气,他也会自觉不自觉地走进花
子胡同。头场雪的早晨,罗云推开大门,发现大门口头一天夜里的雪已被铲除了。
罗云决定离开镇子一段时间,以便让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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