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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连城璧-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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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此事,难道不怕主母害羞?
  “这样没志气的话,亏你说得出口?”马既闲被他以前那些硬话掩饰过一次,后来分外可疑,如今就说得 
理直气壮,也不信了。思量不加刑罚,那里肯招?就把他浑身衣服尽皆剥去,又把一根索子将他两手两脚悬空 
吊起,自己执了皮鞭,打个不数,直等招了才祝那丫鬟是个精赤的身子,被他打了数百,不但皮破血流,亦且 
筋伤骨损,就喊叫道:“相公不消再打,待我招来就是。”
  马既闲就放下皮鞭,听他细说。
  丫鬟道:“那日姜相公进来,并不曾敢调戏娘子,只扯我一个到厨下去说话是真。”马既闲道:“这等你 
被他奸了不曾?”丫鬟道:“我扯他不过,被他强奸一次,也是真的,娘子并不曾失节,不敢乱招。”马既闲 
道:“我家又没有三层厅、四层屋,不过几间破房子,岂有丫鬟被奸、主母不曾失节之理?
  难道袖了一双手,立在旁边看你们做事不成?这等说起来,不必再审,自然是千真万确的了。”当日回去 
,就写了一封休书,叫了一乘轿子,只说娘家来接他,把上官氏打发回去。又恨那丫鬟不过,说毕竟是他勾引 
奸夫,引诱主母,才做出这等事来,若仍旧卖他为奴,不足以赎其罪,就把他卖到琼州府一个娼妓人家,倚门 
接客。
  却说上官氏当日抬到母家,父母兄弟见他无因而至,正有些疑心,及至看了那封休书,一发惊慌不了。问 
他被出的原故,上官氏一毫不知。那兄弟几个只得赶来见既闲,问他讨个明示。
  既闲道:“是令姊令妹做的事,只消问他就是了,何须赶来见我?”那兄弟几个道:“方才问过,他说一 
毫不知。”马既闲道:“这等小弟是个有血性的人,这样的事说不出口,只请到背后去访,但问姜念兹之死由 
于何病,得病之故起于何人,就知道了。只是列位自己去问,恐怕那说话的人碍了列位的体面,不好直说,须 
要托人去访,方才探得真话出来。”那兄弟几个见他不肯说,只得依他的话,托了别人又去访问别人;及至别 
人说与别人,别人走来回覆,方才知道其中就里。
  他那父母兄弟都是要体面的人,见他做出此事,连自家也无颜,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把上官氏说得满面 
羞惭,半个低钱也不值。
  上官氏并不回言,直等他说到气平之后,方才辩论几句道:“真的假不得,假的真不得。我若果有此事, 
莫我丈夫休我,就是父母兄弟,也该置我于死地,为甚么容此不肖之女玷辱家门?若还没些影响,平空受此奇 
冤,只怕父母兄弟也难替我坐视。”那父母兄弟道:“如今外面的人众口一词,都是这等说了,你还有甚么辩 
得?”上官氏道:“众人的话,都由于一个人的酒后之言,那有个酒后之言是作得准的?只是那说话的人不该 
就死,故此把虚话都弄实了。焉知此人之死,不是因他无端造谤,平地生非,玷污人的清名,离间人的夫妇, 
故此天理不容,使他言出于口,祸中于身,故有此番显报也不可知。如今这桩事体若还不曾彰扬,或者还该隐 
忍,瞒得一个是一个,宁可受屈于己,不可贻笑于人;他若不曾休我,或者还该忍耐,过得一年是一年,宁可 
受些不白之冤,不可做那不详之事。如今休的业已休了,你就送我转去,料想他也不收;谈论的业已谈论了, 
你就挨家逐户去辩,料想他也不听。隐瞒也是出丑,彰扬也是出丑;好说他也不要,歹说他也不要。倒不如待 
我出头露面,当官与他分理一场,万一遇得着一位清官,把这件冤枉事情审得明白,固然是桩好事;就作审不 
出来,也是前生的冤业了。我拚得一刀自刎,死在官府面前,做个有气性的女子,为甚么包羞忍耻,坐在家中 
,使父母兄弟做人不得,岂不是两败俱伤?”那父母兄弟见他这些言语说得激烈,或者果是冤情也不可知,就 
替他写张状子,到定安县里去告,柱语是辨惑明冤事。恰好那个知县是广东第一位清官,姓包名继元,人都说 
是包龙图的后代,故此改名不改姓。不但定安县里没有一桩冤狱,就是外府外县,便有疑难事情,官府断不来 
的,就到上司告了,求批与他审决,果然审得情形毕露,就象眼见的一般。
  当日包知县准了状词,就出牌拘审。马既闲见他告了,也诉一状,柱语是无惑可辩,无冤可明,恳恩雪耻 
诛淫以维风化事。
  原差把马既闲夫妇与状上有名的干证个个拘齐,只有丫鬟卖在别处,知县不肯越境提人,故此不到。
  临审的时节,先叫马既闲上去,问他休妻的来历。马既闲就把姜念兹饮酒之时,当面讥诮的言语,与回来 
试验件件不差,数日之后,姜念兹病死的话,有头有脑说了一遍。
  知县道:“据你说来,都是些捕风捉影、以虚作实的话,一毫凭据也没有,如何就把妻子出了?”马既闲 
道:“这些话虽然涉于影响,那丫鬟口里的话却是明明白白的。”又把丫鬟招出的言语,细细述了一遍,道: 
“老父师若还不信,此婢现在府城,拘来一审就明白了。”知县道:“他这些话,还是你不曾加刑,他情愿说 
出来的,还是被你拷打不过,没奈何了招出来的?”马既闲见官府问到此处,有些不好答应,只得含含糊糊, 
说了一句。知县道:“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叫那妇人上来。”上官氏走到面前,知县问道:“你主婢二人若 
与姜秀才无奸,他怎么知道你身上寒冷,丫鬟身上暖热,说来一些不差,难道是个神仙不成?”上官氏道:“ 
这个原故,莫说丈夫疑心,就是小妇人自己也不明白。或者是他取笑的话,偶然猜着了也不可知。只是小妇人 
平日是个冰清玉洁的人,不但与姜秀才无奸,并不知道他面长面短,平空白地受此奇谤,就是死也不肯甘心。 
若还是别的老爷在此为官,小妇人只好含冤抱屈而死,也不敢前来告状;闻得老爷是龙图转世,没有审不出的 
冤情,所以才敢萌此妄想。如今只求老爷原情度理,把这桩怪事替小妇人筹想一筹想,释得小妇人自己之疑, 
就辨得丈夫心上之惑了。”知县道:“再没有不曾贴身,知道冷热之理,这等你便与他无奸,那个丫鬟可曾被 
他淫污?或者你身上的寒冷丫鬟知道,丫鬟对他说了,故此冒认有私,做个赖风月的话柄,也不可知。”上官 
氏道:“丫鬟平日与小妇人半步不离,小妇人替他发得誓过,并无此事。”知县道:“你且下去。”叫马生员 
的干证上来。
  那些干证就是当初同席的朋友。马既闲恐怕审输了官司,要正他无故出妻之罪,故此央了这班朋友,来证 
姜念兹席上之言。
  又把医姜念兹的医生也借重在里面,要他说出”阴症”二字,为这一罪之由,使将来没有反覆。
  知县先问那些朋友道:“当日姜生员席上之言,是诸兄亲耳听见的么?”那些朋友道:“奸情的真假,其 
实难明,只是这些说话,却是出于姜生之口,入于马生之耳,门生辈众耳众目,一齐听见的。”知县道:“这 
等姜生员平日是个老成的人,还是个不正气的人?”众朋友道:“平日做人极老成,独有这些言语说得不正气 
。”知县道:“这等他平日是个板腐的人,还是个喜诙谐好顽耍的人?”众朋友道:“他平日也善诙谐,也善 
顽耍,只是小节虽然不拘,大体也还不失,不曾戏谑到这个地步。”知县道:“这等他当日之死,果然由于何 
病?”众朋友道:“他未吃冷酒之先,就说出’阴症’二字,后来果以阴症而死。现有用药的医生,是一方之 
国手,求老父师审他就是。”知县问医生道:“姜秀才死于阴症,本县已知道了,不消你再说。只是这’阴症 
’二字,还是在他脉息里面诊出来的,还是在他自家口晨侦探出来的?”医生道:“他自己害羞,不对医生说 
,是众位相公要求他的性命,背后对医生说的。就是他的脉息,也与众人的说话一般,明明是个阴症。”知县 
笑了一笑,就分付叫马生员上来。
  马既闲只说奸情审实了,叫他跪上去,好看妻子用刑,谁想全然不是。
  知县见他走到,又笑一笑道:“这张状子,本县审出来了,不是一桩奸情,倒是一桩人命。姜秀才饮酒的 
时节,又不丧心病狂,为甚么奸了你的妻子,肯对你说?此是必无之理。不过是平日戏谑惯了,故意造出这番 
说话,要讨你的便宜。就是’阴症’二字,也是见众人罚他冷酒,又为谑中之谑,随口说出来的,原没有甚么 
成见。及至得病之后,众朋友以为前言既验,奸必是真,要救他性命,背后分付医生教他作阴症医治。近来的 
医生那里知道诊甚么脉,不过把’望闻问切’四个字做了秘方,去撞人的太岁。撞得着,医好几个;撞不着, 
医死几个,这都是常事。他见众人说明阴症,无论是何病体,都作阴症医了。药不对科,自然医死,还有甚么 
讲得?若还果然阴症,姜生员怕死,自然该对医生直说,为甚么酒席之间不怕羞,到性命相关之际,反怕起羞 
来?可见姜生员与你的妻子一毫无染,只是这位国手不该做庸医误人,白白断送他一条性命,以致显而易见之 
事,做了冥然不白之冤。如今只消把他问罪,雪你夫妇二人之恨,依旧回去做夫妻,自然没得说了。”就要叫 
妇人上来,要与他当面和事。
  马既闲道:“弃妇不端之事,昭然在人耳目之间,不是老父师的片言,可以折得这桩大狱的。宁可受了违 
断之罪,那完聚之事,万不敢遵。”知县道:“照你说来,难道这等一个少年妇人,就被这桩莫须有之事耽搁 
他一世不成?”马既闲道:“生员只是不要罢了,何必耽搁他,任凭改嫁就是。”知县对上官氏道:“这等看 
起来,他是决不要你的了。我今日替你断过,男子另娶,女子另嫁,以后不得再起论端。”上官氏听了这一句 
,就在堂上发起性来,说:“老爷是做官的人,一言之下,风化所关,岂有教一个妇人嫁两个丈夫之理?他要 
娶任凭他娶,小妇人有死而已,决不二夫。”说了这几句,就在衣袖里面取出一把剃刀,竟要自刎。
  知县慌了,连忙教他父母兄弟一齐扯祝又对马既闲道:“但看这种光景,就知道是个贞节妇人,那桩疑事 
不辨而自明了。如今听我解纷,还是与他完聚的是。”马既闲只是摇头,不肯依断。
  知县道:“你如今心上之疑,还有那几桩不解?说来我听。”
  马既闲道:“别的事都可解说,只有’冷热’二字解说不来。”
  知县听了这句话,不言不语,踌躇了一会,就对他道:“你这句话也说得有理,别的疑事,本县方才都替 
他说明白了,只有’冷热’二字不曾有个注解,如何服得你的心?这还是本县思虑不到,以致如此。也罢,你 
们今日都且散去,待本县慢慢的思想,思想出来,再替你审断就是。”众人一齐叩谢道:“但愿如此。”当日 
各人散去,个个都说这个官府枉负了一世的清名,没有决断,有奸就说有奸,无奸就说无奸,何须要到背后去 
想?一连过了几日,不见差人来唤复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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