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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帝女-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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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钦说完这一长串子的话,傅远若有所思地问道:“她经常问起我?”
“对。”
“她问我什么?你又和她说了什么?”
“我把当年在军中的事情,和娘娘说了许多。娘娘嘴上没说什么,我看她心里是很看重钦佩你的才华。”
“才华?”傅远笑了:“我哪儿有什么才华,不过是早就下定决心,不能出人头地,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对了,大哥,你买这么多纸回来做什么?”
“写字。”傅远简短地答道:“写一篇震动天下地文字。”
以书桌为中心,揉成一团的纸丢了一地,傅远颇为烦躁地奋笔疾书着,写了大半篇,停下来看一眼,不满地丢掉,重写。
到了鸡唱东方白,他终于写成了一篇自己满意的文字。
这份上书,将是他敲开权力大门的敲门砖。
曹德望嗤笑着把折子丢到一边:“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敢自请为帅,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盛装华服的易阑珊走了进来:“什么事情让宰相大人乐成这样?”不待曹德望回答,她便语气转严厉,继续说下去:“丛山粮草焚尽,大胤危在旦夕,宰相大人居然还笑得出来,看来,这封信多半是真的了。”
易阑珊从袖子里拿出几封信,冷冷地摔在地上,落在礼部侍郎陆牵的脚下,他拾起一看,大惊失色:“丞相大人,您!您怎么能做这种事!”
议事厅里其他的臣子纷纷围过去看,分了信看,表情是一样地诧异。
曹德望按捺住心中的不安,缓缓说道:“什么东西,这么稀奇,也让老夫看看。”他伸手出去,陆牵立刻像害怕瘟疫的传染源一般松了手。接过信,扫了一眼,曹德望大笑起来:“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污蔑老夫和羌人有私?”
众人看向他地神情,竟是没一个人觉得这是污蔑。
“你们都相信这些信?”曹德望怒视。
“这些信里说的事情,都发生了不是吗?”易阑珊一件一件数来:“月鹿关破于一夕,叶帅战死,吴听风取而代之,丛山粮草一夜焚尽……”
“和这些事情比起来,信件上地字迹也好印章也好,倒算不得什么重要证据了,虽则,”易阑珊停顿一下:“它们也都是吻合地。”
众臣窃窃私语:“难怪这一年胜少败多,羌人长驱直入。“原来是出了一个不要脸的卖国贼。”
曹德望地神色终于慌张起来:“老臣对大胤的忠心可昭日月。”
“在信里,你对羌人的友谊也是磐石难移。”易阑珊冷冷地转过身去:“来人啊,革去曹德望的顶戴花翎,打入天牢,等待发落。”
曹德望被拖出去的时候,众人的神色不仅是愤怒、诧异,还有松一口气。
易阑珊知道他们在放心什么:这一年羌人长驱直入,原来是因为我们这里出了一个大叛徒,和羌人暗通款曲,羌人对我们的动向一清二楚,自然一路势如破竹,现在剪除了奸佞,我军定能不日凯旋。
她心里知事情并没有这般容易,却不能表现出来,往前一步,脚无意中踩到一个折子,好奇地拾起来:“这是什么?”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傅远的文字。傅远的笔迹很好认,狂放、凌乱,每一个字像是饥饿的兽,在纸上跳跃着,似乎随时都会冲出来,在你身上咬一口。
易阑珊看着这个折子,突然笑起来:“你们当中,有人知道这个傅远是谁吗?”
众人都摇头,只有陆牵想了想,往前一步:“四年前,有流寇扰乱江南,从月鹿关上调了一批兵士过去平乱,不少人奋勇杀敌,被擢升为万夫长,其中便有这个人的名字;但两年前,羌人时有滋扰月鹿关,傅远自作主张,冒进歼敌,误入陷阱,手下的兵士死了大半,叶帅震怒,撤掉了他万夫长的位子,留营查看。”
“陆大人熟知强记,对己任了如指掌,赏玉树屏风十二架。”对陆牵的回答,易阑珊很满意。
“这傅远胆大妄为,难为帅才,但值此国难,或堪一用。”易阑珊看向兵部尚书周回海:“周大人觉得如何?”
周回海吞吞吐吐了半天,最后答道:“老夫也不了解此人,说不上来。”
易阑珊走到议事厅的桌子后坐下来,纤长的手指瞧着玉石桌面:“周大人身为兵部尚书,却恐怕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吧?”
周回海壮着胆子顶了一句:“我本来就不想做这个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可不是个轻松的位子,尤其是值此国难,简直就是万夫所指,但凡有败绩,全部都要算在他头上。之前大家全抢着想做兵部尚书,羌人一开战,众臣就开始踢皮球,踢来踢去,最后落在了胆小懦弱的周回海身上。

  卷三 相见未及相思好 第六章 兵部

易阑珊却也不生气,平静地答道:“既然不想做,周回海,本宫就不难为你了。你多年来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宫就赐你良田千顷,庄园一座,放你回乡养老去了。”
众臣又开始交换眼神,窃窃私语。
易阑珊微笑着看他们:“诸位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有人鼓起勇气走上来:“本朝祖制……”
“女子不得干政,是吧?”易阑珊冷笑着:“你们现在还有脸跟我提女子不得干政?政事在你们这帮家伙手里,打理成了什么样子?”
她一拍桌子站起来:“女子不得干政,是怕外戚做大,家国易主。我姓什么?我是谁?我还能把易家的天下送到别人手中吗?”
从公主到皇后再到太后,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易阑珊的出身可堪无可挑剔的完美。没有人能质疑她对胤朝的忠诚与用心,一时之间,这些大臣也想不到什么话可以反驳她。
议事厅里鸦雀无声,易阑珊凌厉的视线从众人脸上掠过,她眼神里的霸气无人敢逼视,眼见众人都怯懦地低下头去不敢出声,她的心里才松了一口气:若真的要搬祖制出来一条条数,她也是毫无办法的。
这一回,又惊又险,她终究是度过了。
手心里攥了一把冷汗,她继续说下去:“丛山之危,众卿可有什么解救的法子?”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么,张皇榜吧。诚征天下有能之士,谋解难之法。”易阑珊发话了。
众人此刻的意见大了:“军政大事,焉能问策于乡野草民?”
“这太轻率了。。”
“丢尽了大胤的脸不说。传进羌人的耳朵里,一定会被嘲笑地。”
听了这一句。易阑珊的目光落到了说话人的身上:“千里兵灾,万民血泪,卢大人,你担心地却是被羌人笑话?”她抚掌赞道:“好一个知礼知耻的大儒!”议事厅里又恢复到鸦雀无声地状态。
易阑珊把手里一直握着的折子摔到桌上:“问你们,你们说不出个所以然。张皇榜,丢尽了大胤的脸,你说,现在该这么办?要我这个妇道人家穿了铠甲上阵杀敌吗?”
气氛宁静得让人窒息,有人惴惴不安地发言:“其实……那个……傅远把自己吹得那么神,不如叫他到这里来详细盘问一番,看他的计谋到底站不站得住脚。”
易阑珊看他:“这个傅远不算乡野草民?”
陆牵禀道:“当初叶帅剥了他万夫长之职,以常理推断,该是把他降成了从七品的千夫长。更何况他常年在军中。比我们更了解前线之事,叫来一问,纵然不能得到什么对敌之计。也该能增加对羌人地了解。易阑珊正襟危坐:“众卿都这么想?”
有人点头,有人不动。
“没有人反对?”易阑珊站起来:“那么。我当是廷议通过了。明日宣傅远至此议事。”她补充一句:“我也要参加。”
众臣的面色多半是反对的。然而只要没有人敢第一个人出声反对,这事情便是板上钉钉。改不了了。
易阑珊满意地步出屋子往后宫行去,翟钦走到她身边,低声问:“如何?”
易阑珊惨淡地微笑着:“你有随身携带手绢吗?”
翟钦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条帕子递给她。
她接了过去,紧紧握在手心里:“有惊无险。”
翟钦大喜:“那就好。”
“要是能一直这么好就好了。”易阑珊的笑容很疲惫:“每天来这么几出的话,我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
翟钦鼓励她:“大哥一定会有办法的。”
易阑珊觉得更加疲惫了:“我不知道这样做值不值得。”
“嗯?”翟钦不明白。
“我想,也许,傅远比羌人危险多了。”易阑珊低下头,轻声说道:“其实,他根本就比羌人危险多了。”她抬头看翟钦:“你说呢?”
翟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愣了好一会儿,他回答道:“大哥的野心或许是大了些,娘娘若是封他做个将军之类的,大哥肯定不满,但若能把帅印交给他,大哥一定会尽心尽力为大胤办事。”
易阑珊笑起来:“如果帅印还不能满足他呢?”
想了半天,翟钦才明白,这是一个多严重的猜忌,他慌了神:“翟钦愿以项上人头向娘娘担保,大哥绝不是那种人。”
“好好看着你地头,不要乱说话。”易阑珊看他一眼:“你没有事情想问我吗?”
“啊?”
“早就发现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了,想问便问吧。”易阑珊顿一顿:“现在除了和你,也没有别人和我说话了。”
翟钦忧虑地看着她:“璇玑公主还是不愿意回到胤都来吗?”
“是啊,有城舅舅的遗诏护身,她跑到洛阳去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回来。”易阑珊问:“你要不要去洛阳看看她?”
翟钦摇头:“还是不用了。”
瞧他一副心有余悸地样子,易阑珊忍不住笑起来:“她小时候虽然黏人了些,后来却是截然不同了。你怎么还是这样怕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翟钦老老实实地答道:“我还是离公主远些的好。”
易阑珊停下脚步,看着天空地浮云:“她在洛阳,一定很寂寞吧?”
“也许会玩得很开心也说不定。”
“那也是,人地际遇本来就是说不清的。”宫墙地影子落在易阑珊脸上,她幽幽地叹一口气:“就像我和他。”
这一次,翟钦迅速明白了易阑珊指的是谁:“他去哪里了?”
“赐死了,我想办法给他留了个全尸。”易阑珊淡淡地回答:“说出来,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走了。”
“释怀,是好事。”易阑珊走在宫墙边:“可是心里好像开了一个洞,空的,风能刮过去,嗖嗖的。”
翟钦的脸色很平静:“时间再长些,便好了。”
“是这样么?”
“就是这样?”翟钦的语气十分肯定。
两人并肩行在长巷里,两边的宫墙无言耸立,若干宫女太监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

  卷三 相见未及相思好 第七章 帅印

傅远的嚣张惹来许多大臣的不快,却也有一部分大臣,表现出钦佩的样子,端坐于帘后的易阑珊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众人围绕傅远提出了许多疑问,傅远一一应对,答案未必让人满意,他的态度,却还是那么信心满满。
这个人,是一个能迷惑人心的人。对他,易阑珊在心里又多了几分警觉:他太耀眼了。在这个人心惶惶、渴求领袖、渴求救赎的时刻,他的狂妄落入众人眼中,很容易被当成实力的代名词。他们纵然还在半信半疑,却也忍不住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想到这一点,易阑珊忍不住笑起来:自己不也是这样吗?明明想把这个人千刀万剐,却又不能不把他奉为上宾。
偶然,傅远的眼神也会转向珠帘这一边,明明知道他根本看不到自己,易阑珊也忍不住心里一沉:她恐惧。
那一夜,不曾给她的肉体造成多大的伤害,却给她的灵魂以沉重的打击。
她从不曾想过,自己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和这样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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