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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楼下的房客 作者:九把刀-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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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大概非常小。」房东露出他的黄板牙,笑:「但对柏 
彦来说,机率是百分之百。」 



「你觉得一个人相信自己会梦游杀人的机率有多少?」我往右走。 



「不知道,大概趋近于零吧?」房东一贯的回答:「但对柏彦来 
说,机率是百分之百。」 



「你觉得一个女的在浴室洗澡,突然被人从后面强奸,居然一下 
子就顺从发浪的机率有多少?」我往左走。 



「对陈小姐这个人来说,机率是百分之百。」房东左手比一,右 
手划了两个圈圈。 



「你觉得一个人会用杀人这么激烈的手段,也不愿意多费唇舌澄 
清误会的机率有多少?」我咄咄逼人,但看在房东的眼中这根本不是 
问题。 



「对老张这样的人来说,机率是百分之百。」房东不愠不火。 



「三个人在同一个晚上忙着弃尸,结果经过另一个房门时,竟然 
碰见第四个人正要出门弃尸,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我冷笑。 



「你知道Michael Jordan在比赛最后一秒,投进了多少次不可思 
议的逆转球?」房东用一种窃笑不已的表情看着我。 



「四个人一起弃尸,经过走廊时,碰巧遇见第五个人拖着一袋尸 
体开门的机率有多大?」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拳头都快捏出血来。 



「那几百个逆转球里,有几十个球Jordan根本连篮框都没看见, 
其中有一球对塞尔蒂克队居然是从篮框后面出手,你有没有印象? 
Larry Bird的表情都绿了!」房东说得很兴奋。 



「你知不知道你编造的故事里,有多少个不可思议的篮框后 0。5 
秒出手进算加罚?二十六个!只要其中一个巧合没有发生,你鬼扯的 
故事就会大大失控!」我嘲笑。 



「如果Jordan同时也是个裁判,我想,无论比赛最后剩下一秒还 
是十分之一秒,Jordan从各个无法想象的角度投进逆转球的机率,都 
是百分之百。」房东的眼睛发亮,好象Jordan正从三分线外起跳,在 
他头顶上灌进爆炸性的一球。 



「我受够了你的百分之百。」我憎恨地说。要是比较不起眼的案 
子,眼前的杀人犯早就被我脱下裤子,电击老二直到冒烟为止。 



「回头看已经发生的事,机率当然是百分之百。有些事不能不发 
生,因为它就是那么存在着,预言在实现之前叫做预言,实现过后就 
没有意义了,剧本演完就该放进仓库,因为我们要看的是电影,电影 
里的机率,都是百分之百。」房东诚恳的表情非常欠揍,他胡说八道 
的、自以为是的哲理更令我头痛欲裂。 



我喝斥:「那柏彦呢?既然你们最后都是共犯!为什么你还要天 
涯海角追去杀他!」 



房东双手合十,微笑道:「阿弥陀佛,我怎么知道那个死大学生 
后来搬到哪里?」 



「是吗?」我来回踱步,要不是房东的律师正在单向玻璃后监视 
着我,我真想给他的下巴一拳。 








楼下的房客,黑色星期天之后(5) 




柏彦在房东的自白书中,是弃尸的共犯,是幸存者,是一个离开 
的房客。 



但事实上,就在柏彦找到新租处搬出凶宅的第六天,就被住在隔 
壁的同学发现,三天没出门的他被绑在新房间的铁椅上,喉咙发炎肿 
大,两只灰白的眼睛凝视着天花板,像是被迫噎死的。 



后来法医取出柏彦喉管中的异物,竟发现是一只腐烂多时的猫头 
,当真匪夷所思。派出所调查了几天,却查不出有谁会潜入一个大学 
生的房里,对他做出这么变态的虐杀。这件案子发生在东别连环凶案 
之前好几天。 



自白书少了一个重要证人、犯罪涉嫌者。 



「仔细看着!张国定,他是不是你杀的?」我将一叠恐怖的照片 
摔到房东的桌上。 



「我也是听你们说才知道老张被杀了,那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 
有。」房东正色说道,拿起凶案现场的照片欣赏着:「不过,能够用 
那种方式慢慢杀死老张的,你们看了我的自白书后也应该知道是谁了 
吧?」 



张国定是第一个搬出凶宅的幸存房客,在这件案子初露线索时, 
我们警方循线搜查到他在菜市场的新住所,但他的房门始终打不开, 
喊门也没人应,于是我叫那栋房子的房东过来开门,竟发现张国定的 
双手被衣服绑在衣柜里的钢制吊梁上,全身上下都有针孔的细密伤痕 
,全身发黑,死了好几天。 



法医验尸发现,张国定的血液里有成份不明且相当复杂的毒素溶 
剂,而他的内分泌系统也曾出现过数十倍于正常人的抗体反应,但对 
张国定本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他在完全断气前至少历经了七十二小时 
的痛苦折磨。 



自白书又少了一个重要证人、犯罪涉嫌者。 



「喔?那郭力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我双手环抱胸前。 



「第六次回答你,郭力如果消失不见了,只有一个可能,你们去 
翻翻我的自白书吧。」房东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没想到连郭力都 
躲不掉,唉,你们把我关到牢里也好,牢里安全些。」 



「干,你不要将什么事情都往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女人身上揽! 
是男人的话就敢作敢当!」我愤怒地大拍桌子。 



房东正色说道:「我是敢作敢当,你们那三个来探查的警察确实是 
我杀的,所以要判我三个死刑也是很合理的。不过令狐的确是郭力亲 
手毙的,王小妹的确是老张杀的,王先生的确是颖如宰的,陈小姐也 
的确是老张、郭力、柏彦三人合力挂掉的,而颖如房间超大行李箱里 
的腐烂国小女生、桌子上血肉模糊的立委人头,当然也是颖如干的, 
这点毋庸置疑不是吗?我也带你们到大度山找到弃尸的地点不是?我 
很合作,但不能将所有的命案都算在我的头上,那对辛苦实践预言的 
我是个天大的侮辱。」 



我的拳头紧握,轰然揍向桌子:「你以为自己很行吗?警察是那 
么好耍的吗?告诉你!全台湾监狱里到处都是我们的人,不管是狱卒 
还是里头的大哥,只要我一句话交代下去!用钢刷刷你的老二,白天 
被大家用拖把戳你屁眼,晚上要帮两百多人口交,倒吊、鸳鸯锁、辣 
椒水、吃头发、架乌龟样样都来,准整死你!」 



房东害怕地说:「别这样对我,我已经在反省了。」 



他反省的表情,却像一个正想朝你脸上射精的猥琐男子。 



两人许久未语,但我的话可还没问完。 



我瞪着房东,说:「不想在被枪毙前就被搞死的话,就说清楚你 
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房东?是不是一开始就计画犯案?干什么把 
指纹弄掉?」谁是谁,居然是结案最大的关键,最官僚的一部份,非 
搞清楚不可。 



房东没有说话,他出神地玩弄手指头上的鼻屎,接着研究起掌纹 
的奥妙。 



每次我们质询他的身分,就像使用法语跟猴子沟通一样毫无反应 
,问他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他一下子说台大肄业,一下子说辅大肄业 
,又问他曾被哪个老师教过,他会背诵出曾经看过的警察制服上的名 
字。 



存心捣乱。 



「还有,我们在所有人的房间里都可以找到他们的指纹,唯独你 
跟颖如的房间一个象样的指纹都没有,只有你自己的毛发、指甲、皮 
肤碎屑、精液,你说奇怪不奇怪?」我两手一摊。 



「颖如神出鬼没,自然不会留下证据。如果留下了,也是她不在 
乎。」房东的眼神炯炯发亮。 



我讽刺道:「一个人要扮成两个人,还真是煞费苦心,其实你跟 
我心里都很明白,从头到尾都没有张颖如这个人,张颖如只是你的幻 
想,你的分裂,你没有老二的人格。」 



这是Sam提出的精神分析理论,假房东既然冒充了真房东收租, 
自己还笃信不疑,又杜撰一个荒谬绝伦的犯罪脚本,精神状态不稳本 
身就是确定的,而将心中某个想象或欲望投射到一个不存在的人物上 
,这样的想法也就不足为奇。久而久之,不存在的人物也会实际发生 
行动。以藉用同一个身体为方式。 



颖如,只是一个投射,一个完全没有道德躯壳的假设。所有关于 
她真实存在的可能,是零。 



已故的导演希区考克的经典代表作「惊魂记」,就是叙述一个精 
神分裂症的男子同时化身为自己已经去世的母亲,动手杀害许多无辜 
少女,化身期间不只伪装女性声嗓欺骗过调查案子的私家侦探,连行 
为举止都强烈显现母亲的特殊嫉妒性人格。 



眼前的男人,不管是真的精神分裂还是善于伪装,总之,这个世 
界上绝没有颖如这个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杜撰出来的虚伪故事。 



我看着不发一语的房东,继续说:「一个大男人居然要阉割自己 
才有办法当一个杀人鬼,真是丢尽我们带把好汉的脸!」 



房东没打算理会我,他研究着没有指纹的手指,捏着、揉着、掐 
着、甩着,好象手指是天底下最有趣的玩意儿。 



「你渴望犯罪、渴望杀人、甚至渴望成为经典,但很抱歉,你只 
是一个娘娘腔的小别三,我也会跟记者这么说的。」我得意洋洋看着 
沈默的房东,我的话一句句命中他的弱点。 



这家伙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么神,为什么要杀掉前来询问的小员 
警?唬弄几句过去也就是了,但他选择了将自己曝光,其心自是要成 
为犯罪史上不断被引述的一页,这是所有变态共同的虚荣心。 



我洞悉了他,他在我面前已经虚弱无力。 



房东头也不抬,不多久,双手手指彼此怪异缠绕,打成一个肌骨 
扭曲的结。 



「而这个怪案,随着时间跟媒体健忘的个性,一年后就不会有人 
在意。你应该知道前桃园县县长刘邦友在自己官邸被黑道挂掉的案子 
吧?当初炒得惊天动地的,哈,现在呢?那恐怖的命案现场已经被拆 
掉了,一点价值都没有。你呢?一个没有头的立法委员,没名没气的, 
过一阵子大家连他叫什么名字都忘了,你啊,只不过做了一场白工。」 
我哈哈大笑,鼓掌拍手。 



强光照射下,手掌的巨大黑影在房东脸上晃动着。 



房东举起他缠绕不清的手指团,困惑地说:「警察大人,我。。。。。。 
我好象把自己死锁了?打不开!」 



我失笑。 



一个人的两只手掌,怎么会如此乱七八糟地锁在一起? 



「你不过就是个小丑。」我说,打开门,关上。 



门缝里,最后看到的房东,正忙着苦恼自己两只纠缠不清的手掌。 



就跟虚假的房东、张颖如,一样。 







楼下的房客,黑色星期天之后(6) 




「绮姗,今晚我要加班,恐怕不能回家睡了,明天一早还要去署 
里跟那些老头子报告呢,嗯,爱妳,晚安。」 



我挂上电话,在沙发上切换着电视节目,索然无味地在上百个频 
道中跳跃。 




三年又十个月了。 



乃强说的对,那个 扭曲变形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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