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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广岛札记 作者:大江健三郎-第2章

小说: 广岛札记 作者:大江健三郎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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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创作而言,大江也可以充满自信地宣告:“我不再是孩子了。”《饲育》以后,大江仍然
探索“成熟”与“失乐”这一母题。《感化院的少年》(1958)和《迟到的青年》(1
960)等作品里,仍然泛着童年乐园失去的忧伤,但山村青年渴望的,显然是远方都市的
冒险,他们希望在那里验证自己的成熟。“峡谷村庄”的隐喻内涵发生重要变化,始自大江
于1967年发表的《万延元年的足球队》。这是一部规模宏大的长篇,在历史、现实、传
说、民俗交织而成的繁复结构里,“峡谷村庄”首先作为人物“回归的场所”而登场。小说
主人公根所蜜三郎、根所鹰四都是从山村来到现代大都市的青年,作品开端,两兄弟都正陷
在彷徨无路的精神危机中。鹰四曾积极参与1960年反对签署日美安全保障条约的学生运
动,运动失败后,到美国放浪度日。他渴望结束浮萍般的漂泊,寻找到心灵的归宿地;蜜三
郎则始终是学生运动的旁观者,他陷入的是家庭生活困境(孩子先天白痴,妻子酒精中
毒)。兄弟二人的人生观念虽然颇不相同,但在返回故乡,开拓新的生活这一点上,却获得
了共识。如果说,在大江此前的作品里,“峡谷村庄”主要意味着“丧失”,那么,在《万
延元年的足球队》里,“峡谷村庄”则是根所兄弟寻找自我、寻找心灵故乡的空间。大江曾
说:小说主人公的家族姓氏“根所”,意思是指某一土地上的人们灵魂的根本所在。①作家
关于家族历史与灵魂根源的解释,可以说明根所兄弟的“寻找”由现实深入到历史层面的原
因。鹰四通过想象重构自己的曾祖父之弟、万延元年(1860)农民起义领袖的英雄神
话,明显是为自己组织村民的行为寻找历史认同的依据(identify)。而鹰四与蜜三郎的对
峙,则与其曾祖父辈的兄弟冲突形成呼应。最后,鹰四也像他的祖辈一样走向了毁灭,但他
的死亡却促动了蜜三郎的转变。蜜三郎终于意识到,鹰四是坚忍地承受心灵地狱的磨练、顽
强探索超越心灵地狱、走向新途的人;于是,他勇敢地接回自己的白痴儿子,收养了鹰四的
孩子;从鹰四的人生终点,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峡谷村庄”就这样成为提供“再生”可
能的理想空间。
    ①大江健三郎:《在北欧谈日本文学》。据作家说,这一姓氏是根据冲绳语里的一个词
汇确定的。
    在大江的文学世界里,“森林”与“峡谷村庄”几乎是可以相互置换的意象。作家曾
说,他所理想的乌托邦,就是“我的故乡那里的森林”,“森林峡谷里的村庄”。①和“峡
谷村庄”一样,“森林”在大江的作品里,常常作为人物的“再生”之地(如《同时代的游
戏》,1979年),或者核时代的隐蔽所(《核时代的森林隐遁者》1968年)而出
现。在“森林”的延长线上,无疑还矗立着“树”的意象。大江的作品里关于树的描述俯拾
皆是,几乎达到偏爱程度。他的“雨树”系列之所以把“树”作为“死与再生”的象征,他
的最后一部小说之所以仍然以树为题(《燃烧的绿树》),都不是偶然的。大江说,树是帮
助他跃入想象领域的旅行器械,是他“接近圣洁的地理学意义上的故乡的媒介。”②
    ①大江健三郎:《寻访乌托邦寻访故事》。
    ②大江健三郎:《作为旅行器的树木》。
    应该说,如果仅仅把“森林-峡谷村庄”作为理解大江作品文本的关键符码,那是不够
的。森林-峡谷村庄与大江的文学世界有着更深刻的联系,它对于大江的独特认知方式及小
说方法的形成,起到过相当重要的作用。大江回忆说:
    “30岁的时候,我第一次访问冲绳和美国,并在那里短暂停留。冲绳固有文化超越近
代而直接接通古代的特质,以及其与日本本土上天皇中心纵向垂直的秩序相并行的……异文
化共存结构,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以此为媒介,我得以重新发见森林里的村庄的文化结
构。”①
    相对于天皇中心的主流文化的绝对性和单一封闭性,大江看到了位于边缘的森林村庄文
化的多样、丰富、开放的生动形态。这一发见直接促成了《万延元年的足球队》的创作,作
家说:“促使我创作这部小说的最大动机,即是我渐次意识到的与以东京为中心的日本文化
非常不同的地方文化,亦即边缘文化。”②而到了七十年代中期,大江则明确提出了“边缘
-中心’对立图式,并将其作为小说的基本方法来讨论。他认为,“从边缘出发”,是小说
整体地表现现代世界、把握现代危机本质的根本所在,“必须站在‘边缘性’的一边,而不
能顺应‘中心指向’的思路。”③
    ①大江健三郎:《为日美新的文化关系而写》,1992年5月。
    ②大江健三郎:《在北欧谈日本文学》,1992年10月。
    ③大江健三郎:《小说的方法》,1978年,岩波书店。
    据该书“后记”,大江“边缘-中心”模式的提出,与阅读山口昌男的《文化与两义
性》(1975),接触结构主义文化人类学理论有关。
    大江所说的“中心指向”,主要是指占据社会支配位置的主流意识形态。他清醒地看
到,在现实中的日本社会,即使是偏远的山村,主流文化和主流意识形态也起着支配作用。
他认为,最重要的对抗手段是作家的想象力,是通过文学语言,创造出真正立于边缘的人的
模型(model),从而使人们的认知结构化,获取认识世界的新方式的可能。①
    ①参见大江健三郎《小说的方法》“走向边缘,从边缘出发”章。
    “边缘人”当然不能简单从地理学意义上理解,大江主要是从社会-文化结构的视角为
“边缘”定位。他认为,在社会-文化结构中处于劣势,被主流文化和意识形态支配的一
方,基本处于边缘位置;而其中受灾致残者,更处于边缘的边缘。在主流文化支配的结构
里,边缘人的声音无疑被压抑着。如果通过作家的想象和创造,使边缘人的形象凸现出来,
自然为既成的稳定的社会-文化秩序引人异质因素,使人们习以为常的一切突然变得陌生,
从而引发出对既成社会-文化结构的质疑与新认识。①
    ①参见大江健三郎《小说的方法》“走向边缘,从边缘出发”章。
    从上述意义上说,《广岛札记》(1964)、《个人的体验》
    (1964)无疑都属于“从边缘出发”的创作。尽管大江提出“边缘”概念远在这两
部作品发表之后。这或许可以从一个侧面说明,大江用“边缘-中心”图式讨论小说方法,
固然不无结构主义理论的影响,但同时也是他自我体认、探索思考的结晶。《广岛札记》汇
集了作家六十年代初数访广岛的所见、所思,明晰显示出其“从边缘出发”的指向,是透视
现代社会乃至现代文明,探索人类的未来命运。在这样的视野里,广岛原爆的受害者们的位
置与意义即发生变动,他们不仅让人触目惊心地感到近代文明的痼疾,其自身还蕴藏着治愈
核时代社会疾病的力量。
    《个人的体验》与《广岛札记》的题材、文类绝然不同,但作家却常常把这两部作品相
提并论。这当然不仅仅因为两部作品的创作时间几乎重合,更主要的在于两者间确有许多内
在的相同。原爆与畸形诞生,可以说都是人力无法抗拒的灾难,面对这样的巨大打击,人该
怎样生存?广岛原爆受难者和残疾儿的父亲鸟面临的是同样的课题。残疾儿童的出生,作为
一个严酷的参照物,照射出现代人心灵的残疾,最后促成鸟走过心灵炼狱,获得精神上的新
生。
    《个人的体验》常被视为关于人的“再生”的故事,但关于小说结局鸟和残疾儿共获新
生的处理,却不无异议。著名作家三岛由纪夫即对这一结局提出过批评,这一事情后来甚至
被大江写进另一部小说里(《写给那令人眷念的年代》)。据作家笠井洁分析,三岛的不
满,主要在于大江把人物认识与行为二律背反式命题,通过鸟的突然转变,变魔术似的突然
解消了。而这一命题,恰是三岛苦苦探索不得解脱的。①如果确如笠井所说,那么,三岛的
批评可谓击中要害,但纵观大江的全部创作,也可以看到,《个人的体验》的结局,并不是
大江关于“再生”问题思考的终点。毋宁说,自《个人的体验》起,一直到目前正在写作中
的最后一部长篇,大江都在苦苦探寻人类“拯救”“再生”的途径。在“雨树”和《新人
呵,醒来吧》(由《天真之歌,经验之歌》等构成)两个系列作品里,清晰留下了大江探寻
的轨迹。不过,《个人的体验》作为一个独立的文本被普遍接受,被新闻媒体广泛传播,而
大江后来的探索则很少被一般读者注意,确是不必讳言的事实。书有书的命运,这也是无可
奈何的吧。
    ①参见笠井洁、柄谷行人的对谈:《关于“结局”的想象力》,《国文学》杂志第35
卷第8号。
    大江是一位方法意识极强的作家。他不仅认真研读俄国形式主义、结构主义以至巴赫金
的文学理论,而且,自己还专门写作了《小说的方法》等理论著作。但是,大江并不沿着内
容/形式的思路去考虑文学的方法问题,他所说的“方法”,并不限于形式、技巧层面,而
是贯注着米兰·;昆德拉所说的“小说精神”,与“小说精神”融为一体、互为表里。作为小
说方法的“边缘意识”,既与大江的小说构成方式密切相关,又体现了他认知世界的方式,
甚至凝结着他的人格追求。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大江一时成为世人瞩目的人物,成为新闻
报道的中心,日本政府也按惯例拟议授予他文化勋章。但大江表示拒绝。他说:那勋章对我
来说,会像寅次郎穿上礼服一样不般配。①寅次郎是一部系列电影里,一个幽默风趣的小人
物形象。大江提到他,表明了自己的平民情趣和立场,也体现了他一贯坚持的“边缘意
识”。他拒绝主流文化意识形态的同化,“走向边缘”;当然,是为了“从边缘出发”。
    ①参见大江健三郎在“大江光的音乐”演奏会上的讲演。《朝日新闻》1994年10
月16日。
    
       
    

  广岛札记    
    广岛札记   广岛札记序 广岛行     
 像这样的书,从个人的事情入笔,或许不够妥当。可是这里所收集的有关广岛的所有的
随笔,对我个人来说也好,对始终与我一起从事这项工作的编辑安江良介先生来说也好,都
是深深触动我们各自的灵魂的。所以,我很想把1953年夏我们两人一起初次去广岛旅行
时的个人经历记录下来。当时,从我这方面说,我的第一个儿子正处于濒死状态,整天躺在
玻璃箱子里,简直毫无康复的希望;而安江先生,则恰值他头一个女儿去世。加之,我俩共
同的一位朋友,因整日潜心于《世界最终爆发核战争的情景》专题研究而惶恐不已,竟在巴
黎自缢身死。然而,不管怎样,我们彼此彻底征服了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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