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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过渡时期-第41章

小说: 过渡时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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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自从醒过来后就开始诈傻扮癫了,不再叫我大哥,改口叫老江了。老江也是她叫的吗?本来这种事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我生病的时候她不陪侍左右,却叫两个小丫头片子来敷衍我,如今她生病了就让我侍候,这道理说不过去。其次,我一直怀疑她在诈病,住特护房已是过分,再叫人陪简直是天理难容。可我也没有地方好去,更主要的是出去了可能给一哥的杀手追杀。我尽管天资很聪颖,没有什么人骗得了我,但也难保一时糊涂,中了人家的陷井。但我不能就这样答应下来,这太便宜马丽了。至少要让她觉得我克服了巨大的困难做出了天大的牺牲,事后她怎么报答也无法补偿。如何达到这个目的我还没想好。在没想好之前我就陪她住。我们住的病房是一个套间,面积有二十平米,有一个冲凉房,屎坑是坐位不是蹲位。你要是觉得这样不卫生那你就错了,因为马桶后面有台机器,专门出套子,只要一按红色的按钮,伴着一阵吱吱的响声就出来一个白色的塑料套,把垫盖重新包起来。当然如果老是这样出套子,总有一天会只有吱吱声,再也不会出套子了,除非你把用过的套子拿掉。但这项工作总是没人做,就象有人只拉屎,却不擦屁股一样。我讲这些是要说明这间病房甚至比五星级的宾馆还要高级,你住在里边如果不觉得生活幸福无比那就实在太叫人憎了。病房里有台松下彩电,尽管是二十一吋的,但是是纯平面的,还有一张大床,足够我和马丽睡下后同时打滚。

  我陪马丽住在病房里,除了睡觉,她老是差遣我,叫我上街买东西给她吃,因为医院煮的东西实在难以下咽。这种情况在我们这块土地上是绝对正常的,因为硬件可以拿钱买,但软件花多少钱也可能买不回来。她如果只是吃一餐饭也就算了,我好歹能对付过去,问题是她吃了饭还要吃小吃,那些东西还特别刁钻古怪,有的东西坐飞机也买不回来。就算是大路货也可以把你折腾死,有一天,她说要吃葵花籽,我赶紧下去买了一包,老板问买多少,我说一斤够了吧,买完了我拿手掂了掂,心想够多的,至少吃一星期,没想到她两小时吃完了,吃完了说还想吃。我自然不会答应她,葵花籽可不是好东西,吃多了上吐下泄,我小时候试过。马丽就不依不挠地跟我闹,譬如打碎了玻璃杯抓起碎片就往嘴里塞,或者拆了被子做星条旗。这样护士进来就会找我的不是,她除了做脸色给我看还说我没有教养。护士的心情我十分理解,病房里的东西损坏了她也有责任,但她又不能拿特护病人撒气,只好对着我撒了。马丽的心情我也理解,但我不能将就她,闹下去的结果是我退一步她退半步。我说:坚决不买葵花籽,但可以换一种别的商品。她装做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那就买布丁吧,但各种颜色的都要有。我还没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人。

  马丽跟我闹时一开始是打碎了玻璃杯往嘴里塞,后来觉得这个游戏不好玩,尽管每次都是要塞到嘴里前给我拦住了,但也够危险的,万一有那么一小块一不小心吞进了肚子里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她就不砸玻璃杯了,改画星条旗。她把被子拆了,用唇笔画星星,用眉笔画条条。我觉得她是受了江姐狱中画红旗的影响,江姐是跟国民党捣蛋,她是跟我和护士捣蛋。这些都表明她脑子受过损伤,要引起同情。偏偏我是个没有什么同情心的人,而且一直在怀疑她在装蒜。护士进来看到她把被子拆了,画得一塌糊涂,就找我拼命。这个护士长得很漂亮,但脑子一定有些问题。大家都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她怎么就这么不清不楚呢?如果马丽不在,护士要找我拼命,我也不怕她。我一个大男人,她能把我怎么样,倒是我可能把她怎么样。问题是马丽在这儿,我就不能把她怎么样,她却能把我怎么样。这是件很要命的事。马丽一个人已经够让我受的了,还有一个护士让我够受的。所以马丽一拆被子,我就投降,她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马丽觉得很没意思,游戏得两个人玩,我不跟她玩,就没人跟她玩了,她总不好意思自己跟自己玩吧?后来她就让我跟她玩“两只小蜜蜂”:两只小蜜蜂呀,飞到花丛中呀,飞呀,飞呀——啪!啪!刚玩了两遍,我问她几岁了,她说:讨厌,没劲。

  所谓幸福生活,就是男人受苦,女人快乐,反过来也是。如果两人都幸福,那是假的。两个人都不幸福,那未必是假的。马丽过着幸福生活时,老陈来看过她。因为老陈的儿子住院时,我和马丽去探过病,老陈这叫礼尚往来。老陈买了八只红富士苹果,一瓶鲜橙汁。他在马丽的病床上坐下,先问了病情,然后就开始诉说深仇大恨。老陈说着说着,发现马丽已经沉沉入睡,我则在发愣。老陈说:说了半天,敢情是对墙壁说呀。他叹了口气,说:走了。我说慢走。老陈说:你得送我一下呀。我只好去送老陈。我们在走廊里走,走到楼梯时他突然把我拉到走廊尽头。老陈说:老江,马老板这事不是那么简单吧?我说:什么?老陈说:你脑子怎么就不转转弯,先是我儿子出事,跟着是马老板,他们后面都是谁呀?看我一脸茫然,老陈叹了口气,走了。

  本来我一直怀疑马丽这件事不简单,听老陈这样一说,我就觉得这件事没那么复杂。道理很简单,如果大家都发现有问题,还算问题吗?这还不是关键问题,关键问题是我觉得马丽的幸福生活也该告一段落了,于是我对马丽说:别老占着茅坑不拉屎呀。马丽一听有道理,就让我去办出院手续。

  老陈离开医院后,义愤填膺。他本来想找个同盟者,没想到我象个白痴。他抱着英雄末路的念头去了一趟市场。在市场捡了把杀牛刀,那把刀长一尺半,举在手里八面威风。老陈手持牛刀,象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样杀气腾腾地向单位走去。从市场到单位两公里,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觉得他不正常。老陈举着牛刀一直走进单位大院,才给门卫发觉不对劲。当时有两个门卫,一个赶紧给人保科打电话,一个就向老陈扑去,实际上他只是做扑的架式,离老陈一米远时就把脚步停下了。老陈这时表现出大侠风范,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举着牛刀直杀一哥办公室。好在一哥不在单位,老陈找不到对象,一口气泄了,象一滩泥,连抓牛刀的力也没了。几个保安一拥而上,抓胳膊抓腿,把老陈逮住了。这时一哥回来了,听了汇报,就对人保科长说:送老陈回去。送老陈用的是一哥的车,人保科长亲自押送。后来他对我说:老陈在车上就象一张皮。我和马丽回到我宿舍时,老陈刚好给人架下了车,看到他那样子,我才明白什么叫心如死灰。


书评:世俗生活的精神空间

  文/王愚

  老那的《过渡时期》,在当前扰攘而又浮燥的时代,能使读者耐下心来一口气读完,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象我这样有点职业化的读者,能完完整整把一部小说从头到尾读完,尽管苛责之处在所难免,还是不能不看到作者确有抓人的地方。读完这部小说,我以为,老那的《过渡时期》能引人入胜,就在于不是那种直奔主题的小说,也不是那种媚俗入骨的小说,更不是那种故作深沉的惊世骇俗之作,而是直面世俗生活并无讳忌,却对世俗生活中精神空间的萎缩有切肤之痛。作者在世俗生活的沸沸扬扬中,看到体制弊端的腐败渗透,却又着意于精神追求的失落,直接关乎人间心态的价值取向,直接关乎民族素质的上扬和下沉。前不久,我看到一位在读者中反响甚大的作家引用雨果名言:“释放无限光明的是人心,制造无边黑暗的也是人心。光明与黑暗交织着、厮杀着,这就是我们为之眷恋而又万般无奈的人世间。”写得相当透彻。老那的《过渡时期》恰恰是在世俗生活中光明与黑暗交织里,铺陈出形形色色对世俗生活的乐此不疲,在精神生活中却不断地滑坡,从中营造出人世间黑白的颠倒和美丑的分野,因此使人身临其境,有所惊醒,所以才使人爱读,使人耐读。

  具体到老那《过渡时期》这篇小说的人物、情节、结构,可以看出象其中贯穿着小江这个人物的命运浮沉和心态的变化,不是简单地鞭挞,不是一味地指斥,而是通过他的眼光、他的行动,特别是他在过渡时期失去价值取向的倾斜,他内心真善真美的逐步泯灭,从一个青年教师到进入机关,直到进入海关这样关系到国家命脉的机构,原本可以奋发有为,却一步一步走向沉迷五色的泥淖,从根本上看,就在于欲望和权力膨胀起来,失去体制中应有的制约,必然会失去精神空间的追求。正因为作者写出了这样一个完整的世界,才不是世相皮毛的曝光,而是对精神空间失落的忧愤和惊呼。

  当然不能说现实的世俗生活全是一团漆黑,世俗生活原本就是黑白交织、明暗纠结,特别是在当前这样的“过渡时期”,不能指望通体光明,泥沙俱下、龙蛇混杂倒是真实的写照。问题在于,无论是社会的整体还是单体的个人,在世俗生活中倾斜于随波逐流,满足于声色犬马,钱权色欲和私壑难填充满在人们的心灵中,必然会挤掉精神追求的空间。象小江这样的青年人,曾经出身于贫困,也曾有过朝气蓬勃,但在世俗生活里,把信念、理想抛在脑后,就在于精神失落的空虚。权钱的腐蚀、心态的堕性当然会填充其中,而人们灵魂中的良知,纯净中的良知也就会丧失殆尽。可以说,就是从个人的同流合污开始,逐渐弥漫于社会,而当前的体制、法治等制约的相对不够完善,更助长了个人的私欲,更加重了风气的败坏和社会的污染。《过渡时期》这样的小说,意义正在这里,价值的存在也就在这里,至少有一种发人深省振聋发聩的警世作用。至于作者在他的作品中,虽然有不少繁琐和拖沓之处,结构也有松散的弱点,但由于他对当代生活的熟悉和认知,对都市气息节奏的把握,而又保持着传统小说的叙述风格,舒展自如、淋漓酣畅,特别是写人心的销蚀,写人世的沉沦,相当细致,自然会引起人们阅读的兴趣。

  当然《过渡时期》还缺少一些震憾人心,使人不能拍案而起的力度,尽管作者对世俗生活的蝇蝇苟苟充满厌恶,对精神空间的失落痛心疾首,但铺陈过度,思想的穿透力必然有所削弱,这也许是作者未曾意料到的。这当然不是说要作者处处点题,或者处处显示批判的锋芒,而是希望作者能对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的人物,多少应该具有一种反省的审视,或者具有一种茫然的失意和没落,这就涉及到对当前现实生活的宏观把握,因为过渡时期尽管五光十色,总的趋向还是向更健康、更美好发展,铺陈过度,精神空间的失落过于疲软,思想的力度不免有所减弱。

  我谈到这种弱点,也或者竟是一种题外的苛责,因为作者所营造的小说世界,毕竟写出人心世相对世俗生活的销蚀,写出了精神空间的失落,已经起到了警世的作用,似乎不必再画蛇添足。但从对作者的寄予厚望来说,也是希望更有思想穿透的力量,能有更深沉的审美价值,这也不仅是对《过渡时期》的要求,而是对当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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