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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菊花与刀 作者:(美)本尼迪克特 著,孙志民,马小鹤,朱理胜 译-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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级学生,并以各种方式戏弄他们。他们叫低年级学生作愚蠢屈辱的表演。遭到这种虐待的低年级学生十有八九抱有巨大的愤恨,因为日本的少年并不是以开玩笑的态度看待这种事情的。一个被迫拜伏在高年级学生面前或被迫于一些下贱差使的低年级学生会憎恨虐待他的人,并会图谋报复。由于不能当场报复,他们更加热衷于报复。报复是对名誉的“义理”,他认为这是德行。有时他通过家庭的门路,能使虐待者在若干年后从某一工作中被解雇。有时他练习柔术或剑术,当他们两人都离开学校后就在大街上公开羞辱曾虐待过他的人。但是除非他有朝一日拉平比分,否则他总有一种“某事未了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正是日本人雪恨的核心。 
  那些不升学的少年,可能会在军队教育中获得同样的体验。在和平时期,四个男青年中有一个应征入伍,而二年兵对头年兵的戏弄比中学和更高层次的学校里对低年级学生的戏弄有过之而 
  无不及。这与军官无关,下士官除例外情况也与此无关。日本规约的第一条是,任何求助于军官的行为都会使自己失去面子。这只在士兵之间解决。军官将此作为“锻炼”部队的一个方法予以认可,但他们自己并不卷进去。二年兵把他们在一年前所积聚的愤恨转泄到头年兵身上,并别出心裁地想出种种方法来羞辱头年兵,以显示自己的饱经“锻炼”。当兵的在受过军队教育离队常常被说成是彻底地换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真正极端的国家主义者”,但这种改变并不全是因为他们被教以极权主义的国家理论,当然也不是因为灌输了对天皇的“忠”,被迫作出屈辱表演的体验是更为重要的原因。在家庭生活中受过日本方式教养、自尊心极强的年轻人,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变得兽性十足。他们对别人的嘲弄不堪忍受,被他们解释为摈斥的这些事情可能会把他们自己也变成虐待狂。 
  近代日本中学和军队里的这些风气当然来自日本古老的有关嘲弄和侮辱的习惯。日本人对此的反应并不是由中学、更高层次的各类学校和军队所造成的。显而易见,对名誉的“义理”的传统规约使戏弄下级的习惯在日本比在美国引起更强烈的怨恨。每一个被戏弄的集团不久就会按顺序地对下一批受害者加以虐待,但这并不妨碍被戏弄的少年一心想报复实际折磨自己的人,这也是与古老的模式相一致的。转泄愤恨在许多西方国家里是司空见惯的习俗,在日本却不是这样。例如,在波兰,新学徒和年轻伪收获季节临时雇工被残酷戏弄,但他们的愤恨不是向虐待他们的人发泄,而是向下一批学徒和收获季节雇工发泄。日本的少年当然也会如此发泄愤恨,但他们最关心的事是进行直接报仇雪浪。被戏弄的人在与虐待他的人了结欠账后才“感到爽心”。 
  在日本的重建过程中,那些极为关心本国前途的领导者最好特别注意各种青年学校和军队里的虐待和让少年们作愚蠢表演的习惯。他们尽量强调爱校精神和“恋恋不舍的同学之缘”,以消除高年级与低年级之间的对立。在军队中他们尽量禁止戏弄头年兵。即使二年兵在其与头年兵的关系中如同各级军官那样坚持斯巴达式的纪律,这种行动在日本并不会成为侮辱,但戏弄头年兵是侮辱。如果在学校与军队中没有一个年龄较大的青年可以不受惩罚地让年龄小的青年像狗一样摇头摆尾,像蝉一样鸣叫或在别人吃饭时倒立一边,那么这在日本的再教育问题上将成为比否定天皇的神性和从教科书中删除国家主义的内容更为有效的变化。 
  女人并不学习对名誉的“义理”的规约,她们没有男青年所经历过的中学与军队教育的近代经验。她们也没有与此类似的经验。她们生活的世界比其兄弟们的世界要稳定得多。从她们有记忆起始,他们所受到的教养就是要使她们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即男孩子不论何事都优先,他们可得到她们所得不到的关心和礼物。她们必须遵守的处世规则是否认他们有公开坚持自己主张的特权。但是,在婴儿和幼年时代,她们与其兄弟们一起分享日本幼儿的特权生活。当她们是小姑娘时,她们被特意用鲜红的衣服打扮起来,这种颜色她们在成年后将会放弃,直到她们年至六旬进入第二个特权时期后才可再穿红颜色的衣服。在家里,她们如其兄弟一样,在母亲与祖母的竞争中会受到双方的讨好。弟弟妹妹也会央求一个姐姐同任何一个其他家庭成员一样与他们。“最” 
  时,
  要好。孩子们会请求她为表示要好而与他们一起睡,而她则常把祖母给她的礼物分送给二岁的幼儿。日本人不喜欢单人独睡,夜间小孩的被褥可铺在他们所喜欢的长辈的被褥的旁边。某一天“你同我最要好”的证据往往就是把两人的睡铺放在一起。女孩甚至在年满九岁或十岁,被从男孩的游玩伙伴中排斥出来之后仍可得到补偿。她们热衷于请人梳新的发型, 14至18岁姑娘的发型在日本是最为讲究的。”当她们达到一定年龄时,她们可以穿丝织衣服而不是棉织农服,还会作出各种努力让她们穿上增添其妩媚的服饰。女孩子们就是这样来得到某种程度的满足的。 
  使女孩服从种种约束的责任也由她们自己直接承担,并不归独裁夺权的父母负责。父母行使其特权,并不是靠体罚,而是靠坚定本移地静候姑娘出色地达到对她的要求。值得引用一下这种教养方法的一个极端例子,因为它绝妙地显示出那种非权力主义的压力,而这种压力也是比较宽大地承认孩子特权的教育方式的特征。从六岁起,幼小的稻垣镇子【稻垣系指杉本夫人的旧姓。——日译本夹注】就受一个博学的儒家学者教授,以熟悉汉文经典。 
  “在整整两小时的上课过程中,先生纹丝不动地端坐在那里,仅他的手和嘴唇是例外。我以同样端正静止的姿势坐在他面前的草席上。有一次我动了一下,这是在课程中间。我由于某种原因而坐不住,稍微摇晃了一下身体,使弯曲的膝从正确的角度略微往旁边滑出去一点。老师脸上掠过极为微弱的一丝惊奇;然后他轻轻地合上书本,温和地但带着严肃的神情说:‘小姐,今天你的心境显然不宜学习。请回房去静思。’我的小心脏差点因羞耻而停止跳动。我无可奈何。我恭顺地向孔子像鞠躬,然后再向先生鞠躬,满怀敬意地退出那个房间,慢慢地走到我父亲那里,像往常课程结束时一样向他请安。父亲感到惊奇,因为时间还未到,‘学习结束得这么早呀!’他无意的话如丧钟一样。一想起那时的事,至今仍像伤疤那样刺痛着我的心”。【杉本,稻垣钺子:《武士的女儿》,道布尔德暸迤婀荆 1926年,第20页。——原注】 
  杉本夫人在另一个地方描写一个祖母时,概括了日本父母中最有代表性的一种态度: 
  “祖母安详地期待每个人都依照她的想法行事;既无责骂,也无争论,但祖母像丝线一样柔软并像丝线一样坚韧的期待使其小家庭走在她所认为的正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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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这种“像丝线一样柔软并像丝线一样坚韧的期待”会如此有效?原因之一是各种技艺和技能的训练极其周到。所教的是习惯,而不仅仅是规则。不管是儿童时期筷子的正确用法还是进入房间的正确方式,也不管是稍晚一点的茶道还是按摩方法,其动作都确确实实在成年人手把手的指导下一再加以练习,直至成为无意识的动作。成年人并不认为当需要运用正确习惯时,孩子会“独自学会”正确的习惯。杉本夫人讲述了她14岁订婚后为丈夫摆饭桌的事。她从未见过未 
  来丈夫的面。他在美国,一而她在越后【日本废藩置县前的旧国名,大致位于现在的新泻县,——译注】,但在母亲与祖母的关注下,一次又一次地“我亲手烧煮哥哥所说的松雄爱吃的菜肴。丈夫的食案就放在我的食案旁边,我总是安排在我自己之前先给他的食案上端饭。我就这样学习关注我未来丈夫的舒适。祖母和母亲总是如同松雄在场那样说话,我则如同丈夫真在房中那样注意我的衣着和举止。这样,我便渐渐地尊重起丈夫来,并尊重我自己作为其妻子的地位。” 【《武士的女儿》,第92页。——原注】 
  男孩也通过实例与模仿接受周到的习惯训练,不过不及女孩子的教养那样严格。习惯一旦“学会”,任何托词都不再被接受。但是,在成年以后,在他生活的一个重要领域里他得主 
  要依靠自己的首创性。其长辈不向他教授求爱的习惯。家庭是一个禁止—切公开表示爱情行为的圈子,九岁或十岁之后无亲戚关系的男孩与女孩之间的隔离是极为彻底的。日本人的理想父母在他对性确实感兴趣之前就为他安排好婚姻,因此男孩在与女孩的交往中感到“羞怯”是人们所期望的。在乡下,围绕这一问题的大量嘲弄常使男孩感到羞怯。尽管如此,男孩子们仍试图学会求爱。过去,许多姑娘,有时在大多数姑娘未婚先孕,而在比较偏僻的日本乡村甚至现在仍旧如此。这种婚前体验是“自由的圈子”,它不涉及人生严肃的事情。父母在安排婚姻时应对这些事置若闻。但在现在,正如须惠村的一位日本人对恩布里医生所说的那样,“甚至当保姆的姑娘也受到足够的教育,知道必须保持处女的贞操。”那些上中学的男孩所受到的训育也严禁一切与异性的交往。日本的教育与舆论都致力于防止异性问的婚前亲近。在日本的电影中,他们把在年轻妇女面前表现得毫无拘束的年轻男子视为“不良”青年;而“好”青年在美国人看来则是野蛮地对待可爱姑娘的人。在姑娘面前无拘无束意味着这些小伙子已经“玩过”或者已找过艺妓、妓女或咖啡馆女郎。艺妓院是学习求爱的“最好”场所,因为“艺歧会教你各种事情。男人可以自我放松,并可以只是看看。”他不必担心显得笨拙,也无人认为他会与艺妓发生性关系。但并没有很多日本小伙子付得起上艺妓院的钱。他们可以进咖啡馆观察男女如何亲昵地随便接触,但这种观察与他们预期在其他领域中将会受到的训练完全是两码事。小伙子们长时间地无法摆脱害怕自己不善交际的担忧。性行为是生活中他们必须在没有可信赖的长辈手把手指导的情况下学习某种新行为的少数几个领域之一。有地位的家庭在年轻夫妇结婚之时为他们提供《枕草纸》【原文为“bride books”,意为“新婚之书”,日译作《枕草纸》,亦作《沈草子》,清少纳言著,写作年代不详,一般认为是10世纪末、11世纪初陆续写成的一部描写宫廷生活的随笔,共三卷。系日本平安时代女性文学的代表作之一。——译注】和详细地画着各种姿态的经卷,正如一个日本人所说,“可以看书学习,就像学习园艺的规则一样。父亲不教制造日本园艺的方法;这是上了年纪后自己学会的业余爱好。”即便大多数日本青年男子是以书本以外的方式学习性行为的,但把性行为与国艺并列为人们从书本上学习的两种东西仍十分有趣。总而言之,他们并不通过成年人的悉心指导来学习。这种训练上的差别向青年男子强调了这样一个日本人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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