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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风吹向何方-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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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于世间的幽灵,每多活一天,都是在给师兄和归真寺增加一分危险。我怎么可以,如此地不能自己,为这一份不应该还存在的俗世情缘,忘却自己身上的责任?

她欲抽身回走,却目光殷切,望向已隐约可见的桃林,不难想象,枝头已有新蕾初绽,只可惜,春去春又回,芳华依旧,离人不见。

风,加劲吹来,撩起她的斗篷,拨乱她的发丝,她轻笑着,跟风说话:“你呀,这么着急催着我走么,不要着急,我就来啊——”

一举手,将头发捋到胸前,盖上篷帽,缓缓起步。

不经意间,束发的白色丝带,轻轻地散开,从黑亮的发上无声地滑落,轻轻地隐没在草色里,她浑然不觉,隐身而去。

身后,风,轻轻一吹,象一只无形的手,托起纤巧的丝带,摆放在路旁……

风吹向何方 正文 第八十九章 造物弄人还是要错过 因缘际会总归有天意

皇上在祈福仪式后,在方丈禅房小坐。

他特意,摒退了左右,有心,想跟戒身说点什么。他悠悠地抿了一口茶,将目光投向戒身,细细地寻找,那张黑脸上可能会露出的一点蛛丝马迹。

如果有别人,戒身可能还会有所顾忌,可一旦只有他们两人单独相处,戒身也就毫无顾忌了。他对这个皇帝,历来没有什么好感,明知皇帝在揣摩自己,心里根本不屑一顾。这下,索性捏了颈上的佛珠,闭上眼睛,嘴里喃喃,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皇帝将他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看了个遍。

“恩呵。”皇帝轻咳一声。

戒身缓慢地睁开双眼,沉声问:“皇上有何吩咐?”

“许久不见,大师身体可好?”皇上也找不出别的话来寒暄了。

“托皇上的洪福,好。”戒身面无表情。

“哦,”皇上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好,只好没话找话:“寺里一切可好?”

“托皇上的洪福,好。”戒身声音上扬了起来。

本是句平常的回复,到戒身的嘴里,就变了味。如果是第一句回复戒身还在隐忍,皇上也听不出什么来,那第二句回复,在皇上听来,戒身已经隐含了挑衅的意味了。什么叫做“托皇上的洪福”?!皇上一下子,就想到了以归真寺胁迫清扬,两次差点放火烧寺的事,他不由得窘迫起来,恼羞成怒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皇上以为的那个意思。”戒身不冷不热地回答。

“你!”皇上被噎得要死,脸都涨红了,正要发作,忽然想到,不能再与皇家寺院结下任何梁子了,便强压怒气,放低声音说:“大师可能对朕有些误会。”

“误——会——么?”戒身故意拖长了声音,仍旧是面无表情。

要是以前,皇上早就暴跳如雷了,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莽撞的毛头小伙了。皇上长吁一口气,说:“有什么话,大师就明说吧。”

“一直不都是皇上在说话么?”戒身不阴不阳地回答:“小僧能有什么话,只能是洗耳恭听啊——”

又被呛了回来,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皇上悻悻地闭了嘴。这场话,是没法谈下去了,试探之下,戒身那里并不接茬,他真正想问的话,还没有出口,就一而再,再而三地碰上软钉子,只是三两句话,戒身的步步为营,就再次让他感觉到了戒身的不简单。他被气得半死,却抓不到戒身的任何辫子。

算了,算了,自取其辱。皇上决定结束这次别扭的谈话,一挺身,站起来,正色道:“朕已经下旨,拨千两黄金修缮归真寺。”

“谢皇上。”戒身躬身行礼,皇上在心里叹了一声,也就是在这种事情上,戒身对我,才是有一些真心谢意的罢。

皇上推开门,说:“朕就不坐了,难得出宫来,到处走走算了。”

戒身连忙跟出来,谦恭道:“小僧愿为皇上带路。”

皇上心里暗暗好笑,门里门外,换脸倒是飞快,戒身啊,戒身,你这是做戏给谁看呢?他眼珠一转,有心捉弄一下戒身,当下,坏笑着,一语双关道:“大师带路是假,怕朕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才是真吧?!”看着戒身,心想,众目睽睽之下,看你还敢阴阳怪气地呛我?!

戒身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自然,装做没有听到一般,低下头去。

“开个玩笑,大师不要见怪。”他恐怕戒身见气,连忙打个圆场:“朕随便走走,大师请自便吧。”

戒身这才站住,没有跟上前来。

他信步出了大殿操场,踏上岔道,一路往桃林过来。

远远的,齐人高的灌木丛里,好象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晃过,他定睛去看,又好象没有,可能是看花眼了吧,他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没有深究。

“不要着急,我就来啊——”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细语,从风中传来,如雷贯耳!

清扬!

这是清扬的声音!

我绝对不会听错!

片刻的愕然之后,他才如梦初醒,急切地,到处寻找。

没有?

怎么会没有?!

我刚才,明明听见是她的声音!

他站在三岔路口,不肯放弃寻找,却又徒劳无功。蓦的,地上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一根白色的丝带!

他捡起来,仔细地看,丝带是干净的,显然被人遗落不久;还有印痕,是有人用过的;带着淡淡的香,是清扬的,一定是清扬的!

他狂喜,回想着,那个黑色的身影,那一声细语,还有这根丝带,一定是清扬!

清扬回来了,还是,根本就跟他怀疑的一样,清扬一直,都没有死,她在这里,就在归真寺里!

他激动地热泪盈眶,语无伦次,菩萨啊,请您原谅我数次对您的冒犯,如果您真的能把清扬还给我,我一定在归真寺里给您重塑金身!

他遥望桃林,上天,您是以丝带来暗示我,清扬,已经去到了桃林么?她,还在桃林里等着我,她,还肯原谅我,我们,前缘未尽,还可重续,是么?

拿着丝带,他一路狂奔,直入桃林。

桃林里,弯挂桃树下,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袅袅婷婷地站着,斗篷下,顺风摆动的,是白色的裙裾——

他惊喜地,大呼一声:“清扬!”

背影,徐徐地转过来——

依旧是一袭白衣,脸,虽然神似,却不是他所期望看到的那张脸。

心,瞬息之间从高空中跌落,狂喜之后的重创,他大张着嘴,无比沮丧,无比失落,无比的绝望。

站在面前的,不是清扬,不是他的清扬,

是——幽静!

“皇上。”幽静侧身,道个万福。

“原来是金陵王妃。”他黯然唤了一声。

她将眼帘低低垂下,皇上,定然又是将她当成姐姐了。

他望着她,冲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跟文浩一起来的。”她低声回答。

皇上诧异地指着她的白衣裙,问道:“你这是?”

幽静轻声说道:“父亲和弟弟发配边疆,命丧途中,是文浩多方设法,才将他们的尸骨找回,前日入土为安,想着快清明了,打算请寺里的僧人去做一场法事,不巧来了寺里,才知道今天寺中为长公主祈福,想着这样的日子来提这事实在不妥,所以就准备先回府去,改日再来。”

哦,皇上这才看清楚,幽静原来是一身孝服。

“那怎么又到桃林里来了呢?”

“文浩说,既然来了,就到桃林里祭奠祭奠姐姐吧。”

两个人一起来的,皇上又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文浩到哪里去了?”

“我有些口渴,文浩说附近有清泉,替我取水去了。”幽静望着皇上身后温柔一笑:“说曹操,曹操到。”

说话间,文浩已经过来了。

“浩儿,什么时候回来的?”皇上上前,揽住文浩的肩膀,亲热地问。

“有四、五天了,护送岳父大人的遗骸回来的。”文浩回答。

“既然回来了,就多住几天,咱兄弟好好聊聊,过了祭祀再走。”皇上其实是想说,陪陪哥吧,哥哥挺寂寞的。

文浩想了想,点头道:“好!”

皇上舒心地笑了,眉宇间的失落却丝毫也没有散去,口里说着:“好,好。”眼睛,仍旧四处探望。

“皇兄,我们这就回府了。”文浩告辞。

他点点头,我送你们。

出了桃林,文浩上前牵马去了。

“皇上,”幽静叫他。

“怎么?”

幽静拢拢头发,指指他手上的白丝带:“您是在桃林外面捡的吧,我还叫文浩去找来着呢。”

他踟躇一笑,递了过去,丝带离手,心里一下子变得空空落落的。

皇上送文浩夫妇上了马车,看着马车远去,四下已经无人,他再也掩饰不住伤心,几欲泪下。

我以为是你,清扬,为什么不是你,你还是在责怪我,不肯原谅我,一定要这样惩罚我是不是?

我真的不该到桃林里来,我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脚呢?三年了,每一次来到归真寺,对我都是一种难耐的折磨,可是,皇家祭祀我又不得不来。坚持着,不去佛唱阁,不去桃林,不去想你,可是我做不到,清扬,每一次离去后,谁能知道我的心痛。天呐,你为什么要让我如此糊涂,犯下这样不可弥补的错误?!

马车上,幽静坐着发呆。

“别难过了。”文浩劝她:“人死不能复生,想开点。”

“还没有祭拜,你就要走。”幽静埋怨道:“能碰上皇上也是天意,他也应该祭拜她才是,她那么爱他,他不应该忘记她。”

“你都看见了,他并没有忘记她。”文浩宽慰幽静:“你也是知道的,他有多么爱她。”

想到皇帝冲自己大叫清扬,幽静动容地说:“你说的是,可是,为什么他就不能祭拜姐姐呢?”

“也许是因为我吧。”文浩神色黯然。

幽静看丈夫一眼,也不言语了。是啊,清扬还是罪妃,并没有平反,皇上怎能名正言顺地祭拜她?如果要给姐姐平反,就必须找个人来担这个谋反的罪名,皇上既然已经原谅了文浩,肯定就不会再追究,那,说谁是谋反的主谋,来给姐姐平反呢?难道,姐姐要一直背负着这样的万恶不赦的罪名到千秋万代么?生是命苦,死了冤屈,并且全是因为了自己的缘故,想到这里,幽静抽泣起来。

“不要哭了,清扬要是看到我们这样,会更加难过的。”文浩递过来丝帕。

“姐姐已经往生了么?”她问。

他亦垂泪:“期望来生,她能享有幸福。”

马车得得,幽静终于止住哭泣,她拿出梳子,将散开的头发梳齐,还没来得及将丝带拿出来,那头,文浩已经默默地将丝带递过来了。

“你在哪找到的?”她奇怪地问。

“还不是在你坐过的那棵桃树下捡的。”文浩莫名其妙。

她接过文浩手中的丝带仔细看看,放下,又从自己袖中抽出一根白色的丝带来。

“你还有一根啊,何必又叫我去找呢?”文浩嗔怪地说。

幽静静静地盯着自己手中的丝带,缓慢地开口:“这不是我的丝带——”指着另一根的,说:“那才是我的——”

“不是你的?”文浩笑起来:“那是谁的,又怎么到了你的手上?”一抬眼,却看见妻子严肃的面容,笑容,就挂不住了:“怎么了?”

“皇上,手拿这根丝带冲进桃林,大声唤我清扬——”幽静陷入沉思,然后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低声道:“他在桃林外捡的,”凑近丈夫的面前,一字一顿地说:“不——是——我——的——,象——是——”

文浩看见了妻子诡异的神色,她正想要说什么,他忽然,心念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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