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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连城璧-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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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淫妇各怀二心,所以才有媒人出去打合。兄们只道是学生的意思,所以上门来相他。周氏之死,是他自己 
的命根,与兄无干。至于吴氏之嫁,虽出奸媒的诡计,也是兄前世与他有些夙缘,所以无心凑合。学生如今并 
不怪兄,兄可速速领回去,以后不可再教他上门来坏学生的体面。”他一面说,里侯一面叫“青天”。
  说完,里侯再三推辞,说是:“老先生的爱宠,晚生怎敢承受?”
  袁进士变下脸来道:“你既晓得我的爱宠,当初就不该娶他;如今娶回去,过了这几时又送来还我,难道 
故意在羞辱我么?”
  里侯慌起来道:“晚生怎么敢?就蒙老先生开恩,教晚生领去,怎奈他嫌晚生丑陋,不愿相从,领回去也 
要啕气。”哀进士就回过间去对吴氏道:“你听我讲,自古道:‘红颜薄命。’你这样的女人,自然该配这样 
的男子。若在我家过世,这句古语就不验了。你如今若好好跟他回去,安心贴意做人家,或者还会生儿育女, 
讨些下半世的便宜;若还吵吵闹闹,不肯安生,将来也不过像周氏,是个梁上之鬼。莫说死一个,就死十个, 
也没人替你伸冤。”说完,又对里侯道:“阙兄请别,学生也不送了。”□着手拱一拱,头也不回,竟走了进 
去。
  吴氏还啼啼哭哭,不肯出门,当不得许多家人你推我拽,把他塞进轿子。起先威风凛凛而来,此时兴致索 
然而去。
  到了阙家,头也不抬,竟往书房里走。里侯一把扯住道:“如今去不得了。我起先不敢替你成亲,一则被 
你把人命吓倒,要保身家;二则见你忒标致了些,恐怕啕气。如今尸主与凶身当面说过,只当批个执照来了, 
难道还怕甚么人命不成?就是容貌不相配些,方才黄甲进士亲口分付过了,美妻原该配丑夫,是黄金板上刊定 
的,没有甚么气啕得,请条直些走来成亲。”
  吴氏心上的路数往常是极多的,当不得袁进士五六句话,把他路数都塞断了。如今并无一事可行,被他做 
个顺手牵羊,不响不动,扯进房里去了。
  里侯这一晚成亲之乐,又比束缚醉人的光景不同,真是渐入佳境。从此以后,只怕吴氏要脱逃,竟把书房 
的总门锁了,只留一个转筒递茶饭过去。邹、何两位小姐与吴氏隔断红尘,只好在转筒边谈谈衷曲而已。
  吴氏的身子虽然被他箝束住了,心上只是不甘,翻来覆去思量道:“他娶过三次新人,两个都走脱了,难 
道只有我是该苦的?他们做清客,教我一个做蛆虫。定要生个法子去弄他们过来,大家分些臭气。就是三夜轮 
着一夜,也还有两夜好养鼻子。”算计定了,就对里侯道:“我如今不但安心贴意,随你终身,还要到书房里 
去,把那两个负固不服的都替你招安过来,才见我的手段。”里侯道:“你又来算计脱身了。不指望獐把鹿兔 
,只怕连猎狗也不得还乡,我被人骗过几次,如今再不到水边去放鳖了。”吴氏就罚咒道:“我若骗你,教我 
如何如何!
  你明日把门开了,待我过去劝他,你一面收拾房伺候,包你一拖便来。只是有句话要分付你,你不可不依 
。卧房只要三个,床铺却要六张。”里侯道:“要这许多做甚么?”吴氏道:“我老实对你说,你身上这几种 
气息,其实难闻。自古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等他们过来,大家做定规矩,一个房里一夜,但许同房, 
不许共铺,只到要紧头上那一刻工夫过来走走,闲空时节只是两床宿歇,这等才是个可久之道。”里侯听见, 
不觉大笑起来道:“你肯说出这句话来,是个脱身之计了。
  这等一一依从就是。”次日起来,早早把书房开了,一面收拾房间,一面教吴氏去做说客。
  却说邹、何两位小姐见吴氏转来,竟与里侯做了服贴夫妻,过上许多时,不见一毫响动。两个虽然没有醋 
意,觉得有些懊悔起来。不是懊悔别的事,他道我们一个有才,一个有貌,终不及他才貌俱全,一个当两个的 
,尚且与他过得日子,我们半个头,与他啕甚么气?当初那些举动,其实都是可以做、可以不做的。两个人都 
先有这种意思,吴氏的说客自然容易做了。
  这一日走到,你欢我喜,自不待说。讲了一会闲话,吴氏就对二人道:“我今日过来,要讲个分上,你二 
位不可不听。”
  二人道:“只除了一桩听不得的,其余无不从命。”吴氏道:“听不得的听了,才见人情,容易的事,那 
个不会做?但凡世上结义的弟兄,都要有福同享,有苦同受,前日既蒙二位不弃,与我结了金石之盟,我如今 
不幸不能脱身,被他拘在那边受苦,你们都是尝过滋味的,难道不晓得?如今请你们过去,大家分些受受,省 
得磨死我一个,你们依旧不得安生。”二人道:“你当初还说要超度我们上天,如今倒要扯人到地狱里去,亏 
你说得出口。”吴氏道:“我也指望上天,只因有个人说这地狱该是我们坐的,被他点破了,如今也甘心做地 
狱中人。你们两上也与我一样,是天堂无分、地狱有缘的,所以来拉你们去同坐。”就把袁进士劝他”红颜自 
然薄命,美妻该配丑夫”的话说了一遍,又道:“他这些话说得一毫不差,二位若不信,只把我来比就是了。 
你们不曾嫁过好丈夫的,遇着这样人,也还气得过;我前面的男子是何等之才,何等之貌,我若靠他终身,虽 
不是诰命夫人,也做个乌纱爱妾,尽可无怨了。怎奈大娘要逼我出去,媒人要哄我过来,如今弄到这个地步。 
这也罢了,那日来相我的人又是何等之才,何等之貌,我若嫁将过去,虽不敢自称佳人,也将就配得才子,自 
然得意了。谁想他自己做不成亲,反替别人成了好事,到如今误得我进退无门。我等看起来,世间的好丈夫, 
再没得把与好妇人受用的,只好拿来试你一试,哄你一哄罢了。我和你若是一个两个错嫁了他,也还说是造化 
偶然之误,如今错到三个上,也不叫做偶然了;他若娶着一个两个好的,还说他没福受用,如今娶着三个都一 
样,也不叫做没福了。总来是你我前世造了孽障,故此弄这鬼魅变不全的人身到阳间来磨灭你我。如今大家认 
了晦气,去等他磨灭罢了。”吴氏起先走到之时,先把他两个人的手一边捏住一只,后来却像与他闲步的一般 
,一边说一边走,说到差不多的时节,已到了书房门口两边交界之处了,无意之中把他一扯,两个人的身子已 
在总门之外,流水要回身进去,不想总门已被丫鬟锁了。这是吴氏预先做定的圈套。
  二人大惊道:“这怎么使得?就要如此,也待我们商量酌议,想个长策出来,慢慢的回话,怎么捏人在拳 
头里,硬做起来?”吴氏道:“不劳你们费心,长策我已想到了。闻香躲臭的家伙,都现现成成摆在那边,还 
你不即不离,决不像以前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就是。”二人问甚么计策,吴氏又把同房各铺的话说了一遍,二人 
方才应允。各人走进房果然都是两张床,中间隔着一张桌子,桌上又摆着香炉匙箸。里侯也会奉承,每一个房 
里买上七八斤速香,凭他们烧过日子,好掩饰自家的秽气。
  从此以后,把这三个女子当做菩萨一般烧香供养,除那一刻要紧工夫,再不敢近身去亵渎他。由邹而何, 
则何而吴,一个一夜,周而复始,任他自去自来,倒喜得没有醋吃。
  不上几年,三人各生一子。儿子又生得古怪,不像爷,只像娘,个个都娇皮细肉。又不消请得先生,都是 
母亲自教。以前不曾出过科第,后来一般也破天荒,进学的进学,中举的中举,出贡的出贡。里侯只因相貌不 
好,倒落得三位妻子都会保养他,不十分肯来耗其精血,所以直活到八十岁才死。
  这岂不是美妻该配丑夫的实据?我愿世上的佳人把这回小说不时摆在案头,一到烦恼之时,就取来翻阅, 
说我的才虽绝高,不过像邹小姐罢了;貌虽极美,不过像何小姐罢了;就作两样俱全,也不过像吴氏罢了。他 
们一般也嫁着那样丈夫,一般也过了那些日子,不曾见飞得上天,钻得入地,每夜只消在要紧头上熬那一两刻 
工夫,况那一两刻又是好熬的。或者度得个好种出来,下半世的便宜就不折了。
  或者丈夫虽丑,也还丑不到阙不全的地步,只要面貌好得一两分,秽气少得两种,墨水多得一两滴,也就 
要当做潘安、宋玉一般看承,切不可求全责备。
  我这服金丹的诀窍都已说完了,药囊也要收拾了,随你们听不听,不干我事。只是还有几句话,分付那些 
愚丑丈夫:他们嫁着你固要安心,你们娶着他也要惜福。要晓得世上的佳人,就是才子也没福受用的,我是何 
等之人,能够与他作配?只除那一刻要紧的工夫,没奈何要少加亵渎,其余的时节,就要当做菩萨一般烧香供 
养,不可把秽气熏他,不可把恶言犯他,如此相敬,自然会像阙里侯,度得好种出来了。
  切不可把这回小说做了口实,说这些好妇人是天教我磨灭他的,不怕走到那里去!要晓得磨灭好妇人的男 
子,不是你一个;磨灭好妇人的道路,也不是这一条。万一阎王不曾禁锢他终身,不是咒死了你去嫁人,就是 
弄死了他来害你,这两桩事就是红颜女子做得出的。
  阙里侯只因累世积德,自己又会供养佳人,所以后来得此美报。不然,只消一个袁进士翻转脸来,也就勾 
他了。
  我这回小说也只是论姻缘的大概,不是说天下夫妻个个都如此。只要晓得美妻配丑夫倒是理之常,才子配 
佳人反是理之变。处常的要相安,处变的要谨慎。这一回是处常的了,还有一回处变的,就在下面,另有一般 
分解。




  
卷六 遭风遇盗致奇赢 让本还财成巨富



  诗云:
  从来形体不欺人,燕颔封侯果是真。
  亏得世人皮相好,能容豪杰隐风尘。
  前面那一回讲的是“命”了,这一回却说个“相字”。相与命这两件东西,是造化生人的时节搭配定的。 
半斤的八字,还你半斤的相貌;四两的八字,还你四两的相貌;竟像天平上弹过的一般,不知怎么这样相称。 
若把两桩较量起来,赋形的手段比赋命更巧。
  怎见得他巧处?世上人八字相同的还多,任你刻数不同,少不得那一刻之中,也定要同生几个;只有这相 
貌,亿万苍生之内,再没有两个一样的。随你相似到底,走到一处,自然会异样起来。所以古语道:“人心之 
不同,有如其面。”这不同的所在已见他的巧了。
  谁知那相同的所在,更见其巧。若是相貌相同,所处的地方也相同,这就不奇了;他偏要使那贵贱贤愚相 
去有天渊之隔的,生得一模一样,好颠倒人的眼睛,所以为妙。
  当初仲尼貌似阳虎,蔡邕貌似虎贲。仲尼是个至圣,阳虎是个权奸;蔡邕是个富贵的文人,虎贲是个下贱 
的武士,你说那里差到那里?若要把孔子认做圣人,连阳虎也要认做圣人了;若要把虎贲认做贱相,连蔡邕也 
要认做贱相了。
  这四个人的相貌虽然毕竟有些分辨,只是这些凡夫俗眼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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