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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1905显克维奇:十字军骑士-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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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她,他坐在梨树根上,眼睛一刻都不离开她。
    周围一切好像都在午睡,一片寂静,她宁静地躺着,闭着两眼。但是兹皮希科
觉得她并没有睡着,——当草地另一头有个刈草人停下来在磨刀石上霍霍地磨大镰
刀的时候,达奴莎微微颤动了一下,张开眼睛,但立即又闭上了。她的胸脯起伏,
仿佛在深深地呼吸,嘴里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低语道:
    “花儿好香……”
    这是他们动身以来她第一句说得明白清醒的话;和风确实从太阳晒热的草地上
吹来一股混和着干草、蜂蜜和香草的浓郁的芬芳气息。兹皮希科认为她神志清醒了。
他心里快乐得发抖,真想一下子扑到达奴莎脚下去。但又怕吓了她,就断了这个念
头,只是跪在担架前面,向她俯着身,低声说:
    “亲爱的达奴莎!达奴莎!”
    她又张开眼睛望了他一会儿。接着脸上浮起笑容,跟她在烧沥青人的小屋里时
一样,神志并没有清醒,一声声喊着他的名字:
    “兹皮希科!……”
    她想伸出手去抱他,但因为虚弱不堪,伸不出手去。兹皮希科拥抱了她,激动
得说不出话来,仿佛是获得了极大的恩惠而在感谢她似的。
    “我赞美主,”他说,“你毕竟醒过来了……天主哦……”他说不下去了,彼
此默默相望了一会儿。只有那吹动着梨树叶子的芬芳的和风、草地上蚱蜢的唧唧声
和割草人那遥远而不清楚的歌声在打破这寂静。
    达奴莎继续笑着,似乎愈来愈清醒了,脸容像个睡着的孩子梦见了天使,后来
脸上却渐渐呈现出一种惊奇的神色。
    “哦!我在哪里呀?”她问。兹皮希科高兴极了,一句等不及一句地断断续续
不知口了她多少话。
    “就要到斯比荷夫了!你同我在一起,我们正要去见亲爱的爸爸。你的苦受完
了。哦!我亲爱的达奴莎,我四处找寻你,把你救出来了。现在你脱离了日耳曼人
的魔掌。别害怕!我们马上要到斯比荷夫了。你病了,但是主耶稣赐给了你慈悲。
经历了多少悲哀,流出了多少眼泪呀!亲爱的达奴莎!……现在,一切都好了!你
只会享受到幸福了。啊!我费了多少气力找寻你呵!……我走得多远呵!……哦!
伟大的天主!……哦!……”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哼了一声,仿佛从胸口扔掉了最后一大块压得透不过气来
的石头似的。
    达奴莎静静地躺着,想要回忆起一件什么事来,尽在思索。她终于问道:
    “那末你没有忘记我么?”
    眼睛里两颗泪珠慢慢地从脸上落到枕头上。
    “我怎么能忘记你?”兹皮希科喊道。
    这一声呼喊流露出的感情比最热烈的声明和誓言还要强烈,因为他始终全心全
意爱着她。打从他找到她的那个时刻起,他就把她看做世界上最宝贵的人了。
    又是一阵沉默。远处那个刈草农民的歌声停止了,他又在磨大镰刀了。
    达奴莎的嘴唇又动了一下,但声音很低,兹皮希科听不清,便俯下身去问她:
    “你说什么,亲爱的?”
    她又说了一遍:
    “好香的花。”
    “因为我们就在牧地附近,”他答道。“我们马上就要走,要到亲爱的爸爸那
里去了,我们也把他从俘虏中救出来了,你将永远是我的。你听得见我的话么?你
懂得我的意思么?”
    兹皮希科突然吃了一惊,因为看到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脸上渗出密密麻麻的
冷汗来。
    “你怎么啦?”他惊惶失色地问道。
    他觉得自己的头发都根根倒竖起来了,浑身掠过一阵寒颤。
    “你怎么啦,告诉我,”他重说了一遍。
    “天黑了,”她低声说。
    “天黑了么?怎么,太阳正在照耀着,你却说‘天黑了’?”他气急地问。
“你刚才还是神志清醒的啊!凭天主的名义,我恳求你,说吧,即使说一个字也罢!”
    她依旧蠕动着嘴唇,可是连低声说话都不行了。兹皮希科猜想,她是竭力要说
出他的名字,她是在喊他。紧接着,那双憔悴的手开始在她身上盖着的毯子上抽搐。
这景象一会儿工夫就过去了。现在,毫无疑问,她断气了。
    兹皮希科又惊恐又绝望,开始呼天抢地,仿佛这一声声哀求救得了达奴莎的命
似的:
    “达奴斯卡!哦,仁慈的耶稣!……无论如何要等一等,等我们赶到斯比荷夫
啊!我求你等一等!哦,耶稣!耶稣!耶稣!”
    他的哀求惊醒了睡着的两个女人,在附近草地上看守着马匹的仆人们也跑过来
了。他们一眼就猜到出了什么事,统统跪了下来,大声念着连祷。
    微风停了。梨树上的叶子再也没有了沙沙声。深沉寂静的田野上只听到一片祷
告声。
    连祷结束的时候,达奴莎又张开了一次眼睛,仿佛要最后一次望一下兹皮希科
和这个阳光照耀的世界。从此她长眠了。

                 ※               ※                 ※

    那两个女人合上了她的眼睑,就到草地上去采花。仆人们跟在她们后面。他们
沐着阳光,在繁茂的草地上走着,好像田野上的精灵似的,不时地一面弯下身去采
花,一面哭泣,因为他们心中充满了怜悯和悲哀。兹皮希科跪在担架旁边的阴影里,
头靠在达奴莎膝上,一语不发,一动不动,好像他也死了。但是采花人继续在各处
采摘着金盏草、金凤花、风铃草和许多红色、白色、气味很香的小花。还在草原中
潮湿的小田地里找到了山谷里的百合花,在休耕地的边缘上采到了些小连翘,每人
采了满满的一大抱才停止。然后伤心地围立在担架四周,着手把它装饰担架,又在
尸体上铺满鲜花,只有死者脸上没有铺花。这张脸在风铃草和百合花的衬托下越发
显得洁白、平和、静穆,好像是在长眠中的宁静的天使。
    高斯比荷夫不到三英里路了。他们流了不少悲伤与苦痛的眼泪以后,就抬起担
架,向着森林走去——从那里起,就是尤仑德的领地了。
    男人们牵着马匹走在前面。兹皮希科自己抬着死者,把担架举在头顶上,两个
女人抱着多余的花束和草束,唱着赞美诗。沿着长满草木的草地和灰色休耕地慢慢
走去,很像一个送葬的行列。蓝色的晴空里没有一点儿云,整个大地都沐浴在温暖
的、金色的阳光下。
                               第二十八章

    他们终于带了达奴莎的尸体到达斯比荷夫的森林中,森林的边界日日夜夜由尤
仑德的手下人看守着。先派了一个下人赶到托里玛老头和卡列勃神甫那里去报信,
其余的就领着这一行人先经过一条曲折而凹陷的小路,又走上一条宽阔的森林大道,
出了森林,走过一大片沼泽和泥沼地以及鸟儿麇集的泥塘,来到斯比荷夫城堡所在
地的一个高地上。一走出森林就听到教堂的钟声,他们知道这个噩耗已经传到斯比
荷夫了。没多大工夫,远远看见一大群男男女女迎面而来。走到离草地两三个箭程
距离的地方,就可以看清那些来人的面貌了。走在前面的是由托里玛扶着的尤仑德,
他拿着一支探路棒。由于他身材魁梧,两只眼睛成了通红的洞孔,一头长长的白发
披在肩上,使人一下子就认出他来。卡列勃神甫走在他旁边,身穿白色法衣,手里
拿着十字架。走在他们后面的一群人持着尤仑德的旗帜,上面绣着他的纹章,由斯
比荷夫的武装人员护卫着。再后面就是包着头巾的已婚女人和没有头饰的姑娘。人
群后边有一辆准备装运尸体的马车。
    兹皮希科一看见尤仑德,就吩咐放下担架(担架的前端一直是由他自己抬着的)。
兹皮希科走到老骑士跟前,用一种非常激动的声音喊道:
    “我到处找她,终于找到了她,救出了她,但她宁愿去见天主,不愿回到斯比
荷夫来!”他悲痛得简直支撑不住了,一下子扑在尤仑德怀里,抱住他的脖子,哼
哼唧唧地说:
    “啊,耶稣,耶稣!啊,耶稣!……”
    这番景象使斯比荷夫的武装仆从大为感动,都用矛敲着盾牌。他们没有其他办
法足以表达复仇的愿望。女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用围裙擦眼睛,或者把自己的头完全
盖没,一面用虔诚而悲伤的声音喊道:“倒运啊。惨啊!惨啊!你快乐了,我们却
是伤心。死神把你变成一架骷髅了。惨啊!惨啊!”
    有些女人仰起头,闭着眼号哭道:“你是不满意我们么,小花儿?你搬下你父
亲在这里悲痛,自己却到天堂去安息了。惨啊!惨啊!”最后,还有些女人祈求她
可怜可怜她父亲和丈夫的眼泪。哭哭啼啼的声音既像歌唱,又像哀悼,因为纯朴的
人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来表达悲伤。
    可是尤仑德挣脱了兹皮希科的拥抱,把拐杖伸在面前,表示要到达奴莎跟前去。
托里玛和兹皮希科扶着他走到担架跟前。他跪在尸体前面,用手摸摸她的前额,又
摸摸她交叉的双手,点了好几次头。仿佛他要让人们知道,这正是他亲生女儿达奴
莎的尸体,而不是别人的尸体,是他亲生骨肉的尸体。接着他用一只手抱住了她,
又向上举起另一条断臂。大家都明白这是他对天主的默默申诉,这比一切悲伤的言
辞的申诉都更明显。兹皮希科一时抑制不住悲伤,几乎失去了知觉,默默跪在另一
边,像一尊石像。四周寂然无声,连田野里蚱蜢的唧唧声和苍蝇的嗡嗡声都听得清
楚。
    最后,卡列勃神甫用圣水洒在达奴莎、兹皮希科和尤仑德脸上,唱起《安魂曲》
来。唱完之后,他用一种似乎是预言的声调高声祈祷;祈求那个无辜孩子的殉难会
成为伤天害理的罪恶之杯中最后的一滴,祈求天主的审判、报应、惩罚和判罪的日
子到来。
    然后大家向着斯比荷夫走去;尸体并不是放在马车上,而是放在饰着鲜花的担
架上,走在行列前面。钟声不断鸣响,仿佛召唤人们都到小教堂去。他们一路唱歌,
走在大草场上,沐浴着金黄的落日的余辉,仿佛这个死者确实是在领着他们走向永
恒的光辉境界。
    到达斯比荷夫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畜群已经从田野里回来。小教堂里的火
把和新点的蜡烛,照耀通明。他们把尸体放在里面。根据卡列勃神甫的命令,七个
年轻小姐跪在尸体旁边,通宵念诵连祷。兹皮希科也守着灵;在做晨祷的时候,亲
自把她放进棺材,棺材是几个灵巧的木匠在夜里用一棵像树干做成的,棺盖上还嵌
了一片金色的琥珀。
    尤仑德当时不在场,因为他突然发生了意外变故。他一回到家里,双腿就疯瘫
了,等他们把他安顿上床的时候,他一动不动,失却知觉。卡列勃神甫拚命使他回
答自己的问题,结果都是白费气力;尤仑德既听不见,也听不懂,只是朝天躺在那
里,眼皮扬起,容光焕发,神情快乐,嘴唇时时翕动着,仿佛在同谁谈话似的。神
甫和托里玛都明白他是在天堂同已死的女儿谈话,向她微笑。他们也明白他只剩下
最后一口气了,灵魂的眼睛已经看见了永恒的幸福;但在这方面他们都猜错了,因
为尤仑德这样一直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直到兹皮希科带着玛茨科的赎身金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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