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匣打开之后-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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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冒生命危险来救我,谢谢!可是有同样多的人在废墟中寻找别人的财富。医学挽救着人类,战争又残杀着人类。科学养活了越来越多的人,它又在增加更多的人。征服宇宙的欲望满足了,随意消费的欲望压抑了,自由发扬了,道德贬抑了。性被解放了,孩子被摧残了。追求到多少幸福,便付出多少幸福做代价。……一切都是澳洲的飞去来器,一切都是零。”
他迷醉在自己的哲学中:“我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监狱和毒气室里,没有死在水俣病和三里岛的放射尘中,没有死在通货膨胀的烦恼中,没有死在社会性精神病的狂躁中,没有死在追求功利的拚命中,没有死在信仰虚无的凋谢中。我信仰零,我要回到零的世界里。乌巴达也一样。里约地震使我们得到这个机会。中国人,请退出去吧。在岩石墙边我埋了炸药,即使地震不堵塞那墙,我也会炸掉它的。”
他挪动一下身子,紧抱住乌巴达。
汪静坚决地站在那堵被她打穿的墙边,没有动。她柔和地对那对男女说:“别这样,生活不是零,它是美好的。我们先出去,然后再辩论这个问题好吗?”
“不!”患futuriasis症的印第安人眼中闪烁着教徒般狂热的光芒。“你不该看见我们,走吧。”那男的猛地冲上前,死命将汪静推出巷道,他劲大得象西班牙斗牛士。
汪静晕乎乎地躺在石地上。“最好用麻醉枪先叫他们昏睡过去,然后再……”她听到被打穿的巷道在隆隆爆炸声中重新封死。“唉!有人拚命想活,也有人竭力求死。”
她挣扎起来,向掘进机摸去。她的炸药用完了,而且,手边也没有暂时制服那对男女的家伙。她一边走一边想,怎样从哲学上、心理上和实践中打破他们虚无大厦的根基,还给他们一个现实主义,生机勃勃的有希望的世界,尽管他们有着不同的制度、种族和价值观念。
突然,她脚下颤抖起来。“糟了,是余震。”地面把女学者反弹到石壁上,重重地撞了头盔!接着,石块纷纷塌落,前后的巷道都被封堵死了。汪静自己也被落石碰伤,躬身蜷缩在湿漉漉的石堆上。电池灯碰坏了,周围一片漆黑。不久,空气混浊起来,只剩下手表的微光数字,告诉她正在走向生命的终程。
空气更混浊了。二氧化碳使汪静慢性中毒,渐渐窒息。她心底非常平静。她一点也不愿意死。她留恋这世界上的许多许多美好的东西。
活着是美好的……美好的……在这个世界上该干的事太多了……呼吸怎么这么困难……时间不多了吧……我不想死……我还没有结婚……我想要个孩子……
……她醒过来,听见有人用中文叫她“汪小姐。”她睁开眼,四周依旧黑暗。莫不是死前的幻觉?
她嗅到清新的纯氧,是真的。这是第四次被埋在地下了。她作得对。瑜伽静功使她可以在呼吸停止的情况下生存一天以上。她曾把练功法印成传单散发给所有里约居民以备不测。现在真用上了。一根软管从钻开的石孔中向她输送氧气。她用牙齿咬住端头,不久,甜蜜的椰汁流到她嘴里。
汪静对着端头的微型麦克风问:“谁在上面。”
“麦克莱伦少尉”。急促的男低音和喘气声同时传来。
汪静在黑暗中微笑了。
“有什么消息吗?”
“美国环境科学服务局、中国国家地震局和日本气象厅联合宣布——
‘紫丁香’已经凋谢啦!”
打开灾祸之匣
南冰洋上的风暴真可怕。
南纬60度的低压和气旋形成了包围南极洲的一条“咆哮的西风带”。滔天狂浪在黑色的寒冷海洋上翻腾,白色的浪花给四处漂浮的冰山镶上一条条花边。连这里的许多鸟类也冠以风暴的名称,什么风暴海燕、冰暴鸟、青色风暴鸟和大风暴鸟。
一个人在风暴肆虐的海面上载浮载沉。偶然能从灰白色的流冰块中分辨出他的桔黄色潜水救生衣。他饥寒交迫,精疲力竭,象一截破船板似地毫无希望地漂浮着。他受了伤,生着病,通讯器材损坏了。他的位置在南大西洋布维岛附近,是世界上航船最稀少的一块荒凉的海中沙漠。他大概不会得救了,他快死了。
他是郭京京。
郭京京痛苦地睁开眼睛。他的潜水头盔上结了冰,除了灰蒙蒙的海浪外什么也瞧不清。潜水救生衣的电耗尽了,身上越来越冷,不一会儿,连冷也感觉不到,完全麻木了、冻僵了。他的头脑还清醒,这是他与众不同之处——就是倒在拳击台上,他还能麻利地解开麦克斯韦方程。
他记得军港码头上为他们送行的热闹情景,记得欧阳琼向他挥舞着一条印着爱斯基摩艺术图案的花头巾,记得海军情报部长交给他一袋密封好的指令——下潜后才能打开,还记得“博斯腾”号上混熟了的每个官兵:声纳兵音乐迷祖明、做一手好菜的司务长叶勇、沉默寡言的山东大汉段德昌——他是最优秀的观通长……
他被紧急受命指挥“博斯腾”号潜艇到南印度洋,检查因海底地震而损坏的洋底声纳系统。“博斯腾”号是一艘出色的水底船。在完成任务后,它西航进入南大西洋。在布维岛附近潜航时,突然遇到猛烈的海底火山爆发。巨大的岩石碎块割开了“博斯腾”号的耐压船体,只有少数人员逃生。
郭京京深深地责备自己。他的过失是不能推卸的。他精通海洋地质学,甚至因一篇优秀的论文而获得彭罗斯地质学奖的提名。他明知大西洋海岭和印度洋海岭交汇处可能有应力集中点,但他还是坚持到布维岛来。他太自信了,他的一生太顺利了,顺利的人总爱相信直觉,似乎直觉总会导致成功。
他并不畏惧死亡,只是失职令他心痛欲碎。精神拇赐春痛坦堑谋顾ソセ杳怨ァ?
……他又醒来了。他感到热,热得他难受。是梦境吗?
他清醒的头脑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原来是另一次海底火山喷发,赤热的岩浆从海底的地壳裂缝中流出来,烘热了海水。连他头盔上的冰也化了。他看见雾气腾腾的海面。他又开始遐想……
他想起出海前和欧阳琼最后一次会面。那次会面糟透了。即使到现在,在弥留之际,他还不想原谅欧阳琼。她怎么能那样不讲道理!
……他坐在欧阳琼的车上,到离城很远的山野去,那里有一座古色古香的明朝庙宇,正有一个古典派的艺术品展览在那儿开幕。欧阳琼又是那样锋利地问他:“难道结婚真有实质性的意义吗?”
他拒绝了她的诱惑,“现在的人们在性的问题上相当随便了。我们习以为常的事,要是我们的曾祖父就会目瞪口呆。然而我还是信奉这样的一条:在一条防线上退缩,就会在所有防线上退缩。”
她笑了。他讨厌她的笑。“一个二十八岁的天才学者竟这样保守,我不信科学家就不要女人。”她收敛了笑容,变得认真起来,恢复了她高深莫测的神态。她的声调呆板平缓,仿佛用另一具面孔说话:“少校,你大概是不信传心术、预言家一类入的。可我还是要告诉你,‘紫丁香’大地震范围很广,‘博斯腾’号吉少凶多。我不干涉你的任务……”
她的面孔又变了。
“你就不想在出发前过几天轻松的日子吗?你也许不喜欢欢我,”她看到他皱起眉头,说话快起来:“我不计较。婚姻、爱情和性是三码事。性欲是原始的,爱情是崇高的,婚姻是严肃的。有时候它们两者或三者互相结合,另一些时侯它们各行其事。这也许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听说你还没爱过女人。”
他火了,激动得脸上的肌肉抽动;“如果不是这荒村野地,我一定要换上另一辆车回城去。我可以正告你,假使命运让我非找一个女人的话,我一定要性、爱情和婚姻统一的女人。”
她失败了,悻悻地骂了一句:“你这该死的性冷淡。”从此再没多嘴。她甩掉高跟鞋,踩下电动车的调速器,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在他注意道路两旁的水松时,她从衣袋中取出一副猫头鹰式的黑框眼镜戴上。他感到了沉重的睡意,连他一贯清楚的大脑也麻木了。她的手放肆地按到他的手上,他居然没有动。“是催眠术”,他想。渐渐地,他感到一阵阵冲动,她硬挺的乳房竟对他产生了诱惑。“她在摘什么名堂?”他的思路中断了。她的形象变得清纯秀丽。他甚至想吻她一下,她的双唇象鲜红的茶花正等待他摘取。他失去了控制,最后感到车子拐入一处小径,越来越慢,终于停到一座有旗杆的古庙前。他彻底被她俘虏了,准确些说,是被她的什么装置打败了。……
他又从遐想中清醒,那庙和庙前的旗杆浮升在雾气弥漫的海面上,不是幻影,是一条船。
他挣扎着,抽出救生衣里的一枚信号弹。红色的弧线升上天空,风很大,信号弹下坠的尾迹呈不规则的锯齿形。船开来了,鸣着雾号。它的外轮廓隐约闪现在迷雾中。郭京京太熟悉了。那是装满军用电子设备的伪装拖网渔船,郭京京还看清了它船首的白色俄文字母——“别林斯高晋”号。
紧接着又发生了一次海底大爆炸。激浪吞没了郭京京,但潜水服保护了他。海啸把他推得非常远。等他再一次浮出海面时,“别林斯高晋”号已经消失了,他大概已被魔鬼漩涡涡吞掉了。大约在拖网渔船消失的方向上,郭京京看到了一片城堡状的绿光。
他惊呆了,这决不会是南极光。南极光是在天穹上的,而这光却从海底涌出。任何地球上天然的、人工的色彩都不能同它比较,它象是神灵的光。伴随奇光出现的还有节奏感极强的音调,音阶非常复杂。光和声都令郭京京凝神屏息。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会是他们吗?”
声和光交替变幻着,使人如临仙境。一刻钟后,它们都消失了。只剩下郭京京一个人,气息奄奄地漂在滚热的大海上,海面上漂满白花花的南极死鳞虾。
他近乎绝望时,听到了直升飞机的引擎声。他的气力,仅够打出最后一枚信号弹……
布维海底火山地震强烈冲击了一个传感器。它深藏在南大西洋的海底山谷里。它的表面上堆满了泥沙,一群群南极鳕从它旁边游过。它不单纯是电子机械式的,又不是化学式的。因为我们能使用的玩艺很难累经千年而依然可靠。总之,它是些比我们现阶段人类文明程度更高的头脑的产物。它设计得必须有极大的冲击力才能触发。
布维地震把它激活了。
传感器产生的强脉冲通过一种类似神经系统的网络传到下一级。它的下一级系统设在一个深海地层的穹窿中。
穹窿里亮起绿色的光,映出光滑的石质顶棚,象半个卵壳。壳中干燥,温度较低。地面平坦光洁,有如凡尔赛宫的镜厅。上面呈三角形,放置着十三个咖啡色的半球。信息传入后,半球起了变化。先变为棕黑,然后渐渐淡化,由蓝绿转为橙黄,最后成为透明体。可以看出里面被冰封的精子和卵细胞。
现在,穹窿中的生命复活系统开始唤醒这些沉睡万年的生命。精子被解冻了,恢复了活性。它们在营养液中适应了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