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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广州先生-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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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往往是如此的阴错阳差。
广州的夜色里,我看见爱情太多了,多到爱情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那些爱情更正确讲是发泄的借口。每个人都满怀压力满怀心事,借爱情的名义痛快的出一身汗,来一次兴奋的高潮。做完后还没有等对方披上那层批就静静的离开,然后形同陌路,相见无期。
那些爱,我们叫它419,或者一夜情。
我又告诉自己,或者错的不是路毅,是这个圈子这个社会,这片真情荒芜的人心。小妖精应该记得的是在这个城市忘记了真情,人们已经不屑于谈永远,不屑于在一棵树上吊死。小妖精应该学的是忘记,忘记,再忘记,只追寻属于自己的快乐,而并非真情。
我静静的为自己将酒满杯,谁不是抱残守缺的渴望情梦不醒?但现实让我们学会了麻木,又不断遭遇着自己为自己假设的清醒,扑进欲望的旋涡。

路毅终于说话了,他抽了四根烟,喝了两杯酒。
血丝布满了他的眼睛,脸上写着悲痛,他苦涩的说:“很抱歉,我不知道会把事情弄得这么糟糕,我真的不想,但生气的时候所说的都是负气的话,我气没有消,所以没答应敬旋回家。我以为他只是在威胁我,我真的不知道……”他说不下去了,眼泪鼻涕一起出来了。
灯光昏黄,泪痕看不出新旧。
“你爱过他吗?”我问,一直想知道他们交往中的真正感觉。
他点头:“爱,我到现在还是那么爱,只是错误的贪图新鲜,造成了这场悲剧。”
“你既然爱他为什么还选择了背叛?”杜力问,我们不是审判官,只想知道当事人的思想。
“因为欲望,因为新鲜,玉面狐狸仅仅是我刚刚认识的一个朋友,我们的性也仅仅是彼此的偷欢,如果我真的要离开敬旋,我可以直截了当的说。男人,要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谁可以做到?”路毅继续说。“我爱他,也同时怕他变心,人都一样,付出的时候就害怕没有回报。我一次的出轨并不能说明我不爱他,我只是贪心了点,想为自己留条后路。但哪天敬旋说话实在太难听太恶毒了,所以我跟玉面狐狸走了,赌气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他外表很新潮很花的样子,我也想不到。”
唐天插嘴:“这个圈子好象慢慢的真情已经成为一种被嘲笑的理由,谁都怕为谁负责。也许是因为没有婚姻的保证,法律的约束,每个人更加的为所欲为。当真情放在你的面前的时候,你反而要怀疑这真情的真实。这是无奈。”
他含笑与我碰杯。
“每个人向往爱与被爱,可是当爱来临,当在需要去付出的时候,又害怕自己受到伤害。往往就在欲望、代价与自我保护中挣扎。”张平喃喃的说。
杜力反对,优美的唇型有些扭曲:“谬论,如果谁都怕去爱怕去付出,那这圈子那么多幸福的伴侣我们应该怎么解释?我们没有夫妻那一纸结婚证的约束,更不需要担待同床异梦这些苦恼,所以我还是认为真情的存在,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的道理。”
我闷闷的喝酒,宁愿倾听,世事无绝对,每件事情都有两面性,都可以互相反驳。我不愿意做这些无谓之争。那些论证仅仅是将看似已经愈合的伤口慢丝条理地剥开,再微笑的往上面撒盐。
张平说:“我不否认真情确实存在,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我依然反驳,如果一个人为了你殉情,你是否从此和其他人其他感情再无瓜葛?一辈子内疚一辈子为他守着贞洁?时间可以将一切淡化,包括活着的情感或者死去的愧疚,你说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那你爱的那么多又怎么说?”
杜力那些他认为早已销声匿迹的耻辱因为一场辩论又被跳起。
“我只是在寻找,如果他值得我去爱,我可以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我看见一只煮熟的鸭子,杜力充的是嘴硬。
路毅说:“其实爱多久都好,感觉确实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只要爱过,还奢望多久么?”
谁不奢望天长地久,但都更应该学会该放手时就放手。
不甘心又如何?
陪上自己的性命,他就一辈子内疚一辈子为他守着贞洁?
我叹气,静静的走到吧台独坐,一个孤独的男人微笑跟我举杯,我也举杯,礼貌的跟他笑笑。
他往我这边挪,笑着问我:“你一个人来啊?”是纯正的白话。
我微笑:“唔系,我同D朋友过来饮酒。”
他好象对我满感兴趣的:“边度人?我叫李家强,本地人,做贸易的。”他确实有广东本地人的轮廓,但算比较英俊的那类,金丝眼镜隐藏着儒雅的根本。
一个沉静成熟的男人,得体的装扮,有微熏的酒意。
我明白他的意图。
一个单身男人在这样的酒吧里,他就是在场男人一夜情或者未来的可能性。
“汕头。”我自然的笑笑,我没有冷漠傲气的习惯,虽然还笼罩在小妖精死去的阴影里。
唐天在后面将我抱住,我吓了一跳。
唐天的声调提得比较高:“亲爱的,你怎么跑这里坐,我们回家吧。”
我更明白他的意图,他不想有其他的人掺合进来,虽然我们没有真正的开始。我鄙视他的这种行径,就象被逼活活吞了一只死耗子!
我犯恶心,这也是冤屈,他意图断送我的一切可能性。
其心可诛。
李家强的脸色变了变。
我勉强的笑着:“唔好听我朋友系度胡闹,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他饮醉了。”
我没有习惯去觊觎别人的情感,也不希望他这样,虽然面前的这位李家强先生根本勾不起我的兴趣。
这世界没傻人,谁都不糊涂,李家强看出了些端倪:“哦,原来系朋友搞笑,林生做边行啊?”
“不要说白话好不好。他做MoneyBoy的,有兴趣认识吗?我是他的妈妈桑。”唐天冲口而出,而且对我人身进行攻击,对我的声誉做了最可怕的诋毁。
我不屑去解释什么,只咬牙坚持对李家强保持微笑,回过头对着唐天,唐天手插在兜里,一脸的挑衅和不在乎,他耸耸肩,眉毛上挑。我的眉毛也往上挑了一下,对他温柔的一笑。
我把一整杯啤酒都泼在他的头上。
李家强“哎哟”叫了出来,拿出纸巾要来帮忙抹去酒水。唐天挡住他:“你他妈的离我远点!少在那装菩萨!”
张平和杜力跑了过来:“怎么了,你们这是?”
我从李家强手里接过一张纸巾,文雅的擦去自己手上溅倒的酒水,如一个局外人。张平拉住我:“到底什么事情?啊?你说啊?”
“我杯子酒精超标,出了车祸,刚刚撞着唐天的脑袋了。”我慢斯条理的说。
他们一个个呆了,只有唐天,眼光死死的看着我。
我逼视着他的眼光,丝毫没有退让。

那夜,是李家强送我回去的。
他坚持要送,我也想看看唐天的脸色,所以顺水推舟上了李家强的车。
没有人可以理解我。
甚至,连我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我根本就不喜欢李家强,但心里的闷气憋着,这是一种宣泄的方式吗?
在离开的那一刹,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睛写着不信任,写着恼怒,我有种战胜的快感,我不是他的,也不是任何人的,他凭什么来管我?
张平关切的说:“小心点。”
我有些醉了,眼神掠过所有的人,路毅还在闷头喝他的酒,抽他的烟。是我搞砸了气氛么?这样的夜晚,本来就笼罩在小妖精遗留的悲哀中。
李家强细心将我扶上了他的车,头越来越晕了,我的身体逐渐温暖,心却逐渐沉陷下去……他用纸巾抹着我头上的冷汗。
我傻傻的笑:“告诉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们是陌生人,也注定会归于陌生人。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李家强温柔的拍我的肩膀:“因为我喜欢你啊,这是个很简单的理由,无论你是什么人,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
好熟悉的话,好熟悉的语气。
前尘,与现实刹那交错,恍惚间,谁的脸在我的面前晃动?是谁说过?
是谁说过?他在夜里抱着我说整夜的话。在晨曦里一起微笑。
是谁说过?他像个兄长般的宠爱着我,任由我年少的任性。
是谁说过?他踩着单车带着我,穿行在青春的时光里,他的背,是天地的唯一。
是谁说过?他守侯着发烧的我,哄孩子般的哄我吃药。
又一阵尖锐的痛扎进了心,是文卓,是文卓的脸,是文卓在说话。
“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你了。”
“你摔倒在地,我扶你起来,就喜欢上这双眼睛。柔情似水,明亮如星。”
“开始仅仅是喜欢,因为我喜欢一切美丽的事物。但我没有想过爱,因为我有女朋友,碰上你之前,我认为男人爱上男人是件很荒谬的事情,是你摧毁了我的防线。”
那都是初恋最美丽的话语,如同毒品,这辈子都难戒掉。
恍惚中,文卓的脸变了,他惨然苦笑,他的眼睛布着血丝,却死死的盯着我看,写着悲哀,写着无奈。
“我春节回家的时候我爸强迫我去相亲了,我对女方也是冷冰冰的,谁知道女方家满意我,我爸没有通过我的同意,就私下定了这场婚事。”
“我爱你是真的,我结了婚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啊!反正我们的感情见不得光,注定一辈子躲躲藏藏的,结婚仅仅是掩人耳目,我爱的还是你。”
他在痛苦的摇头。
承诺原来只是一片叶子,春天的时候青翠欲滴,叫有情人看着欢喜。秋天到了,它也枯黄坠落,完全忘记青翠时的美丽,不是它不要春天,只是无心抵抗秋的无情。
那些让我明白世情,明白诺言的话,又再度来袭。回想起那些过往,已经恍若隔世。情深缘浅,注定只能在梦里怀念。
“我们都不结婚,两个人相依为命,到以后人们看俩老头手拉手逛公园,都好奇的问我们的关系,我就说我们是兄弟。你说好不好?”我喃喃的念,我说过,文卓也说过。
李家强奇怪的侧过头来,他问:“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说的是路人的故事,他们曾经的感情和承诺。”我淡淡的回答。
“路人?”他云里雾里。
我歇斯底里的笑了,是的,路人,文卓,已经是路人的名字,我们再无关系,亦无纠缠。
泪已经流了满面,我以为我已经不在乎他了,其实什么都在乎。心上的疤痕又一次让自己揭开来,血又淌了出来,以为什么都放的下的我,原来都放不下。
我大声的说:“是的,路人,不相干的人。”
一直在笑,我竟把头靠在李家强控制方向盘的肩膀上,我的手指掠过他的脸:“如果我真的是个MoneyBoy,你预备怎么办?”
他一个刹车,仔细的端详我。他背后的天河城,闪着绚丽霓虹。
“我养你,我包你,爱你,感动你,让你真正的爱上我。”他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我是个不敢用力去爱的懦夫了。”我说。“我历经最刻骨铭心的遇见和告别,最幸福的味道,最悲哀的沧桑,微笑、哭泣、怨恨、思念。一次的失败,已让我有禁足的理由。”
李家强沉吟着看我:“那今天晚上的哪个是?是你禁足感情的理由吗?”
“他?”我大笑,唐天充其量也只是我比较有好感的人,就因为他今夜的举措让李家强产生错觉。“哦,不是他,他真的仅仅是个普通朋友,让我禁足感情的人,在很远的地方。我们已经数年未曾见面了。”
时间永远向前奔流,无法逆转的感伤,一切无法更改。
包括宿命。
我静静的说:“我做财务方面的工作,不是什么MoneyBoy,但也是个不敢随便再爱的懦夫了。我不会要你养我什么的,哈哈,但你的回答让我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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