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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云胡不喜-第294章

小说: 云胡不喜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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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心一点。”秋薇莫名地心慌。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她看着静漪上了车,还对她笑一笑,赶忙也上车。一边让张伯快开车,一边从后车窗里看着静漪——上了车也很快启动了。张伯开车往前没有多远,前方警察设的关卡便将他拦住。张伯原本今日便积攒一肚子火,抻头出车窗,把随身带的证件递给警察,指着车头方向说:“看看这车牌。”

那警察看他,说:“上峰有指示,最近乱党猖獗,过往人等不管是谁,都要盘查清楚。”

张伯冷笑一声,说:“那是。您尽管盘查。”

张伯看看前头,这关卡显然是临时设置的,人并不多。不过荷枪实弹的大兵在一旁镇着,瞅上去也颇为唬人。

设卡的警察互相看看,都晓得宰相家奴七品官,拦下是拦下,惹也是惹不起的。他们把证件还给张伯,匆匆地看了看车内,挥手让他过去。张伯倒顺口问了问:“没完没了地盘查,这又是查什么?”

一个警察皱着眉说:“问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快些走。”

另一位口快,便说:“这皮货店就是家走私药品的窝藏点……”

“这也值当动这么大阵仗,打仗怎么不见你们去?”张伯哼了一声,踩油门。

秋薇在车上坐着,心里顶不舒服可也没有办法。她始终看着后面静漪那辆敞篷车——此时两名警察站在车边,弯身同她说话,样子倒也还恭敬。只是堂堂陶家七少奶奶也要被盘问,这怎么也让人看着不舒坦。无怪乎张伯对警察没好气……

“对不住,七少奶奶,职责所在,还请您多多谅解。”一警察跟静漪说。

静漪点头,

说:“这个自然。只是我没随身带证件呢。”

那警察便说:“证件倒不必。请七少奶奶下车,我们查看下车内。”

静漪就说:“这个容易,我把篷降下来就是。”

她说着,便找到升降车篷的按钮。左旋右旋,车篷岿然不动。她皱着眉,有点儿不耐烦,那警察见她如此,正要开车门,便听见有人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大队长!”两名警察立即立正站好。

那个子高高的大队长是从马背上跳下来的,扬着马鞭一脸的怒意,让他们退后,自己过来哈着腰对静漪道:“陶太太,得罪。”

他说着往车内一扫,静漪正看了他。他后退一步,视线放低,道:“陶太太可以走了。”

静漪慢条斯理地问:“查过了是么?”

“是。陶太太请。”大队长伸手做了个放行的手势。

静漪按着车篷,缓缓放下,看了他们一眼,说:“既然查看过了,那我就不下车了。”

“请。”大队长仍低着头。

静漪踩了油门。前方关卡已经放开,她的车子开的并不快,过了关卡才提起一点速度,超过了张伯那辆车。她只按了按喇叭,车子便风驰电掣一般开快了。张伯倒没想到,在前面岔路口原本应该向东转回家,七少奶奶却向西转了。他紧急刹车,调头去追,早已不见了那辆白色敞篷车的踪影……

静漪将车子沿着黄河边开了好久,到僻静处停了车。

她紧攥着方向盘,背上出了一层汗。

刚刚下过一场雨,黄河水势湍急。静漪听着滔滔河水声,涩声问道:“送你去哪?”

黄河边安静,只有很远处有零星几个人影。

羊皮筏子浮在水上,操着划桨的舵手很小心地令其前行。随着湍急的河水,羊皮筏子起起伏伏,看上去令人惊心。

她没有回头,而是开了车门下车。听到声响她回身,看着从车上下来的那个人——长衫因团在车后座下揉的皱了,气质还是从容不迫的,尽管刚刚藏身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必定狼狈……他走过来,看了静漪,说:“这里就可以。多谢你。”

静漪定定地瞅着方少康,不声不响地从他身边走过去。回到车边,她站下。

方少康没有听到车子离开的动静,转过身来看时,静漪正扶着车门站立不动。她单薄的身影在空旷的野外显得尤其脆弱……她回过身来,望了他。

“孟元,”她看着他面上那块伤疤,若触电一般跳了下,“快走。”

他脚下被铁钉钉住似的,一动不动。她说的这句话当然不只是让他现在就走。他微笑了下,说:“我不会走的。”

静漪说:“我知道,你不会一个人走。但是你必须快走。”

他走近了些,看着她,温和地道:“几年没有听人这么叫我了。这名字真生……我知道你会认出我的。”

静漪看着他。

他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瞬间,她就确信他不是方少康而是戴孟元。没有人能够有他那样的眼睛,也没有他眼中那么坚定孤绝的神情。

“我不是来和你叙旧的,孟元。”她冷着脸道。

戴孟元微微一笑,面上狰狞的伤疤扭曲了下。

静漪说:“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来到这儿的,都要清楚,再不离开,就没有时间了。今天不是遇到我,你恐怕已经和长荣号一起沦陷。新近被逮捕的人不少,你要当心。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一般信念坚定。”

“我明白。但我应该相信我的同志。而且在我的工作没有完成之前,我是不会擅自离开的。”戴孟元说。

静漪点头。半分都不意外。她见过他身陷囹圄,也见过他面临险境。他都无所畏惧。

“你也许会付出更惨重的代价。”她说。

“代价再惨重也不可怕,只要能成功。这段时间,陶系不但将辖下根据地一一击破,还将余党逐出、迫其转移。从前都以为陶骧是大规模集团作战的好手,没想到游击战术也擅长。”戴孟元转身,背对着静漪。

静漪听他提起陶骧来,语气虽淡,但掩饰不住的是冷酷和讥刺。她只觉得这些刺全都扎在了她心上,可是她没有时间在这里疼痛。她说:“的确如此。不过在我看来,费玉明在城中的大搜捕才更有破坏力。”

她看到了他攥的紧紧的手,青筋毕露,显然他内心是愤怒而且几乎难以遏制的。她甚至觉得他拳头上蕴藉的力量,如果对她爆发出来,她也许会被毁灭的。

“你知道多少?”戴孟元问。他顿了顿,没有听到静漪立即回答他,“逄敦煌调查过我。他应该跟你说了吧?”

“你的事,该知道的我都知道。”静漪清楚地回答。没有否认从逄敦煌那里得到的消息,可也没有承认。

戴孟元沉默片刻,说:“为什么不干脆装作认不出我,或者干脆向陶骧说明白?”

静漪轻声道:“

我仍希望你能全身而退。”

戴孟元转过身来,看了她。如此美丽的静漪,从前是静静深潭上一层柔波,而如今她虽然表面上仍如静水柔波一般,性子却已经有了身后这滔滔黄河之水的豪气……或许她从前也是这样,但她从未在他面前展示过这样一面。他并不了解这样的她。

“这是我欠你的。”静漪说。心肺都有尖锐的刺痛感。对她来说,当着他的面承认这些,无疑是最艰难的。“这是我欠你的,孟元。不是因为我……你不至于经历这样的苦痛。我如今只感谢上苍你还活着,我有机会能够再见你……我的确已经不是从前的程静漪了。我也不想再面对过去的程静漪。请你原谅。我可以帮助你,但我不是无条件地帮助你。趁着你的身份没有暴露,快些离开。”

戴孟元望着静漪。

她很镇静。

她是个温柔文弱的姑娘,热情而可爱,在他面前是那样的。但是此时她面对着他,是如此的镇静甚至有些冷漠。

“怕我们的过去,会牵累你么?”戴孟元问。

“是的。我冒不起这个险。我的今日得来不易。想来你是知道一些的。”静漪轻声说。

“我需要一张特别通行证。”他说。

静漪看着戴孟元。

戴孟元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心里却恶浪滔天。

长荣号被查封,通往苏联的通道被切断,第二通道的启用需要时间。看今天的情形,也许即便是打通了,也很快就会被查到,到时候会有更多人被捕,因此他必须设法将他们尽快转移。但是目前能去往苏?联的路上都重兵排布,严加防范,简直连只耗子都跑不出去。如果能够有特别通行证,他们就能在短时间之内转移掉目前在这里的所有人员。只要安全转移了他们,任务也就完成了……这原本是个非常艰难的境况,但他竟然遇到了静漪。

“静漪,我本不该出现在你面前。而且我更不该违反纪律暴露身份。这实在情非得已。”戴孟元说。

“你不必向我解释。这些事情我知道的越少,对你们来说越安全。”静漪说。

“这是临时决定的。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不会打扰你。”戴孟元说。

“那么……”静漪看着他,“你是不是从一开始,便打算让我知道你还活着的?”

“对我来说,这是最后一条路。但没想到,你竟真的对我的字迹都记得清清楚楚。”戴孟元说。

静漪咬了牙关。怎么可能忘记……他给她的很多信,她都已经烧掉了,可是他写下的字字句句,像碑刻一般,是刻在她心上的。

“费法娴呢?”她问。

戴孟元没有回答她。他转了身,“你不用替她担心。”

“我想知道……费玉明是她的父亲,如果你和她都出了事,她父亲怎么办?费玉明野心勃勃,想把这里变成他的领地。此时正大刀阔斧、勤勤恳恳地推行他的新政。他这么信任你,你应该也没少借着工作之便秘密转移人员和投运物资给根?据地。万一……到时候她要怎么办?你要怎么办?”静漪问道,似乎是非常好奇他的答案。

戴孟元说:“静漪,像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站到家庭的对立面去的。”

静漪脸色煞白。

“你说的对。我没有那样的勇气。到如今,我甚至没有勇气再问你当年究竟是怎么逃脱的……所以我该祝福你,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伴侣。”静漪说。

戴孟元轻声说:“谢谢你。”

“如果,这一次我不帮你呢?”静漪问。

戴孟元看着她。

静漪等着他的回答。

“静漪,你帮过我们。逄敦煌帮过我们。仕民和秀芳,都帮过我们。不管你们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都曾经直接或者间接地帮助过我们。”戴孟元轻声说,“你心里清楚,我们并不是荼毒百姓的恶魔,对嘛?”

静漪望着戴孟元。

她从前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日,他们面对面,谈的会是这样血淋淋的话题。他有理想,有热血,有坚强的意志也有远达的志向。他虽然也有软弱的时候……极少极少的,但是她见过。

“赵仕民医生……”静漪看了他。

“他诚心诚意想与秀芳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在我养伤的那段时间,他帮助过我。但我的事,和他没有关联。”戴孟元知道她在怀疑什么,坦然相告。

“好。我想想办法。”她说。转开眼不看他,“但是你要向我保证一件事。”

“你担心我会对陶骧和逄敦煌不利么?今天我们谈话的内容,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戴孟元说。

静漪点头。这正是她要的承诺。

“那么,我先走了。”静漪说着,开了车门。

戴孟元仍然在望着她。

她只觉得他孤立的身影,仿佛越来越小。渐渐没有重量,可是他从前,就像大石块似的,总是压在她心头。

“你究竟是怎么逃过那一劫的?”她轻声问。

“我以为你真不会再问了。”戴孟元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我们姑且都把它当成是一场真正的意外吧。若不是这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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