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仙歌-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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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羽青却仿佛没有听到的跪着，他用卑谦地口气说：“冥狱，我知道你我世仇，你要的，就是我这一命……我愿意自己以命偿你，来换慎娘。”
因为心急过来，在白鹤上蹭乱的头发，从他额前滑落，就像点点阴影。
月光射入池中，还是能给周围带来淡淡地光辉，却偏偏躲开了方羽青那一隅。
也不知是他的神色笼在黑暗中，还是辛灵突然模糊了双眼，总之，方羽青在她眼中，竟辨识不清。
冥狱却斜瞟他一眼，高声凛然，仿佛在告诫他一样：“方羽青，本王自己女人的事，不需要你来操心！”
转而再也不看跪在那里的方羽青，而是朝向辛灵，毫不犹豫地抬高了触手，将辛灵的身子高高举起。
他玩味地注视辛灵，想欣赏她的表情。可她至始至终却淡然没有表情，这不得不叫他心中暗恼不快。实在是按捺不住，他还是发出了低沉地要挟：“阿灵，你信不信，本王把你甩下归墟！”
背后还没有用的触手们立马响起主人的话语，能有多猖狂就有多猖狂地扭动着。
“你甩不下去。”她平静地说。
“哦？”冥狱唇角一撇，眉毛挑高地质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盯着她，不动作。
触手突然毫不怜香惜玉地一甩。辛灵被蛇口咬住脖子，跟带着同触手一起向远处弹出，又自然地垂下去。
往深渊里垂下去。
却在和悬崖边缘平齐的地方停住。
他居然咧开嘴笑了，晶莹的坠子在唇上闪光。
“本王要松手了。”他说。
辛灵居然也笑，柔情万千地答他：“好。”
她知道他就算松手了，她也掉不下去——她已经能感受到归墟最原始的气息，在托起她。
冥狱肯定也感受到了——因为他的触手放到这里，就无法再往底下伸探进去。也没有这个能力。
这归墟要将他往里吸，却在护她不掉进去——他们连这，也在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
触手突然又动，那蛇头缓缓将自己的两颔张开，似要松开辛灵，让她掉下去。
“掌门！”
“掌门！”
……
阵内有不少弟子惊呼尖叫。
然后，触手的身子，突然缠了一圈，勾住辛灵。冥狱肩膀一耸，这触手被他猛地收回。
辛灵直接跌落到他怀里。
他在空中悬空搂住她，紧紧搂住她——缠在她身上的触手却不松开，反而蛇头向下蜿蜒，身子一圈又一圈的绕过，渐渐缠绕住她。其余的触手，也被它们的主人调过来，就好像枝蔓般绕住辛灵，在她身上越缠越多，越缠越乱。
冥狱凝视着她，面色柔和，黑不见底的眸子里隐隐跃动着火焰。调笑般柔声地说：“你这个难缠的女人。本王怎么缠都缠不住你……”
他缠了她多久，从扮作律令开始，就无时无刻不缠在她身边……
“算了，再重新缠。”他说着不再搂她，用触手将辛灵轻轻放到陆地上，再松开了所有触手。
辛灵明白，他的触手探不进归墟，要破这阵，唯一的法子就是让她偏离阵心。
于是冥狱刚一松开，她就朝悬崖边迈了一步。
却立刻被他扯了过来，不由分说重搂进怀里：“本王允许你动了吗？”眉头皱起：“本王还没有缠住你。”
他自己也落了地。虽不能说，但他心里明白，一定要摆脱掉归墟大壑可怕的吸力——它可以无穷无尽吸进去一切东西，他的力量却非无穷无尽。
可怎么落了地，这裂开的深渊还有股力量要把他往里吸？
不由得绷紧了身子，全神贯注这自然的魔力。
却突然感觉到有一件冷冰冰地东西抵上了自己的左边胸膛——是辛灵抽出了那柄短剑，用剑柄抵着他的心脏。
“呵呵，阿灵，这样杀不死本王。”他说着，从背后探出两只触手，疾速的拴上剑柄，猛用力将它从辛灵手上夺了过来。然后让触手将剑在空中掉头，剑锋点触在自己后背的肩胛骨上。他邪气十足地一笑，循循善诱道：“来，本王教你，像这样才能杀了本王。”
她终于忍不住，失控地脱口而出：“你就这么想让我杀了你？”
他这样存心地让着她，仿佛玩于手掌。
“对啊，本王故意这么做。”他方瞳一紧，目光瞬间变寒，用手死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与他凛然对视，咬牙切齿道：“本王要你杀了我，要叫你无尽的长生中，永远忘不掉本王。”
辛灵沉思良久，缓缓闭上眼睛。心中痛苦早成怎么解也是假解的郁结——李山主说，一命换一命，要么冥狱死，要么她自己亡。到时候冥狱肯定会心软。
“李山主，你就不怕到时候下不了手的那一个，不是冥狱，是我？”
“不怕！因为你是归墟的掌门。”
是啊，她是归墟的掌门。哪怕再下不去手，还是杀吧……
可是还是踌躇犹豫，身体仿佛不听自己的使唤了，迟迟不动手。
突然身子被人抓着转身。冥狱身后抓剑的那只触手，突然远远弹开，将剑飞甩出去，“哐当”落得好远。
“方羽青，你以为本王把这剑放到命门，是给你抓的吗？”冥狱将辛灵放在自己身后，左躲右闪，嘴中脸上，却不曾有一丝瞧得起：“你再偷袭，也伤不了本王！”
刚才冥狱把剑触在自己后背胛骨上，跪在一边的方羽青，竟然趁其不备，想要夺剑顺势刺进去。
被冥狱化解，他却举剑左突右刺，步步紧逼，来势汹汹。辛灵从来没有见过，方师叔会有这么凶残的剑法，会用这么狠毒的招式。而且他所到之处，血迹遍布，好似要浸湿土地。
再往下看，触目惊心。
方羽青自断了双腿。自膝盖骨以下，全部被用剑削去。半截未去的骨头，被泥肉覆盖，只隐隐见得。他不知是修的什么招式，断腿之后，竟能凭空行走，且疾疾如风。漂亮的眸子已然变样，里面全是赤红的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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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休息了一天（其实是跑到外地去玩了，揍飞！）之后，我又滚回来了，想我了吗… _。 …
76、金光万丈 。。。
方羽青杀红了眼，就算面对冥狱的千条触手，竟然都能避开，直取其正身性命。
冥狱一时也只能招架，不能还手将他打开。
辛灵目不转睛盯着他俩的打斗，起先，还是在为方师叔的自残感到心疼，可见着冥狱步步往后退，她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好。
“当心！”慌神地叫出来的时候，方羽青已经在她前一秒改了方向，不再用剑刺袭冥狱，而是突然扑上去，推着他一起扑入归墟大壑。会吞噬一切的归墟，感触到有两只猎物就在边缘，立马以一种不可抗地力量把他们往里吸。
她看见冥狱似乎挣扎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指尖在细微地颤动。他眼中似乎跳动着几丝眷恋和几丝求生的欲望……
“阿蛮！”辛灵想都没想就上去抓冥狱。她跌在地上，半个身子跌出悬崖，好歹，抓住了冥狱的右手。厉声命令他道：“抓牢了，不许松。”
归墟把冥狱往里吸，但只要他抓牢她，辛灵就能运用归墟的力量，把他带出来。
可是还是感觉冥狱在往下坠——辛灵定睛细看，不是归墟在扯他，而是方羽青。
他要同冥狱玉石俱焚。
辛灵觉得自己的力量不够用，冥狱似乎离她越来越远，好像要掉进去了——为什么他的触手，此刻全部直直的垂下，直垂进黑暗中？
辛灵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些触手，是从归墟里生出来了，它们伸升出来，要把他拉下去。
它们刚才不是明明缠绕在自己身上吗？是那样灵活且高扬。
她不由得哭了出来，撕心裂肺般朝他喊叫道：“阿蛮，你缠住我！”
他不是一直都缠住自己的吗？他不是会在水里牢牢抓住了自己的一双脚踝？他不是自己摆也摆不掉的心魇吗？
“阿蛮，你快缠住我啊！！”她是真的深爱着这个大魔头！
“呵呵。”冥狱笑了笑，他终于见到她的神情里能流露出极致而纯粹的爱，他终于能听见她说出真正发自肺腑的话。
他终于能等到，她遂了自己的真实感情。
冥狱不由自主的勾起左边嘴角，很无力地冲她笑笑：“本王不是说过了吗，本王缠不住你。”
狭长上挑的眼睛渐渐眯起，突然迸发出哈哈大笑。
“这归墟才是真正的三界最强啊。”他幽幽感叹一句，被它往里吞噬，他才亲身发现，这归墟一点点吸的不紧紧是肉身，还有修为——就像冥狱以前吸干别人的功力一样。
妖王万年积攒的修为，正在迅速减少。
“哈哈哈——”突然又爆发出一阵放声大笑。这声音比冥狱的声音要尖些，也多了一份冥狱没有的清冷，少了一份鲜活。
这是在冥狱下面死死抓住他的方羽青发出的。
他之所以笑，是因为辛灵已经拉不住他们。他本来和她十指紧扣的手，生生被强大而无情的归墟遏制住，被拽下抽离。
从手背滑到指尖，然后滑过指尖，然后，再怎么动手指，触着的也只剩下空气。
“阿灵！”冥狱高声唤她。他正往归墟里掉，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反倒用左手懒散地扣了扣右手手腕，又抚过刚才辛灵触碰过的地方。眉飞色舞竟是得意：“下次跟本王回妖界，我们找来缠身，就定可缠住了！”
仿若约定。
突然眉锋一挑，神色便得戾厉，将自己的右腿一抖，朝下面死死抓住的人呵道：“滚开，方羽青，你不要脏了本王的脚！”
这是他最后一句话，之后虽见那越来越渺小的身影似乎还张了口，却什么也再听不到。
归墟又吞噬完两个生灵后，很快恢复了寂静。
辛灵觉得地在移动，是两崖在渐渐合拢。她突然呆若木鸡。
“掌门，你还可好？”
“掌门，虽然师叔舍生，但魔头终除，天下终有太平。”
“生死皆有定数，你们的结局终究莫过如此，掌门不必太难过。”
……
任其余的归墟弟子诸种不同的感情，对辛灵说着态度各异的话，她们的辛掌门已经面无血色，就像是石头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她们不知道，辛灵已在那一秒“坐忘”——她要在归墟大壑合拢前，最后一次进入冥狱的元婴，追寻他的魂灵。
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对他说……
她疯狂地奔寻，寻了很久，直跑出了花海之外。
原来这花海有界，尽头是一片沙漠，黄尘漫天，沙子从眼前道道吹过，用手挡也挡不住，擦也擦不完。
阵阵驼铃，声声唢呐，热热闹闹由远及近。只见一队骆驼，乐师们奏着喜庆的婚乐，个个脸上都兴高采烈。而被众心拱月般拥簇环绕在中心的，是一个戴着红纱巾的女人。
看她红衣素手，足抵红莲，身上明珠佩缀，应该是一个今日出嫁的新娘。
流沙里起来的一阵朔风，吹开她的纱巾，自右扬起，一下子露出了新娘的容颜。
辛灵看见，她有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庞——莞尔娇羞，虽低头，却藏不住眼眸中那个碧眼方瞳，气宇轩昂的情郎。
纱巾上的铃铛也被风吹晃，叮当作响。
她突然听见一番叹息般的倾诉，犹如浅吟低唱：“大哥，我以前常常质问你，为何要对大嫂如此深情，心甘情愿坏了我们许多的大事。那时，我气愤地对你说，我绝对不会像你一样，喜欢上一个女人。我错了……你不知道我是真的下不去手……我有多么喜欢她啊，我愿意，生生世世娶她为妻。”
