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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烈药 作者:[加拿大]阿瑟·黑利-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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氨,由于肝功能减退,已无法处理了。
  昨天她开始神志不太清楚。人颠三倒四,昏头昏脑的,既不知道自己在医院里或在医院里干什么,也认不出安德鲁和自己的丈夫。那时安德鲁才提醒约翰·罗,他妻子病情严重。
  星期四整整一天,无能为力的苦恼折磨着安德鲁,在诊室接待病人的间隙,他一直在思索这问题,可是毫无结果。他意识到,病情好转的障碍就在于这血液中愈来愈多的氨。怎样清除它呢?他深知,根据现有的医疗水平,还没有有效的办法。
  后来,现在他才觉得当时颇不公道,竟把自己的烦恼发泄到一个该死的药厂女推销员身上;这人昨天下午到他诊室来,却挨了他一阵发作。她是个“新药推销员”。该叫她“新药女推销员”吗?他可不管这些。他甚至没记住她的姓名或她的模样。只记得她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姑娘,只是个孩子,说不定刚刚开始推销新药。
  女推销员是费尔丁·罗思医药公司的。事后安德鲁也弄不清楚当时为什么肯接待她。反正有人通报说她正等着,他就同意了,以为能从她那里听到什么新药的消息。但等她开始提到他们公司刚上市的一种最新抗生素时,他的思想就开了小差。随后只听得她说,“你根本就没听我说话,大夫。”这就使他大为光火。
  “或许因为我有更值得思考的事情,而你只不过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这是很不礼貌的,平时他不会这样。可这回,他既为玛丽·罗的事烦恼万分,又加他一贯讨厌医药公司以及他们强行推销药品的方式。不错,大医药公司也制造出一些好药,但他们那种为推销药品而进行的大肆吹嘘,甚至还拍医生们的马屁,都使他十分反感。还在医学院读书时他就领教过这个。
  医药公司的代表盯着医学院的学生奉承、献媚;医药公司心中有数,这是些将来有处方权的医生。他们还送学生听诊器、出诊提包等,有的学生欣然接受。安德鲁可不是这种学生。尽管他并不宽裕,他宁愿自己购置,以免受制于人。
  “或许你愿意告诉我,大夫,”昨天那费尔丁·罗思公司的女推销员说,“你那火烧眉毛的重要事情是什么。”
  这时他把情况告诉了她,说玛丽·罗由于氨中毒而生命垂危,接着挖苦她说,他指望费尔丁·罗思这样的大公司能制造出什么药物使病人不再产生过量的氨,而不是来推销某些“我们也有”的抗生素,因为这类抗生素市面上就有五六种,效果都差不多……
  他刚讲完,就已经在为这场发作感到羞愧,说不定还准备道歉,可女推销员已收拾好样品和宣传品,只说了一句,“再见,大夫,”就走了。
  昨天就这样过去了,安德鲁对于怎样挽救自己的病人玛丽·罗,还是一筹莫展。
  今天早晨,他接到病区护士长勒德洛太太打来的电话。
  “乔丹大夫,我为你的病人玛丽·罗担忧。她陷入麻木状态,对任何东西都毫无反应。”
  安德鲁赶往医院。一个住院医生守候在此刻已完全昏迷的玛丽·罗身旁。
  安德鲁没到医院就知道,虽然必须赶到医院去,但去了也不可能有什么大胆的冒险措施。他们能做的只是让那静脉滴注瓶继续输液,只能做这点事,只能抱以希望。
  现在,一天即将过去,显然已经毫无希望。玛丽·罗的病情似乎已没有好转的可能了。
  约翰·罗强忍住眼泪问道,“她还会清醒过来吗,大夫?玛丽会知道我在这里吗?”
  “很抱歉,”安德鲁说。“不大可能了。”
  “那我还是要守着她。”
  “当然,当然。护士就在附近,我还要向住院医生交代清楚。”
  “谢谢你,大夫。”
  离去时,安德鲁在想:谢我什么呀?他感到需要喝杯咖啡,于是朝着他知道此刻正在煮咖啡的地方走去。
  医生休息室是个小房间,里面只放着几把椅子,一个邮件架,一台电视机,一张小书桌,还有主治医生的衣物柜等。它的优越性在于非常安静,随时可以喝到咖啡。安德鲁到达时,那里没有人。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往一张用过多年的旧式单人沙发上一坐。再呆在医院里已无必要。但他本能地不打算马上回到他的单身公寓房间去。那住处是诺亚·汤森的妻子希尔达替他找到的,很舒服,只是有时略嫌冷清。
  咖啡有点烫。安德鲁一边让它凉着,一边拿起一份《纽瓦克明星纪事报》看了看。头版显著位置就是一篇关于什么“斯布特涅克”(不管叫什么,反正是颗地球卫星)的报道。这是俄国人最近发射到外层空间去的,他们大肆吹嘘,说它预示着“新太空时代的曙光”。根据这篇报道,预计艾森豪威尔总统将下达命令,加速制订美国的空间计划;而美国科学家们对于苏联在科技方面的领先,深感“震惊和羞惭”。安德鲁希望,这种震惊能波及医学界就好了。尽管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十二年来,医学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但还是存在着许许多多令人沮丧的空白点和没有解决的难题。
  把报纸放下后,他拿起一本《医学经济》。对这杂志他总是很感兴趣,有时还十分入迷。据说这是医生们最爱读的刊物,就连权威的《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也不如它能吸引他们的注意。
  《医学经济》的主要作用是:指导医生们怎样尽量多赚钱;钱赚到手后怎样投资,怎样用它。安德鲁开始读一篇文章《开业医生尽量少交税的八种办法》。他认为他应该尽量了解这一类事情,因为受了多年专业训练、终于当上医生挣钱时,如何处理钱财却是医学院不曾教过的。自从一年半以前他进汤森大夫的诊所以来,安德鲁对于每月存入银行户头的现款之多感到吃惊,这种吃惊感很新鲜,而且并不引起不快。当然他不想让金钱来主宰他,就像……
  “打搅你了,大夫。”
  一个女人的声音。安德鲁转过头来。
  “我到你的诊室去过,乔丹大夫。你不在,我就决定到医院里来找找看。”
  倒霉!这就是昨天到他诊室来的那个医药公司的女推销员。她穿着一件湿透了的雨衣,她那略呈褐色的头发也湿淋淋的,眼镜上带有水汽。脸皮也真厚——竟然闯到这里来了!
  “看来你不知道,”他说,“这地方不准外人进来。我也从没见过推销员——”
  她接口说,“到医院里来。对,这我知道。但我认为这事非常重要。”
  她动作迅速地放下公文包,摘下眼镜擦拭,又开始脱雨衣。“外面雨真大,我从停车场走过来时,全身都湿透了。”
  “什么事这么重要?”
  女推销员把雨衣扔到一把椅子上,他又一次注意到她很年轻,至多二十三四岁。她慢条斯理小心翼翼地说话了。
  “氨,大夫。昨天你说,你有一个肝炎病人,由于氨中毒快要死了。你说你希望——”
  “我知道我说过的话。”
  女推销员用清澈的灰绿色眼睛直视着他。安德鲁觉察到这人个性很强。
  他想,她称不上漂亮,尽管有一张讨人喜欢的高颧骨脸蛋;如果头发干了梳一下,她也许还算好看。脱掉雨衣后,身材也还不错。
  “你当然知道,大夫。我敢肯定你的记性比你的礼貌好一些。”他正想说点什么,她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止住了他。“昨天我没有,也无法告诉你的是:我们费尔丁·罗思公司四年来一直在试制一种新药,用于减少肠内细菌产生的氨。这种药在你病人的那种危急情况下或许有用。昨天我只知道有这件事,但是还不知道这项研究的进展情况。”
  “我很高兴听到已经有人在试验了。”安德鲁说,“但我还是不明白——”
  “你听下去会明白的。”女推销员把耷拉到脸上的几绺湿头发抹到后面去。“他们试制的药叫做罗特洛霉素,动物试验已取得成功,正准备往人的身上做试验。我弄到了一点罗特洛霉素。现在带在身边。”
  安德鲁站起身来。“你的意思是,我说……小姐,”他记不起她的姓名,头一次有点发窘。
  “我没指望你记住我的名字。”她又不耐烦了。“我叫西莉亚·德·格雷。”
  “德·格雷小姐,你是要我给病人用一种还处于试验阶段的陌生药,而这种药只在动物身上试验过,是吗?”
  “任何药,都得有第一个用的人。”
  “你别见怪,”安德鲁说,“我可不想做这种开路医生。”
  女推销员怀疑地扬起一边的眉毛,声音也尖利了。“即使你的病人就要死了,而你又没有任何别的药可用,你也不肯吗?你的病人怎么样了,大夫?
  就是你昨天提到的那位。”
  “比昨天更糟。”犹豫了一会儿他又说,“她已昏迷不醒了。”
  “那么说,她就要死了?”
  “瞧,”安德鲁说,“我知道你用意是好的,德·格雷小姐。你进来时我对你说话的态度不好,请原谅。不幸的事实是,一切都太晚了。现在开始用试验性的药已太晚了,而且,即使我肯,你可知道要办多少手续,要签多少同意书,还有多少麻烦事儿要做吗?”
  “我知道,”女推销员说。现在她的眼睛十分明亮,凝视着安德鲁;他忽然觉得开始有点喜欢这直率坦白、精神饱满的年轻妇女了。她接着说,“我完全知道要办哪些手续,要签哪些同意书。实说了吧,打从昨天离开你以后,我没干别的,一个劲儿打听这些事——办这些事,还有就是缠着我们研究部的主任,硬要他给我一点儿目前还很少的罗特洛霉素。三小时以前,在我们这个州最南部的坎登,我终于从我们公司的试验室里取到了药。然后,在这样讨厌的天气里,我又片刻没停地开车赶到这里。”
  安德鲁刚说了声,“我很感谢你——”女推销员已不耐烦地摇起头来。
  “还有哩,乔丹大夫,一切必要的文件都已办妥。你要用这药,只需再得到医院和病人直系亲属的同意,其他就没事了。”
  他只能瞪眼看着她。“我真该死!”
  “别浪费时间了,”西莉亚·德·格雷说。她把公文包打开,取出几张纸。“请你先看看这一张,它是费尔丁·罗思公司的研究部为你准备的罗特洛霉素说明书。这里的一张是我们医务主任写的便条,告诉你怎样使用这种药。”
  安德鲁接过这两份东西,看来接着要过目的还不少哩。
  他一开始读起来,就完全钻进去了。
  将近两小时过去了。
  “你的病人inextremis(拉丁文,意为“已在弥留之际”。译者注),安德鲁,咱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电话里是诺亚·汤森的声音。安德鲁好不容易在一个家庭宴会上和这位内科主任联系上了,安德鲁向他说明有人提供试验性药物罗特洛霉素的情况。
  汤森继续说,“你说那个做丈夫的已经同意了?”
  “是的,而且是书面的。我把院长从他家里找到医院里来,他已让人用打字机把表格填好,当事人和连署人都已在上面签了名。”
  签字以前,安德鲁同约翰·罗在他妻子的病房外的走廊里谈了话,年轻的丈夫非常愿意试新药。安德鲁看他那急切劲儿,劝他不要寄予太大的希望。
  约翰·罗因为手在发抖,签的名字歪歪扭扭,但在法律上这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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