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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所有人都在撒谎-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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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电话,张巡穿上黑风衣就出了门。
  他打了个出租车,直奔西郊。
  这是一个十分简陋的旅馆,两排平房,看起来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房顶上冒出高高矮矮的茅草,在夜空中静立,黑糊糊的。
  总共有二十几个房间,所有的门窗都一模一样,都被风雨剥蚀得掉了颜色。窗子里挂的帘子也都是相同的图案。
  除了第一个房间亮着电灯,所有的房间都黑着,不知道是客人睡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客人。
  第一间是登记室,兼小卖店。
  它对门是公共厕所。
  院子里的半空中悬着几根长长的铁丝,用来晾衣服,晒被子。夜里如果不小心,很容易刮在额头上。
  院子里安静极了。
  张巡走进登记室,一个肥胖的女人正在看电视。电视里演着一个古装戏《八岁县太爷》,里嗦的。
  “住店呀?”
  “是的。”张巡一边说一边掏出身份证,递给她。
  胖女人扫了一眼就还给了他,开始登记。
  “五号。”
  她说完,“哗啦啦”拿起了一个像盘子一样大的铁圈,那上面密麻麻挂了一圈钥匙:“走吧,我给你开门去。”
  张巡没有动,他说:“请问,有没有一个叫黄窕的女人住在这里?”
  胖女人放下钥匙,翻了翻登记簿,说:“有,她住在六号。”
  “六号在哪儿?”
  “在你隔壁。”
  张巡的心一冷。
  接着,他跟随胖女人走出了登记室,来到了五号门前。
  旁边那个房间就是六号。现在,它黑着,关着门,挡着帘。
  胖女人打开五号的门,见张巡贼眉鼠眼地盯着六号看,就说:“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谢谢。”
  胖女人离开之后,张巡赶紧进了屋,把门锁了。是那种很古老的插销,门板和门框有点错位,他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插上。
  房间里有两张简易的床,窄得不容易翻身。一张木桌,一把椅子,有一台很小的电视机。除此,还有衣架、脸盆、暖壶、拖鞋。
  张巡把黑风衣挂在衣架上,轻轻躺在了挨着六号房间的那张床上。
  床“吱吱呀呀”特别响。他停在一个并不舒服的姿势上,一动不动了,听六号房间的动静。被子散发着浓郁的低档旅馆的那种汗臭味儿。
  一直听了好长时间,六号房间没有一点声音,好像根本就没有人。
  他轻轻改变了一下姿势,继续听。六号房间依然死寂。
  她一定是出去了。可是,这么晚了,她能去哪里呢?
  他轻轻坐起来,把衣服脱了,钻进了被窝,等她回来。
  这时候,他体内的酒意一点点涌上来,眼皮越来越沉重了。晚上,他喝了至少七八瓶啤酒。
  他是被尿憋醒的。
  睁开眼,他竟然半天没想起这是什么地方。终于,他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六号房间还是无声无息。
  他慢慢坐起来,穿上拖鞋,出去撒尿。
  门上的那个插销找上了他的麻烦,他用了全身力气才把它打开,“啪”的一声巨响。
  他哆嗦了一下。
  屏息听,六号房间依然一片死寂。
  他慢慢打开门,差点魂飞魄散——一条白色连衣裙站在门外,无头,无手,无脚。
  他摇晃了一下,这才看清,它挂在晾衣服的铁丝上,微微地飘动着。
  这个时辰,月亮移到了一个古怪的方向,昏黄的月光静静地照下来。厚重的屋檐下黑的,窗子里更是深不可测。
  白色连衣裙滴着水,看来,它是刚洗的。
  铁丝有弧度,它最初可能不是挂在这里,而是被风吹过来的。可是,它为什么偏偏就停在了五号房间的门口?
  还有,原来这根晾衣绳上并没有衣服,是谁深更半夜洗了一条白色连衣裙,又把它晾在了院子里?
  张巡的尿实在憋不住了,他探头朝六号房间看了看,然后跨出门,朝厕所跑去。
  厕所里连灯都没有,一片漆黑。
  他在门口停了一下,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时他看到的应该是那条连衣裙的侧面,扁的,可是,它却跟着他的背影转了过来,好像远远地看着他,无头,无手,无脚。
  他把头转过来,摸黑走进了厕所。
  他隐约看到两扇门,却看不清上面的标志,不知道哪扇是男厕,哪扇是女厕。假如闯进了女厕,撞上那个登记室的胖女人还没什么,万一……

  寻人(6)

  凭着男左女右的老规矩,他走进了左边那扇门。他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不过,直觉告诉他,里面没有人。他用脚探着路,摸到小便池,匆匆撒了尿,一边系裤子一边跑出来,赶紧回房间。
  白色连衣裙依然挂在那里。
  他溜着墙根,快步走到五号房间门口,一闪身进了屋,转过身就插门。这一次,他的手颤得厉害,费了更大的劲儿才把门插上。
  他走向床铺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刮了他的肩一下,他“刷”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马上意识到,那是他挂在衣架上的黑风衣。
  他摸到床上躺下来。
  房间里一片漆黑,仅仅是窗帘上有一点暗淡的夜光。
  这条白色连衣裙的突然出现,让张巡断定黄×就在隔壁!这让他又恐惧又兴奋——黄窕终于找到她的妹妹了!
  六号房间一直安静无声。
  张巡想,这一夜她不会跑掉,他应该睡觉,不然,明早起不来,就可能把人盯丢了。这样想着,他就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似乎有动静,一下就竖起了耳朵。
  声音不在隔壁,就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他猛地转过头,朝旁边看去。借着幽幽的夜色,他看见另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她穿着白色连衣裙,脸朝上躺着,平平的,直直的,像一具死尸。她的脸比连衣裙还白。
  “谁?”张巡颤巍巍地问道。
  那个人没有答话,身子慢慢地升起来,直撅撅地悬浮在半空中,慢慢向张巡移过来。
  张巡全身骨头酥软,慢慢转着脑袋盯着她,已经傻了。
  那个死尸一样僵硬的人悬浮在张巡上面三尺高的空中,脸依然朝上,双臂贴在身体两侧,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垂在张巡的脸上,他闻到一股干枯的味道。
  突然,她的身子一下就翻过来,依然直挺挺地悬浮在半空。
  张巡看到了她惨白的脸,一双眼睛闪着绿莹莹的光,始终斜视着张巡脑袋旁边大约一尺远的地方……
  张巡猛地睁开眼,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眼前黑的。
  他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摸了摸,什么都没有,这才透了一口气。
  四周静极了,像坟墓。
  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从另一张床上传过来:“三郎……”
  张巡的头皮一炸,“扑棱”一下坐起来,两眼就直了——旁边的那张床上真的有人!
  房间里太黑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他死死盯着那张床的方位,大脑在飞快地旋转,猛地意识到:他撒尿回来的时候,走错了房间!
  这个旅馆的房间太相似了,一扇门挨着一扇门。他走进了六号房间,走进了那个恐怖的精神病的房间!
  可是,张巡又感到不对了,他想到刚才他进屋时曾经被衣架上的黑风衣刮了一下,这说明,他没有走错房间——那个精神病趁他上厕所的时候,钻进了他的房间!
  刚才,刚才,刚才,他偏偏把门牢牢插上了……
  现在,现在,现在他必须打开灯,看清对方的脸……
  电灯开关在他的床头,一根长长的线绳在墙上垂着。他伸出手,摸到了它,轻轻拉了一下:“啪嗒!”
  灯没亮。
  这声音刺激了精神病的听觉,她似乎抖了一下,马上又叫了一声:“三郎!”
  张巡绝望了。
  他趁黑一点点移到床边,伸出脚,插进鞋子里,然后,蹑手蹑脚地朝门口走去。他的双腿抖得厉害,心脏似乎紧张得都不跳了……
  终于走到了门口,他摸到那个插销,憋足一口气,用力一拉,“咔吧”一声开了。接着,他猛地回过身,防备那个女人扑过来。没想到,她已经站在了他背后!
  她影影绰绰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又极其悲伤地叫了一声:“三郎啊!……”
  张巡拉开门,撒腿就跑!
  登记室也黑了,整个院子一片黑暗,没有一丝人气。张巡魂飞魄散地冲出大门,在空荡荡的胡同里一直朝前跑,似乎是奔突在一部恐怖电影中……
  终于,他看到了一条有路灯的街道,看到了三两辆行驶的夜班出租车,这才停下来,回头看去——黑糊糊的胡同,像一个阴森的洞口,并没有那条白色连衣裙。
  他蹲在地上,垂着头,大口喘气。
  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司机按了按喇叭。
  他艰难地站起来,上了车。
  “师傅,现在几点?”他问司机。
  “三点半。”
  “天快亮了……”
  “你去哪儿?”
  “随便开吧。”
  在出租车里,张巡瞪着双眼,一直在回想刚才在小旅馆的每一个细节,越想越。
  天亮后,他让出租车把他送回了如归旅馆。
  他轻轻走进小旅馆的大门。
  院子里十分安静,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晾衣绳上那条白色连衣裙不见了。不知哪条胡同里,有卖豆腐的吆喝声,远远地传过来。
  胖女人起床了。
  张巡溜进了登记室。这时候,他已经平静了许多。
  “你们怎么都起这么早?”胖女人问。
  “我们?”
  “是啊,那个黄窕比你更早,退了房,走了。”
  张巡怔了,他快步离开登记室,来到五号房间前。

  寻人(7)

  门关着。
  他轻轻推开门,朝里面望了一眼,首先,看到了衣架上的黑风衣。接着,他把目光射向了另一张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就像昨夜他刚刚住进来看到的那样,似乎从来不曾躺过人……
  回到家中,张巡刚进门,手机就响了。吉昌市的区号,是黄窕打来的,她低声问:“你见没见到她?”
  “见到了。”
  “我现在在长途汽车站,马上就上车去长野!”
  “她已经走了!”
  “走了?”黄窕的口气一下变得急躁起来。
  “走了。”张巡抱歉地说。
  接着,他把昨夜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听完了,黄窕久久没做声。
  “你怎么了?”
  黄窕恼怒地说:“这个混账!算了,她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吧,我再也不找她了!”
  张巡听得出,她的话语中透着哭腔。
  “别这样……”
  黄窕缓和了一下语气,说:“你受惊吓了。谢谢你啊。”
  然后,她就挂了电话。
  6 黄×出现了
  张巡和黄窕继续通信。
  与过去不同的是,偶尔黄窕也打一个电话过来。不过,他们在电话中都显得很拘谨,而且通话时间很短,互相客气地问候几句就挂了。
  他们只有回到文字中才变得从容和欣喜。
  不久,黄窕说她买了一部手机,并把号码告诉了张巡。张巡怀疑她早就有手机,只是不想说罢了。因此他很少给她打电话。
  终于,黄窕在信中隐隐约约表达了对张巡的爱意。
  她坦言,读大学时,张巡在她心中没留下多少印象,她对他的好感是后来在通信中产生的。
  毕业之后,张巡谈过两个女朋友,最后都吹了。他对她们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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