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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镇魂调-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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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问:“杨卿怎会指使家奴鞭及公主。吉少卿,你当时在场,就把所闻所见说出来,好为杨卿洗清冤屈。”

莲静讷讷不言,县主拉着他催促道:“少卿,你快说呀!这侍郎目无尊上,冒犯公主,一定要治他的罪!”

莲静沉默良久,终于低着头回答道:“县主,你一定是看错了,杨侍郎堂堂四品命官,与公主又无冤无仇,怎么会意图对公主不利?侍郎定是指挥家奴赶马,家奴失手才伤及县主坐骑。至于波及公主驸马,更是意料之外。”

此言一出,不但为杨昭说了话,连那家奴的罪责也减轻了一等。县主又惊又怒,指着他道:“少卿!你、你……”话没说完,便委屈地落下泪来,感慨自己识人不清,竟将一腔真情托付此等趋炎附势、见风转舵的势利小人。

皇帝道:“杨氏家奴纵然是失手伤了公主,也是罪无可恕。驸马守护不利,致使公主堕马受伤,也有责任。驸马都尉,以后你可要好生照顾公主,莫再失职。”

驸马程昌裔战战兢兢地叩首领旨。事后,虢国夫人把那车夫绑缚公主府,公主一口恶气全出在这家奴身上,将他活活杖毙平愤。第二日,皇帝竟下旨罢免了程昌裔的官职,让他闭门在家“好好照看公主”。对杨氏一门的宠幸偏爱竟到如此地步。而太仆少卿吉镇安与公主表妹的婚事,当然也就此作罢了。

一五·莲击

皇帝为安禄山在亲仁坊建造新第,穷极壮丽,不限花费。新宅落成后又斥资购置诸多豪华器具,充塞屋舍。其中有帖白檀香木床两张,长一丈,宽六尺,是皇帝为身材高大肥胖的安禄山特制的;金银平脱屏风各一架,长宽一丈六尺,就是那日秦国夫人所见之物。连厨房、马厩中用的物品也都饰以金银,金饭罂两个,银淘盆两个,能装五斗粮之多,还有织银丝筐和笊篱各一个。其余贵重器物数不胜数,就是宫禁中皇帝御用之物大概都比不上。饶是如此皇帝还怕自己出手不够大方,常告诫监工的宦官说:“胡人眼大,可别让他笑我小气。”

安禄山搬入新宅,设置酒宴宴请群臣,宰相也赴宴庆贺。大宴之后又有诸多游乐,接连几日,安禄山与亲近的臣僚日日游宴,夜夜笙歌,好不快活。其中又以杨氏五家来往最为密切,虢国夫人等自己也是玩乐的行家,或赴安禄山宅做客,或引安禄山四处观景,与安禄山打得火热。而杨氏这几人中,杨铦杨锜已年过五十,经不起这样日夜狂欢;三位夫人又是女流,喜欢的东西和安禄山不尽一致;只有杨昭与安禄山臭味相投,玩得十分起劲。几日下来,其他几人都渐感不支无趣,退回休养,只有杨昭还和安禄山昼夜酒宴不歇。没有老者女子在侧,他二人便大胆起来,什么花样都想出来了。

莲静瞪大眼看着一列款款步入厅中的华服美女,心中大叫不妙。那些女子个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袒胸露乳,媚态横生,一看就知道不是良家妇女。

外头天色渐暗,这列美女进来时手里各执两盏七彩琉璃宫灯,在大厅中央翩翩起舞。琉璃宫灯流光溢彩,五颜六色,幻彩交叠,十分绚丽。一曲舞毕,天也暗透了,领头的舞娘吩咐将门窗关起,宫灯高挂,梁柱上垂下纱帐,屋内彩光缭绕,朦朦胧胧,很是旖旎绮丽。宴中众人皆是男子,除了杨昭和少数几名朝官,大都是安禄山手下将领,矫健壮硕的胡人,又喝了不少酒,在此氛围之下纷纷露出异样神色来。

莲静见此阵仗,叫苦不迭,直后悔自己不该挑今日赴宴。一听说安禄山今日不在府中设宴而外出款待宾客,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不好中途就走,便被这一大群人同着上了花楼。之前还安慰自己说,这么多人,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一定会寻花问柳,等见了这些美人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寻思着进来的这一列美人也不过十来个,不够在场人手一名,自己又不如那些胡人雄壮,应该不至于轮到他,便埋首只顾吃菜。

美人们却不急着对众人投怀送抱,各自在宫灯下站着。莲静正松了一口气,忽然身后一阵响动,那些梁上垂下的重重轻纱中竟又走出数名美人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偷偷进来了躲在纱帐中的。席间每位身后都有纱帘,各走出两三名美人,总共有三四十人,纷纷往自己身前的官员身边偎过去。莲静一口酒菜还未咽下去,突然被两名美人一左一右地抱住,让他登时呛得咳嗽连连。

“公子,着什么急呢?来,奴家帮你揉揉。”左侧的美人娇声道,伸手便要往他胸口揉去。莲静大骇,惊跳起来避开那美人的触摸,又撞到右侧的美人,把桌子也撞翻了,呼啦啦地倒了一片。

其他人见他这副狼狈模样,明显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雏儿,都哈哈大笑。坐在莲静右侧邻座的杨昭笑道:“吉少卿这些日子以来为了东平郡王的新宅劳神劳力,前几日还忙得连筵席都无暇参加,心力疲惫。两位美人可要温柔些待他。”

那两名美人柔声道:“遵命。”遂收拾好面前残局,重新摆上案几蔬果。莲静镇定心神,重又坐回去,那两名美人倒也温顺,只依在他身侧,不再动手动脚,还帮他剥了水果递到面前。莲静心知自己方才失态,隐约感觉有人在注意着自己,便微微搂住那两名美人,学着其他人的模样跟她们调情逗笑。

“公子是第一次来喝花酒么?”左边的美人剥了一片桔子送入他口中,轻声笑问,惹得右边的美人也忍俊不禁,噗哧一笑。

莲静赧然不答,那美人又问:“难道被奴家猜中了?公子人品风流,又年少有为,居然连花楼也没来过?”

莲静尴尬无比,右侧的美人挥手拍了一下她,娇斥道:“这年月如此洁身自好的少年郎去哪里找?你还笑话人家!”神色间颇有些倾慕,柔声对莲静道:“公子莫惊慌,各人自有各人的品格坚持,公子洁身自爱,此次必是身不由己,我姐妹俩绝不会为难公子。”

莲静心下感激,对那美人道:“姑娘深明大义,下官感怀在心。”

左侧的美人道:“那是她说的,我可没答应!难得有如此俊俏的公子,还守身如玉,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运道!我可不会说放过就放过的,哦,公子?”说着玉臂就向他伸过来,吓得莲静连连闪躲,那美人则笑得花枝乱颤。莲静这才明白她是故意逗弄自己,双颊飞红,两名美人看他羞涩的可爱模样,更加忍俊不禁。一时三人倒也处得融洽。

安禄山身为主人,虽然也是左拥右抱,却不像其他人那般把持不住。他环视厅中,见人人迷醉,只有杨昭心不在焉,被三名美人环绕眼睛却还看着别处,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于是问道:“舅舅,是这些美人不合您心意么?怎么软玉温香在怀,却还无动于衷呢?”

杨昭收回视线,笑答:“不怕郡王爷笑话,见多了……自然就迟钝一些。”

安禄山脸色一沉,对旁边伺候着的鸨母斥道:“我听闻你这群芳阁艳名远播,京师首屈一指,才花大价钱把全场包下来招待各位贵宾。没想到却是这般不济,无法让客人满意,还敢夸口是京城第一?”

鸨母急忙赔笑:“王爷息怒,这不是才开场么,好戏还在后头呢!”说着招呼过几个人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几人领命下去安排。

莲静与两位美人说说笑笑,那二人身在青楼却有着侠义心肠,见识不凡,三人相谈甚欢。可是说着说着,两名美人动作却渐渐迟缓慵懒,身子也坐不稳了,软绵绵地贴在他身上,媚眼如丝,脸泛潮红。

莲静一手扶住一个,问道:“两位姑娘是劳累了么?”

左侧美人抱住他胳膊,声音柔媚惑人:“公子……奴家知道公子品格高洁不染污秽,但奴家自沦落风尘,从未见过公子这般俊美出尘的人儿,着实仰慕得紧。公子也说与我二人一见如故,就怜惜怜惜我们这些浮世飘萍,赐予片刻温存罢……”说着一手抚上他面颊。

莲静道:“姑娘,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一边往右闪躲,却碰上右边美人的胳膊,柔软如水蛇一般缠上他的颈项。莲静急忙掰开她双手,连声道:“两位不要这样……”却抵不过两人左右夹击,这边脱了身,那边又被缠住。

莲静心下疑惑这两人怎么突然变了模样,眼光扫向周围,大吃一惊,发现四周早已一片狼藉,淫声浪语充斥耳际。有些人已经离开大厅,另觅佳处寻欢作乐;有些猴急的忍耐不住,当场就欲动手,一边纠缠着一边被龟公扶走,衣衫不整仪态尽失。他凝神一闻,嗅到空气中漂浮的异样香味。

这么一分神的当儿,身旁的两名美人把他的腰带解开了,手向他衣内伸去。莲静大惊失色,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手忙脚乱地把那两人打开。二位美人还不罢休,又向他纠缠过来,逼得他连忙后退,脚下一绊向后跌倒,正砸在一人身上。

“又来一个美人儿对我投怀送抱么?”身后那人低低笑着,喑哑的声音里带着浓烈的欲念。

这个声音是……莲静一愣,未及起身,就被他搂在怀中。身子一翻,那人抓住他肩膀往面前桌几上一摁,高大的身躯向他身上压过来,张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杨昭!”莲静痛得大叫,“你干什么!快放开我!”手足乱舞,试图推开身上的沉重身躯,心中霎时被恐慌占据。这样无助地被人压在身下,是他从未体验过的脆弱,而且那人是……

鸨母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吓得脸都白了,带着几个龟奴冲上来把杨昭拉开。杨昭被媚香迷得失了神智,硬扯着莲静的衣裳不肯松手。鸨母拿出醒脑的解药给他闻了,才渐渐清醒过来。

安禄山急忙离座过来收拾。杨昭半昏半醒,眼神迷离地盯着莲静;莲静又羞又怒,胡乱整了整衣衫,对安禄山道:“王爷,恕下官不能奉陪,日后再向王爷请罪!”说罢恨恨地拂袖而去。

杨昭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眼中仍带狂热的余迹。鸨母讨好地凑过来赔礼,被他恶狠狠地推到一边:“滚开!谁要你过来拉的!”

鸨母讨个没趣。安禄山却听出了杨昭话外之音,凑近了试探道:“吉少卿容貌秀美赛过女子,也难怪舅舅把他误当作美人儿一亲芳泽。”

杨昭微露懊恼之色。安禄山又道:“怪不得舅舅对那些庸脂俗粉不屑一顾,吉少卿若是生作女子,她们哪一个能比得上?”

杨昭抬头看他,却不反驳。安禄山笑道:“舅舅难道还对甥儿见外么?”见杨昭仍不答话,指了指外头,“吉少卿刚离开,想必还没走出多远呢。现在派人去追他还来得及。”

杨昭这才展颜一笑:“王爷若能让我得偿宿愿,必定感激不尽。”

安禄山叫过下属来,又对鸨母低声吩咐了几句话。两人得令而去,不过半刻钟便办妥了回来,向安禄山汇报。杨昭倚着柱子坐着,半眯着眼,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却又时不时地挪动身子,显得焦躁不安,是刚才中的媚香劲头还没有过去。安禄山笑着对杨昭道:“舅舅一定是累了,到厢房去歇息罢。东厢房第三间,甥儿让下人备好了软褥温床,请舅舅移步东厢房。”

杨昭霍地站起,身子晃了一晃才站稳。“东厢房第三间么?我记住了。”他忽然有了精神,大步朝外走去,急匆匆地甚至忘了向安禄山告别。

出了门,迎着寒冷的夜风,他深吸一口气,摇一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东厢房第三间……”他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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